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江峰上雲江盛,迎雪踏亭訪仙來。鬥酒十千詩不盡,但憑長月永映心。


    白樸走上那峰頂小亭,見到了此行必將會見到的友人。


    說是友人,但白樸和她真正會麵的次數也隻有這一次,他們是初次相遇,卻又恰似故人重逢。


    “長路漫漫孤道遠,唯有月雕映晨曦,這是你上次托我給你帶的酒。”


    白樸將酒壺放在了她的麵前,女子微微酣睡的容貌似乎被酒香勾了心魄,眉尖微動,薄唇咂咂,不等睜眼身形便動,拿起桌子上的酒暢飲一口。


    霎時間,周圍的一切忽然都明朗了起來,白樸定睛一瞧,哪裏還有什麽攥江峰,三山依舊隻餘下十七峰,而他們正是在第十七峰上。


    “不愧是炎國傳承百年的老字號,這味道如百年前那般並無區別,能守本心盡初衷的,如今可不多見了。”


    聽到這番話,白樸淡然一笑,說道:“令小姐說的確實在理,隻是歲月蹉跎,哪怕是數不盡的千裏萬重山,在時間的衝刷下終有一天也會坍塌,能恪守本心的,自然是少之又少的。”


    “就如同這月雕酒一般,四百七十三年前,月雕還不名月雕,其名為【黃梁】。”


    “嗬......”她淺笑,說道:“黃粱月雕,倒是頗有詩意,不知有何種典故?”


    “自是有的,黃粱如其名,不過是以粗糧釀的酒,卻深受其愛,後來有一詩人品嚐過後頓時詩興大發,借著酒勁未散,在月光下提筆一詞.......”


    “鴻秋攪盡黃粱意,恰似月雕殘水寒。”


    “於是,這酒就從【黃粱】變成了【月雕】。”


    “原來如此,那它生意如何?”


    “雖有詩人題詞,可當黃粱成為月雕後,他的生意就愈發慘淡,以至於後來竟餓死在了酒坊中,死時甚至還抱著詩人當年題的詞。”


    白樸說著坐在她的對麵,繼續說道:“可謂是......月雕秋水秋雕月,黃粱一夢終遺別,哪怕名聲再響亮,哪怕有多少詩人為其題詞,可若是一直恪守本心不曾變通的話,黃粱終究隻是黃粱,而不會成為月雕。”


    令笑道:“確實如此,但無論是黃粱也好月雕也罷,我依舊喜歡他們釀的酒。”


    說罷她又喝了一口,感受著那辛辣卻又迴味無窮的酒水湧入舌尖,令的臉上不由得泛起陣陣紅暈,那半壺酒竟被她兩口喝光了。


    醉醺間,令走上前去用雙手捧著白樸的臉,又強行用手指扒開了他的眼皮,看著那雙神秘卻又怪異殘缺的眼瞳。


    說道:“每每看到你的眼睛,我都會感歎,世間竟會有這般通曉萬物的眼睛,你能看到我看不到的,那是我不為人知的過去,亦是我不曾知曉的未來......”


    “白樸......嗬,也是,你如今的名字就是這個,白樸,在你看來,我心何在?”


    對此,白樸迴應道:“令小姐看似寄心於風,可就連這風也隻是令小姐的興趣使然,令小姐在乎的是......”


    未等白樸說出口,令便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唇邊,臉龐也湊了上去,說道:“不必多言,更何況現在說出來對你而言也不是什麽好事,你不是經常念叨過一句話叫.......”


    “天機不可泄露,對吧?”


    白樸微微一笑,輕輕撥開令的手指,說道:“天機不可泄露,可我泄露之事不見得全部都是天機,不然白某怕是早已神魂俱滅了。”


    “令小姐也說過一句話,白某記得很清楚,【究天大道無窮盡,待看世人窺其源】。”


    聽到這句話,令神情頓了一下,而後說道:“我可不記得我說過這句話。”


    “是令小姐說的,卻也不是令小姐說的。”


    “令小姐不必在意,若心中有惑,不妨去問問重嶽兄吧。”


    “哦?要問大哥?嗬,既然要問大哥的話那下次去玉門的時候就找個機會問問他吧。”


    兩人攀談甚歡,但令也不會不知道白樸此次前來的目的,白樸路過尚蜀,而尚蜀為炎國中心區域,按照白樸的路線,他是準備進京。


    臨走時,令朝他說道:“若你見到了二哥,還請勸勸他,因為那件事情的發生,他的心境也不如此前了。”


    “嗬,那白某怕是要辜負令小姐的期望了,畢竟此事緣起並不複雜,他心中有憤恨之意也是理所應當的,這種事情白某可沒辦法去勸。”


    “依白某所見,該勸他的人應當是重嶽兄,白某不過是一介江湖人士,應付不了朝堂之觀,也解決不了家庭紛爭,還請令小姐見諒。”


    “好吧......”


