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張開手,手心裏放著一個類似眼藥水的小瓶子,裏麵的液體略微泛黃。看不出有什麽特殊的。


    駱一川說是牛眼淚,關鍵時刻抹在眼皮上,可以打破鬼遮眼,看到真相。看在今天他沒給我辦下來出院手續的份兒上,給我打個三折,就三萬塊錢吧。如果明天能原封不動地還給他就不收錢。


    我掂量著手裏的瓶子,哭笑不得,還用辦出院手續?要是能確定今晚這醫院不太平,我一會兒就先走了,手續明天再辦唄。


    老頭的臉色霎時變了,說這間醫院處於非常時期,不是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我說要是這樣為什麽不留給一些能對抗鬼的東西,光是能看到他們有什麽用,看看自己是怎麽死的?


    駱一川說好的法器給我也沒用,也不解釋原因就匆匆離開了,把我一個人留在醫院裏。


    我把東西重新打開放好,躺在床上看小說。


    沒過多久,我媽迴來了,她家裏還有活,不能在這兒陪夜,好說歹說把喬金留在醫院,自己先走了。


    臨走的時候路過我的床位,腳步頓了頓,又快速走開。


    我沒抬眼皮,就當沒看見。


    喬金很不願意跟張檸說話,悶聲不吭氣的坐了一下午,到快晚上的時候又吵起來了。無非還是那些話,張檸懷孕了敏感,嫌喬金不體貼,後悔自己把身子給了他。而喬金梗著脖子就說孩子不是他的。


    張檸摔東西讓他滾,他一跺腳真走了。


    然後張檸愣愣地看著喬金狠狠甩上的門,嗚地一聲哭了,捂著嘴,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周圍幾個床位的病人都十分尷尬,有年歲大點的安慰她,也有幹脆瞧熱鬧的。


    講真,我覺得挺奇怪的。喬金雖然跟我不親近,到底是我弟弟,從小一起長大,他什麽性格我看在眼裏,乖張跋扈是真的,有擔當也是真的。不太像會推卸責任的人。


    也許孩子的事情太大了,他年齡太小,一時退怯?


    不關我的事,我也懶得管。晚飯的時候瘦猴過來了,給我帶了好些吃的,有紅燒肉、可樂雞翅、炒菜和一份湯,我們倆人就米飯吃了個飽。


    張檸眼巴巴地看著我們,直到天擦黑了,喬金也沒來給她送吃的。


    我和瘦猴給她撥了一些米飯和幹淨的菜,她低聲道謝吃了。


    瘦猴得知我家人也來這裏住院,決定留下來陪我,免得我一個人麵對他們太尷尬。這事兒我真的特別感激,別看我表麵雲淡風輕,實際上還是緊張的。晚上我們聊聊天,一起打了局手遊,都困了。


    他借了隔壁病人的陪護折疊床,睡在我旁邊。


    天越來越黑,慢慢的,人都睡了。


    哢嚓……


    哢嚓……


    病房的門外忽然傳來了詭異的腳步聲,走得很緩慢,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滲人。


    “喬林……你騙我……喬林……你騙我……”


    女鬼在外麵嗚嗚地哭,仿佛遭遇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哭聲纏綿淒切,含著無盡委屈。


    是她!


    她怎麽又來找我了!


    我嚇得立刻睜開了眼睛,想掙紮,卻發現全身都不能動彈了。我想叫喊,卻發現喉嚨裏發不出聲音!


    “喬林……嗚嗚嗚嗚……你太殘忍了……”


    她的哭聲越來越近,腳步聲就在門口消失了。


    我張大嘴狂喊,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依舊是死寂。


    砰地一聲,門打開了。


    她站在門口,全身滿布黑血,穿透她肩頭的鎖鏈上被什麽人烙紅了,燙在她的皮肉上發出嘶啦嘶啦的聲響,腐肉的怪異焦香味傳來。


    這他媽我看著都疼。


    不知道鬼有沒有知覺,看起來實在是酷刑!我承認自己有點優柔寡斷,在那一瞬間想竟然不是害怕,而是同情。


    這女鬼的背後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能把她折磨成這樣,讓她不能反抗。我忽然對那個鬼食堂湧起了不該有的好奇心。我想知道為什麽會選中我,那個神秘地方又是怎麽樣的存在。


    “喬林,你對我,太殘忍了。”她不再哭了,陰鷙的雙眸死死瞪著我。眼神恨不得食我骨吞我肉,卻不再往前走一步。


    我發覺不對,理智地想想,我腿上的黑色標記已經沒有了,連駱一川都說她不可能循著標記找到我,那麽……隻有一種情況!


    “傷害你的人不是我,冤有頭債有主,你不要再為虎作倀了!”我大喝一聲,竟然喊出聲了!


