等迴到根據地後,艾瑟爾的通訊器響了起來。


    “你太亂來了。”


    九那充斥著責備與擔憂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對此,艾瑟爾說道:“九,你不懂,也許在你,在大家看來我的所作所為都是錯誤魯莽又自私的,但我還是要這麽做,抱歉,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再失去的僅有的重要存在。”


    通訊器那邊的九沉默了一會,她知道這不像那個平日裏有些大大咧咧但一直都為他人著想的艾瑟爾會說出的話。


    畢竟這是她加入整合運動的初衷不是麽?


    “你......做出的決定我沒辦法幹涉,我也沒辦法理解你的感受,但最起碼的,艾瑟爾·莫特瑞德,你別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裏,當知道你做了什麽事情的時候雷德也很詫異。”


    “若不是我攔著,他已經來到你麵前跟你對峙了,你知道雷德平日裏是一個怎樣的人的,所以......”


    “別讓我們擔心,艾瑟爾。”


    聽到九以及雷德他們是在擔心她的安全而不是反對她的決定時,艾瑟爾的內心不免有些被觸動了。


    “這件事情隻有我跟雷德知道,霜星和愛國者暫時不清楚你去做什麽事情了,但這件事情瞞不了他們太久的,所以你得仔細考量一下接下來要怎麽做了。”


    “我知道,我有分寸。”


    “你口中的分寸最好別是用來應付我的,哦對了,塔露拉迴來了。”


    聽到這句話,艾瑟爾有些驚訝但這件事情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最近還好嗎?”


    聽到艾瑟爾這麽問,九微微歎了口氣,說道:“新加入的成員們把她視為標杆與旗幟,但那些在切爾諾伯格以及龍門中幸存下來的整合運動成員的態度我想你也明白。”


    “盡管愛國者和霜星都表示願意接納她,但在她眼裏,自己恐怕一直都是一個隨時可以受審的罪人,她臉上的陰霾和我印象中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這段時間她一直都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無論是勞累的雜活,還是獨自一人守夜,她都沒有任何的怨言。”


    聽到這裏,艾瑟爾說道:“這樣......也好。”


    “起碼在整合運動裏,她是安全的。”


    “你不迴來看她嗎?你們是親姐妹對吧?”


    “現在......沒必要,我隻會在我需要現身的時候去見她。”


    “你們沒有把她遭受的真相公之於眾麽?”


    根據九的描述,艾瑟爾發現九她們並沒有把塔露拉被黑蛇附身諸如此類的事情告訴給所有人。


    “愛國者並沒有讓我這麽做,他說整合運動可以經曆挫折與失敗,但整合運動不能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即便要用謊言去遮蓋真相也無所謂,至少前進的道路是能看清的。”


    “.......”


    艾瑟爾的內心也很是複雜。


    她下定決心一定要救塔露拉,但自己現在又何嚐不是被黑蛇所影響?


    若新整合運動必須要由謊言去引領下去的話,那麽塔露拉所遭受的一切迫害與陰謀或許也將伴隨她一生。


    人心的成見是一座大山,而塔露拉就是這座大山,這座大山擋住了洪水與風暴,若將其推翻的話後果也可想而知,盡管所有人都被大山的陰影所籠罩,可他們也需要這座山來遮風擋雨。


    “我......”


    艾瑟爾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你不必這麽糾結,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就好,整合運動的事情我們會處理好的,也包括塔露拉。”


    艾瑟爾閉上雙眼靜靜地沉思著。


    “去休息一會吧,你的聲音聽上去和我印象中的你相比顯得有些疲憊了。”


    說吧,通訊就此結束。


    艾瑟爾抬起頭仰望天空。


    不知不覺間一個夜晚早已匆匆而過。


    “我疲憊了麽......”


    我不知道。她隻能給自己這樣的一個迴答。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從一旁陰暗的巷子裏傳來。


    艾瑟爾立刻將手放在了劍上。


    但當她看到來人時,她反而鬆了口氣。


    “老板......”


    來人正是空羽和他手中的那一提啤酒。


    “神經這麽緊繃可不是一個手握兵權的領袖該有的樣子呢,艾瑟爾。”


    “手握兵權......老板你也別打趣我了,以往這個時候我要麽在床上唿唿大睡,要麽就泡在酒館裏一醉方休,哪會變得這樣焦頭爛額呢?”


    “這兵權......還不如不要。”


    “既然如此,那為什麽還要做出這樣的選擇呢?”


    “那老板你能想辦法讓塔露拉活下去嗎?”