    見白樸這般說辭,令也不再多言,但她還是告知給了白樸一些其他的對他而言很有意義的事。


    與白樸告別,令躺在桌子上透過殘破的亭子仰望著殘缺的天空。


    越是先覺醒自我的碎片,就越是靠近歲本身。


    所以令是有那段記憶的......


    “真想知道呢......想知道未來的我和我們兄弟姐妹們的結局,是重歸一體而後如其他存在那般被討伐,還是說依舊相安無事直至被世道徹底遺忘呢?”


    令很清楚,白樸知道的事情中包括過去的事情,雖然現在無法窺探未來,但這份情況不會持續太久的。


    白樸會取迴自己的東西,屆時他就能知曉一切了。


    這是他和空羽的約定。


    白樸存活在這個世界上太久了,甚至比凱爾希更加久遠,知曉一切通透萬物是他與生俱來的本領,然天機不可泄露,因此白樸被天機所脅迫。


    但那段時間對於白樸來說也不壞最起碼相安無事,有人覬覦卻也不敢動歪心思,白樸那時也算的非常風光。


    可惜,當天與地不再往來後,白樸也就失去了庇佑,自此化身人形行走凡塵俗世之中過上了趨吉避兇的日子,畢竟這雙眼的力量過於誘人了。


    目,眼,瞳。


    白樸的眼睛由這三個層麵構成,同時也對應著天、地、人。


    失去其一,白樸會失去對色彩的判斷,失去其二,白樸會看不清世間一切幾近失明,失去其三,白樸會徹底盲瞎且永遠無法治愈。


    如今,白樸隻失去了瞳,眼與目還在。


    因此在白樸的眼裏,自從失去了瞳,這個世界就徹底沒有色彩了。


    之後白樸離開了這三山十七峰,繼續朝著京城的方向進發。


    .......


    與此同時的賽博之影.......


    科爾斯特的事件落下了帷幕,這次似乎隻是一場鬧劇,卻留給空羽一個巨大的懸念。


    他為什麽要說這句話?其中的意思空羽無論如何都無法知曉,但空羽很清楚這句話一定是有意義的,科爾斯特當年會跟隨自己其實也就是看中了空羽有些瘋瘋癲癲的。


    所以他的性格也會稍顯瘋癲,但這不是科爾斯特拿自己生命做一場鬧劇的理由。


    這句話肯定包含著某些重大的意義,空羽絞盡腦汁去想,可最終也隻是和無頭蒼蠅一樣亂撞,毫無頭緒。


    “你真的沒有頭緒嗎凱爾希?你可是凱爾希啊,那個無所不知的凱爾希,若連你都不知道的話,那這個世界上還有誰知道?”


    空羽邊說邊配合著凱爾希的舞步,而凱爾希則依舊冷清地迴應道:“無所不知的前提是這件事情能夠讓我去深究去探討去得到答案,若它沒有任何一個前提,那麽這個問題從本質上來講就是虛無的,是不成立的。”


    “也許它隻不過是科爾斯特一時的戲弄罷了。”


    對此,空羽說道:“我不是沒有懷疑過,但科爾斯特這樣做未免也太無聊了,這個世界上能讓自己的命去換的,我不覺得那隻是一場戲弄。”


    在空羽的配合下,凱爾希舞動著身影轉了一個圈。


    “一個圈無論你繞多大多遠,無論你在其中經曆了什麽,看到了什麽,到最後你還是會迴到起點。”


    “那也許是我繞的還是不夠大,我應該繞到足以包攬一切,屆時我迴到起點時.......”