    隨後眼前的一切都煙消雲散,我猛然醒來。


    四周的人都在睡覺,不知道誰把燈關了,屋裏很黑,月亮的光從窗戶外麵透進來。剛才的一切隻是夢境。


    我大口唿吸,滿頭是汗,坐起身拿杯水喝,剛才夢境裏的一切太真實了,恐怕不是假的。很有可能是女鬼確定不了我在哪裏,用這種方法嚇唬我。等天亮了我給駱一川打電話問問吧。


    我琢磨著,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勁,仔細一瞧,折疊床是空的。


    瘦猴哪去了?


    正在此時,外麵傳來窸窸窣窣的奇怪聲音……像腳步聲,又太輕,好像一個人特意踮著腳走路,輕輕巧巧地站在病房的門外。


    若不是滿屋的死寂,我也不可能聽到。


    等等!


    死寂?


    這屋子裏病床不少,都住滿了人,怎麽會沒有半點唿吸聲呢?


    冷汗瞬間浸透了我的背心,右眼狂跳起來。難道說……今夜的恐怖已經拉開了序幕……


    我挨個去探了他們的唿吸,探的人越多,背後越發冷。病人們的唿吸還在,隻是十分微弱。而且無論怎麽推也叫不醒人。人是沒死,能不能挺過今晚就不知道了。


    所有的證據都表明一件事: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已經來過這間屋子了,而我,逃過一劫!


    哢噠。


    忽然,門鎖在響!


    門把手慢慢旋轉了弧度,門外,有什麽東西想進來!


    我第一時間衝過去,用膝蓋頂住了門,迅速把門從裏反鎖了,整個動作一氣嗬成。然後抵住了門,不動聲色。


    “誰?誰呀?”外麵傳來驚恐的女孩聲音,頗為柔弱,顯然嚇得不輕。


    這聲音我聽著有點耳熟,猛然想起來,這不張檸嗎!


    我轉頭看向張檸的床位,確實是空的。不過這並不能證明外麵的那個“人”就是她。


    “你是誰,報名。”我學聰明了,絕不先說出自己的名字,萬一是個鬼,主動把名字給對方,容易釀成大禍。


    “我、我叫張檸。今天新來的那個孕婦,你是誰,喬林嗎?能不能快點讓我進去,我、我害怕。求你了……求你……外麵有東西……”


    她的聲音很小,非常急迫,都快哭出來了。


    我的腦子快速思考,此時放她進來,如果她是髒東西,屋裏的人都得遭殃。萬一不是,我把她關在外麵,看目前的情況,這個醫院已經變成了大兇之地,她可能就兇多吉少了。而且一屍兩命,我也算是半個殺人兇手。


    “求你了……求你……”她低聲啜泣起來,但拚命忍著,生怕被什麽東西聽到。


    我立刻做出決定,轉身拿了把水果刀藏在袖子裏,做好把她一擊斃命的準備後,慢慢地打開了門……


    門外的燈光忽明忽暗,張檸癱坐在門口,滿麵淚痕,嚇得眼睛大大的,見我開門又無聲地湧出許多淚水,輕聲道:“喬林,我腿軟,走不動了。”


    我伸手扶她起來,另一隻手仍然在袖子裏死死扣著那把水果刀。


    女人的身體仿佛沒骨似的,胸部的柔軟不小心撞到我身上,她清秀的臉配上淚水更是顯得楚楚可憐,隻屬於女人的幽香鑽進鼻子裏,我免不了神經一蕩。


    隨即我立刻警醒過來,戒備地把她帶進去,順手再度鎖上了門。


    她嚇得不行,坐在床邊還是哭,抽噎幾下後才勉強把事情給我說個大概。


    孕婦懷孕的時候會壓迫膀胱,所以上廁所的頻率會增多,她是半夜起來上廁所時,發現走廊裏沒有人了,不過她沒住過院,也不知道晚上的醫院是什麽樣子的,進了廁所又覺得不太尿得出來,無奈地蹲了一會兒。


    就是這會兒的時間,聽到有人短促地尖叫了一聲,隨後被生生掐斷了。她有點害怕,提上褲子想出去時,又聽到類似的聲音,也是戛然而止。


    這次距離她比較近,就在女廁所外麵。


    她沒敢出去,換了個角度,從門下麵的縫隙往外看的,就看到一個護士的軟軟地倒在了地上,脖子被扭斷了,臉被什麽東西啃掉了半邊。她嚇得要死,也忘了喊叫。


    然後那個東西走掉了,開了一間病房的門,進去了……過了很久,那東西出來,又開了下一間病房的門……


    張檸忘了自己蹲了有多久,隻知道自己再不出去也會死,隻能趁著那東西進屋的時候,偷偷打開廁所門悄無聲息地溜迴來了。


    我耐心聽完,問道:“這麽說來,你應該看到那東西的下半身了吧?長什麽樣子?”到底是鬼,還是什麽其他的東西,我知道了總比毫無準備要好。


    張檸哭著看著我:“我看到了,它、它穿了一雙紅色的阿迪運動鞋。”


    轟!


    我腦子瞬間炸了!今天瘦猴穿的就是紅色的阿迪運動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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