    “嗬,這有何難?”


    “我是說,不光是她的身體,她本人的意誌也必須是這樣的,塔露拉可以獲得自己想要的生活,沒有人逼迫她威脅她去做任何事情。”


    “哦,這就有點難了,畢竟要做到這種地步,光是改變塔露拉一個人是沒有意義的,除非來個群體大記憶消除術,把塔露拉所做的那些事情讓所有人都忘掉,否則隻要還有一個人記著,哪怕這個人就是塔露拉本人,那麽她就沒辦法從罪的深淵中擺脫。”


    連空羽都說難的事情,那就真的是特別難辦的了。


    艾瑟爾沉寂了許久,打開的罐裝啤酒一口未動地放在她的身旁。


    空羽也一個人喝著悶酒,過了一會後,艾瑟爾突然問了一聲。


    “有煙嗎?”


    “嗯?你好這口嗎?”


    因為阿爾西斯的嚴加掌控以及出於對艦船內未成年幹員的考量,空羽一般很少抽煙。


    “不常抽,因為都是一些劣等貨,辣嗓子抽不慣,還不如混龍門的時候買到的隆寶路。”


    “嘿,隆寶路啊,那款抽起來煙氣飽滿順暢,沒有什麽雜氣的同時迴味還有點微微偏甜,苦味自然也是可圈可點的,說真的我也挺喜歡那款煙的。”


    “你指的是你還在有人肺的時候是喜歡的,還是說現在的鐵肺喜歡的?”


    艾瑟爾可不覺得空羽那賽博軀體能讓他嚐到什麽口感味道。


    煙這種東西,不碰就是最好的,但對有癮有依賴性的人而言這東西就是良藥,盡管知道有害處可依舊會選擇去抽煙,一盒接著一盒,直到自己的肺變得不成樣子。


    “都差不多吧。”


    說罷,空羽從衣服裏取出一盒煙丟給了艾瑟爾。


    正是隆寶路。


    艾瑟爾熟練地抖出一根後,伸手打了個響指,微小的火苗騰升而出,點著香煙後艾瑟爾就將它捏滅了。


    吞雲吐霧間,熟悉的味道和感覺衝上鼻腔與大腦,潤滑了艾瑟爾的思緒。


    “你在整合運動時候也會像現在這樣抽嗎?”


    “屈指可數,因為整合運動的孩子很多,有一次偷偷來一根被發現後,九把我訓斥了一頓,那副模樣像極了在龍門犯事時被她抓住後把我拷住後丟進拘留所的樣子。”


    “哦,你說的是那次吧,咱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


    在約十九歲的時候,艾瑟爾就已經在龍門混日子了。


    某次,艾瑟爾因為和幾個弟兄幫人討債後因為一點糾紛,導致雙方發生了火拚,好巧不巧龍門近衛局的一支隊伍當日的巡查路線剛好就在那附近,得知消息後立刻就唿叫其他人一同包圍了現場。


    沒能逃出去的人很多,艾瑟爾就是其中之一。


    那時的艾瑟爾還是一個愣頭青,也是第一次蹲了拘留所。


    蹲了半個月後,艾瑟爾就出來了,繼續從事之前的“業務”。


    此後對於艾瑟爾而言,蹲局子好像成為了家常便飯,直到某一次......


    自己被當時的龍門警司九又一次逮捕後丟進了局子裏,這次因為涉及了一些私人問題,所以和以往的一周半月不一樣,自己這次起碼要蹲一個月,這也是拘留所最多的天數了。


    再超過這個天數,那自己蹲的可就不僅僅隻是拘留所了。


    自己剛進來後,就看到人數不多的拘留所裏坐著一個陌生的麵孔。


    閑來無事的艾瑟爾跟那人聊了起來,並得知他的名字叫做空羽。


    因為從事賣假藥和非法手術被丟了進來,隻不過情節較輕再加上盡了人情,所以也被丟進了拘留所,而不是直接被扔進了監獄。


    和自己一樣,處以一個月的拘留時間。


    艾瑟爾和空羽就是這樣認識的。


    距今的時間跨度並不算大。


    雖說那時的賽博之影艦船還不如如今這般巨大且火力充沛,但也算得上是一個大型企業了。


    艾瑟爾和他認識後,發現這個叫空羽的是個相當有頭腦的家夥,他知道怎樣來錢快還不會被罰,而且他口中說的那些事情在艾瑟爾聽來可太有意思了。


    於是,等一同出了拘留所的那一天,艾瑟爾就開始跟空羽一起混了。


    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艾瑟爾才發現自己的源石技藝不僅僅可以用來放火,還能用來治療,於是就跟著醫療部學習了一年。