    空羽踏步向前一手攬著凱爾希的腰,一手輕輕拉著她的細指似是要將她擁入懷中輕吻,就在唇瓣即將觸及她時,凱爾希直接伸手推開了他的臉,說道:“這段沒有這個動作。”


    對此,空羽說道:“舞蹈可是要改進的,凱爾希,咱們總不能一成不變地跳著過去的舞啊,我覺得舞蹈還是要加一點激情的。”


    “若沒有激情,那些動作那些舞步以及似是在交融彼此的神色也就失去了意義,哦對了,神色那部分去掉就可以了,那不適合你。”


    “所以不如加一個不錯的動作,作為結尾的曇花一現般的激情,如何?然後你再將我推開,用一把猩紅的劍刺入我的胸口,而我依舊輕撫你的臉龐,訴說著心中那對你至死不渝的愛意。”


    “就像一株遺憾凋謝的鳶尾花一樣,名為絕望的愛。”


    “對呀對呀,老大,反正是舞蹈演出,氣氛都到這份上了不來一個吻別的話可真是太沒勁了呢。”


    華法琳不知何時已經湊到了一旁,手中還拿著一袋血漿爆米花邊吃邊看著,看上去剛剛的一切她都記錄下來了。


    “喏,我都用錄像機記錄下來了。”


    華法琳說著打開錄像播放剛剛的那輕吻時刻並暫停在那即將觸及的瞬間,說道:“你看呀老大,氣氛多妙啊,吻一下又不會掉塊肉。”


    “結果你倒好,一把推開男主角,導致整段垮掉,要我說呀,你最好主動.......”


    話音剛落,隻見凱爾希瞬間奪過了華法琳手中的攝像機行雲流水般地取出sd卡然後將其銷毀。


    “唉!我的攝像機!這可是我攢了三個月工資才從空羽那裏買到的限量款!”


    “華法琳,你無意義的舉動應該是由你過於悠閑的心態而導致的,既然如此我這邊不介意給你安排更多的工作。”


    聽到這句話,華法琳立刻轉變了神色,笑盈盈地跑到凱爾希身後給她揉了揉肩膀說道:“哎呀,老大,您消消氣嘛,我都是開玩笑的,您絕對不會當真的吧~~~”


    華法琳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爭取到的短暫下午茶時間又要被工作占據了,


    看著凱爾希依舊沒有消氣的神色,華法琳義正辭嚴地說道:“我華法琳發誓!從此往後我再也不會做這種事情,如若再犯就把我扔到太陽底下燒死!”


    聽到這句話,凱爾希微微歎了口氣,而後將攝像機還給了華法琳。


    “嘿嘿,謝謝老大!”


    同時華法琳趁著凱爾希不注意將地上sd卡的碎片搜集了起來和空羽對了個眼神。


    “能修吧?”


    “我盡量!”


    之後華法琳離開了這邊,凱爾希將目光放在了空羽身上,對他說道:“若你依舊打算向我糾纏這個沒有意義的問題,那我建議你去調查自己過往的所有事情,不要放過一絲蛛絲馬跡。”


    “嗯?哈,這件事情是次要的,我來還是想跟你跳一支舞嘛,凱爾希。”


    “.......mon3tr。”


    “哎哎哎!別!!別啊——!!”


    看著自己嶄新的身體又多了兩個窟窿,空羽苦笑道:“多活動一下沒有壞處的,凱爾希,別說阿米婭,就連博士有時候也會擔心你哦。”


    “.......我覺得你的腦子應該是中了病毒吧。”


    凱爾希語出驚人,但空羽卻驚訝道:“你怎麽知道的?”


    凱爾希露出鄙夷的目光,讓mon3tr再度拉著空羽走進了手術室裏,凱爾希非常熟練地卸下了空羽的四肢然後打開了他的義體腦殼。


    “哎呀,凱爾希,繼阿爾西斯以後你是第二個打開我腦袋的人,麻煩下手輕一點哦。”


    通過檢查,凱爾希發現空羽最近變得怪異就是因為中了一個不知名的病毒,這個病毒讓空羽變得更加有人性了的同時,也讓他的性格發生了變化。


    “這是哪來的病毒?”


    “我自己寫的啊,說真的凱爾希,我確實很想試試和你交往的感覺,但問題是我根本不知道從何談起,於是就給自己編寫了一個病毒看看在它的影響下我會對你怎麽樣。”


    “現在看來,效果還是很不錯的嘛,啊哈哈哈.......”


    凱爾希臉色一沉,而後直接把空羽的腦袋從義體上摘了下來然後放在地麵上。


    “我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mon3tr,這就是你的玩具,除了別弄死其他什麽都可以做。”


    “啊?凱爾希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唉!唉唉!別走啊!唉!!!我去!!!唉!凱爾希!凱爾希!!”


    “凱爾希——!!!”


    空羽撕心裂肺的聲音在羅德島內迴蕩,大家聽到了也都當沒聽到,繼續進行今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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