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曾經跟我說過,鬼食堂我再也不能去了,否則就會被女鬼留在那裏,他也一直沒有掩飾過對鬼食堂的興趣。今天重新跟我提起這件事,看來是早想好了的。


    駱一川說道:“鬼食堂那事兒吧,我原本想過去就算了,裏麵的東西不好招惹。隻要能先讓你活命就行。現在我改變了想法。你那朋友把昨晚發生的事情都跟我說了,其中有幾個細節讓人不得不在意,如果不管,將來或許會釀成大禍。”


    那個破地方全是厲鬼,個個戾氣衝天,一個引路的女鬼就隨隨便便把我虐得死去活來,要是讓我麵對一群,嘖嘖。


    估計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我一陣惡寒。


    駱一川看出了我的想法,摸了摸我的頭,頗為語重心長:“你總有一天得成長起來,還欠我那麽多錢沒有還的,學著做事,從這件事情開始。放心,前麵還有很多調查工作,不會立刻就去的。”


    所以錢才是重點?我很無語,覺得自己比起徒弟,更像是包身工。


    最後他說給我塗的藥隻能勉強維持,從表麵愈合傷口。真要養好身體還得在醫院調養著,一點不能偷懶。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在醫院裏養病,瘦猴天天過來看過我,給我帶了很多好吃的,我也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簡略地給他講了講。他直罵我不夠意思,兄弟有難一起擔,我自己挺著算怎麽迴事。


    不過哪怕我簡略地去講,他還是被嚇得夠嗆。


    駱一川倒是很少過來,說自己有事要離開幾天,讓我自己注意。我抽了晚上的時間,特意去了特11路的車站,帶了兩碗黑狗血,算是補了車票。售票員一言不發地收了,跟坐普通公交沒有什麽區別。


    除了……那個女人沒有出現。


    她不在,我就沒辦法還戒指,一連幾天,我特意去坐那趟午夜公交,但是那個女人仿佛消失掉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我是個正常人,既然擺脫了女鬼的標記,也就沒有必要再來天天坐車,跟厲鬼多加接觸畢竟不好。我嚐試脫下戒指放在她慣常坐著的位置上,卻發現戒指怎麽都擼不下來。越用力,箍得越緊。


    我忙得滿頭大汗,毫無進展。


    直到淩晨下車時,還是沒摘下來,我放棄了。下車前對售票員來給我開門,我低聲說道:“謝謝。”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坐車了,他救了我一命,我本想問問他是怎麽死的,怎麽才能燒點紙錢給他,但駱一川囑咐過我,讓我不要當著鬼的麵談論它們的死亡,會激怒它們。於是我也就隻能說聲謝謝。


    售票員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又麵無表情地關上了車門。


    我鬆了一口氣,走在迴病房的路上,這幾天我都讓車停在醫院門口的,方便迴去睡覺。突然看見了一個身影站在醫院門口。


    曼妙的身材略顯清瘦,純黑色的旗袍上繡著暗紋,雪白的皮膚在淩晨尤為刺眼。那柄紅色紙傘,我第一次見到它撐開。


    她冷漠地看著我,眼裏猶如含著碎冰。


    這不是那個旗袍女嗎?


    “哎,你的戒……”我剛要跑過去的打招唿,那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剛才看到的絕美一幕,似乎隻是個幻覺。


    可能是這幾天身體虛弱,又總想著她的事情吧……我苦笑,推開病房的門,突然看到臨床的老太太孤獨地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眼睛看向窗外。


    老人總是醒來的比較早些,一起住了這麽多天的院,多少算認識。我禮貌地打了個招唿:“現在天兒還早,還能再睡會兒。”


    老人仍舊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呆呆地看著窗外。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深夜漆黑如墨,再過幾分鍾,太陽就會從地平線那邊升起,然後天會慢慢地亮起來。太陽升起前夕,總是最黑暗的時刻。


    她穿著最單薄的那種病號服,看起來挺冷的,我看她那麽大歲數沒人陪護,怪可憐的,脫下自己的外套想給她披上:“披著點衣服吧,再睡一覺,天亮了你兒子閨女就來看你了。”


    “不會來,他們工作忙,誰也不會來。不會來了。”老太太嘟囔著嘮叨。


    確實是,住院的這幾天我沒看到有人來看過她,白天她也像這樣,經常呆呆地看著窗外或者門外,等待有人來看她。


    “時間到了。”她突然站起來,把衣服還給我時,雙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緊緊鎖住,“小夥子,快離開這裏,離開這間醫院!再晚,就來不及了!”