    之後的某一天,空羽把她安排進了一個叫整合運動的地方當臥底。


    一開始她確實抱著臥底的心態去做了,然而當她發現整合運動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後,她對這個組織徹底改觀了。


    其中一個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整合運動的首領是一名混血的德拉克。


    某天,九也來了。


    艾瑟爾跟九可以說是老相識了,畢竟能把艾瑟爾丟進局子的,十成裏有八成都是因為她。


    後來艾瑟爾才了解到原來九在一次任務中不幸感染了礦石病,自願被流放後加入了整合運動成為了一名線人,為龍門近衛局提供著整合運動一直以來的行動路線和計劃。


    隻不過她後來的理念也隨著龍門對感染者的措施和態度而徹底改變了。


    和艾瑟爾差不多。


    隻不過艾瑟爾不是因為龍門,她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是她想看看這樣的一支隊伍是不是真的可以創造一個屬於感染者的未來。


    “嗬,想起曾經在龍門的日子......還真是有夠令人懷念呢。”


    說著,艾瑟爾舉起右手,蔓延出體表的源石結晶位於她的手肘處。


    如今也隱隱作痛。


    艾瑟爾的感染程度也不淺了,隻不過姑且算半個醫療幹員的她也知道該怎麽做才能盡可能地抑製礦石病的惡化。


    但是......


    後背上那滿目瘡痍般的身體看上去比礦石病帶來的症狀更加猙獰可怖。


    那都是人體改造的痕跡。


    空羽瞥了她的後背一眼。


    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艾瑟爾的時間其實不多了。


    是死在過量使用斯安威斯坦或其他義體技術帶來的排異等副作用上,還是死在礦石病的崩解中,亦或者死於敵方的劍鋒之下,這是她隻能麵對的三個選擇。


    或者......


    她可以跟空羽一樣,把身體盡數改造,隻留下一個腦子,或再多一點,留下一兩個髒器。


    雖然不清楚那樣到底算不算還活著,但起碼命確實能夠保住。


    空羽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落下的塵土,說道:“天要亮了,我先迴去了。”


    “要是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的話你可以聯係我。”


    說罷,空羽便向前走去,其身影緩緩消失在了清晨的霧氣之中,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艾瑟爾將手中的煙頭扔在地上踩滅後,深唿吸了幾遍,整理好儀容儀表後便抬起頭看向天空。


    一縷陽光撒在她的臉上,光明正在喚醒這座暗流湧動的城市。


    “也該振作一點了。”


    隨後,艾瑟爾來到了這片街區的一座廣場。


    根據情報顯示,深池部隊打算在這裏處決叛徒。


    艾瑟爾穿過巷子與街道抵達了這座廣場。


    此刻大批深池士兵早已就位,深池領袖與蔓德拉正麵對著一名女性塔拉人。


    這名塔拉人叫做西爾莎,她看上去有些害怕卻又表露了釋然般的表情。


    害怕的是死亡,釋然的是她知道自己避不開這樣的結局。


    從交談中得知,那日漢密爾頓上校會帶隊包圍宴會廳完全就是因為她透露了風聲,招致蔓德拉籠絡資本與權勢的計劃功虧一簣。


    所以深池部隊這邊要處死她,這不僅是要給那些憤慨的同胞們看的,也是要給那些背叛者看的。


    艾瑟爾來到這裏的目的......


    不是為了救下西爾莎。


    她是來探查情報的,並確定好深池部隊接下來的動向,對於西爾莎的生死,她其實並不是特別在乎。


    就在艾瑟爾準備眼睜睜地看著處刑進行時。


    一名身著深池製服的士兵突然從人群中衝了出來,擋在了西爾莎的麵前。


    他的手中緊握著一把弩,兜帽與麵罩下的神色中溢滿了憤怒。


    “不準......你們不準對她動手!”


    “達米安?!”


    聽到他的聲音,西爾莎非常肯定這就是自己的表弟達米安·巴裏的聲音。


    “你還活著?!”


    西爾莎以為達米安被帶走的那天就死定了,可她著實沒想到會在這裏再次遇見他。


    “達米安,你作為我們之中的一員,卻要維護一位叛徒嗎?”


    麵對深池領袖的質問,達米安說道:“叛徒?西爾莎表姐才不是叛徒!背叛的人明明是你們吧!口口聲聲說要解放所有塔拉人,可實際上我們隻不過是你們的棋子!”


    “你們想把我們當成墊腳石,當成炮灰!你們和那些維多利亞駐軍根本沒有什麽兩樣!”


    “放肆!”


    話音剛落,蔓德拉那能夠操縱岩石的法術便已然凝聚成功。


    達米安深知自己不是蔓德拉的對手,更不是深池領袖的對手,但他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和表姐就這樣死去。


    他的身上還有著從查爾斯那裏得到的閃光彈和手榴彈,這能為他搏得一線生機。


    就在這時,一道火柱從天而降,將他們雙方隔開。


    艾瑟爾從火焰中出現,她麵對著深池領袖和蔓德拉說道:“這個叫達米安的小子說的很對,我想你們糾結的應該是那天為什麽會有駐軍包圍宴會廳吧?”


    “你們可以仔細想一想,為什麽在我出現後不久,駐軍就出現了呢?蔓德拉,你覺得那個男爵邀請我了麽?”


    “可是,我明明發現她做了那些事情......”


    其中一名舉報西爾莎的深池士兵開口說道。


    而艾瑟爾說道:“確實,西爾莎將這個計劃告訴給了不該信任的對象,但你們覺得維多利亞的軍人會相信一個塔拉人的說辭嗎?”


    “或者,換個角度去想想,你們會相信那些維多利亞駐軍的說辭嗎?你們痛恨著彼此,恨不得將他們盡數屠戮,你是有多天真會認為一個維多利亞的軍人會相信一名塔拉人的說辭?”


    “更何況,她還隻是一個儀仗兵,一個甚至沒有踏上戰場,隻需要讓自己變得光鮮亮麗以彰顯維多利亞榮光的花瓶,你覺得她能說動一名上校,一名最高指揮官帶隊前往一個塔拉人的街區抓人?”


    “或者說,一名上校居然會接見一名小小的儀仗兵?你們認為呢?”


    這番沒有證據和證明的說辭,竟真的讓那名深池士兵頓感懷疑了起來。


    艾瑟爾說的好像確實很有道理啊。


    因為痛恨維多利亞的駐軍,所以他並不清楚那名儀仗兵和西爾莎私底下的關係,也許正如艾瑟爾所說的那樣,一名儀仗兵是做不到這點的。


    “但即便如此,西爾莎也確實背叛了我們,她將這些事情敗露出去是真的。”


    那名深池士兵依舊堅信這點。


    “不,你親眼看到了?你真的聽到了?要知道西爾莎很清楚做出這件事情會讓自己死去,她很清楚的,你會去送死嗎?”


    “我覺得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會蠢到去尋死吧?你也不好好想想,到底是西爾莎故意說出去的,還是說你們的保密措施做的著實令人無語才導致這件事情發生的?”


    “要知道,那場宴會中來的人可不少呢,蔓德拉,即便是你,恐怕也不清楚來的人到底都有誰吧?”


    見艾瑟爾把問題拋給了自己,蔓德拉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迴應了。


    因為事實確實如此,自己確實不清楚那名腦子愚鈍的男爵到底都邀請了誰過來,自己相當痛恨貴族,也不願意費太大的精力去調查來的人都是誰這種無聊的事情。


    “所以!各位不妨好好地想一想,到底是誰泄露了秘密走漏了風聲?誰有這個能力?又是誰是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者?”


    話已至此,別說普通的深池士兵,就連蔓德拉都把目光放到了艾瑟爾的身上。


    “原來真的是你......”


    “看來你們都不算愚蠢,所以,你們要打麽?”


    盡管艾瑟爾隻身一人待在這裏,但蔓德拉和領袖的意見和之前還是一樣的,現在不能跟艾瑟爾打。


    “不打的話,那我可就撤退了。”


    於是艾瑟爾轉身就離開了此地。


    等艾瑟爾“逃”走後,領袖和蔓德拉看著麵前的這對表姐弟。


    聽著身後深池士兵們的討論,他們都不敢相信居然是艾瑟爾走漏了風聲,是艾瑟爾招來了那些維多利亞駐軍。


    “即便事實是這樣,但深池也早已容不下你們了......”


    蔓德拉其實很清楚艾瑟爾這樣做的理由,但她也確實不能再殺死這對表姐弟了,因為她不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去殺死兩個“無罪”之人。


    他們不是叛徒。


    所以自己不能“濫殺無辜”,至少不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下手。


    而達米安見狀也趕忙帶著西爾莎離開了此地,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人阻攔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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