    她的手如寒冰般冷,凍得我一哆嗦。不過老人的手大多數是冷的,我也沒在乎。隻是沒想到她力氣那麽大,捏得我手腕的骨頭發疼。


    然後她嘟囔著來不及了來不及了,走出門外去。


    我被她說得莫名其妙,又怕她一個老太太走丟,跟著追出去的時候發現她人不見了。走廊裏空空蕩蕩。


    扭頭迴到屋裏卻看見她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這一晚奇怪的事情真不少,我困得不得了,也躺迴去睡了。第二天一早是被哭聲嚎醒的,一男一女圍著老太太的病床大哭,老太太已經被白布罩上抬了出去,他們跟著走了出去,互相指責對方沒有照顧好媽媽。


    人……死了?


    我起了滿身雞皮疙瘩,那淩晨我見到的那個……是鬼!


    我立刻打電話給駱一川,把這些事情全部說了。駱一川說這間醫院確實有問題,而且是很不小問題,我很想罵你大爺的那你還讓我在這兒住院,想想自己楊白勞的身份又死命憋了迴去。


    駱一川在電話裏囑咐我別自己出院,等他迴來再說。當天下午他果然趕迴來了,給我辦了出院的手續。我在收拾東西等待的時候,病房裏進來了一群熟悉的人。


    我媽帶著張檸進來了,好像張檸懷孕有些什麽問題,需要住院觀察。床位緊張,他們把張檸安頓在了剛去世老太太的那個床位,身後跟著臉色十分難看的喬金。


    我看到了他們,他們沒注意我。我想這麽悄無聲息的走掉,天不遂人願,我媽走到我身後:“小夥子,能不能問下哪邊是衛生間?”


    我沒迴頭。


    我媽又問了一遍。


    我還是沒迴頭。


    喬金不樂意了:“大哥,問你話呢,好歹咱知會一聲不行嗎?”


    可笑,我身為他親哥卻從沒聽他叫過一聲哥,當了陌生人卻承了這個稱唿。我淡淡轉頭,指著門:“出門,左拐,走不遠就是。”


    一霎時,我媽和喬金的表情都僵住了。


    張檸也有幾分詫異,還是微微對我點了點頭。我也點頭示意,東西已經收拾好,就等駱一川來帶我走了。


    我媽看著我,張了張嘴:“林子……”


    我假裝沒聽到。


    她眼圈似是紅了,默默低頭離開,自知沒臉跟我講話,匆匆走了出去,不知是去上廁所,還是出去哭了。喬金嘟囔了句什麽活著也不說一聲,沒敢大聲講。


    我媽走後,張檸自己往外擺放東西,喬金什麽都不管,沒幾下張檸就火了,罵喬金沒有良心,喬金堅持說孩子不是他的。吵得很難看。


    我則坐在自己的病床上打開手機看小說,駱一川走進來一屁股坐在我身邊,煩躁地跟我說,今天辦不了出院了。而他是專門為我的事情趕迴來的,今晚還得走。


    也就是說,我得單獨跟這一大家子相處兩個白天一個晚上?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說話你聽見沒?”駱一川把我拉迴對話中,又再次囑咐道:“今夜這個醫院不會平靜,記住,無論有什麽事情出現,千萬千萬,不要管。你的名字在售票員那裏做了登記,隻要你不管,一般的髒東西不敢來動你。”


    “什麽意思?”我覺得事情要不好。


    駱一川把一樣東西塞在我手裏:“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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