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娥微微的皺起眉頭道:“既然太子殿下來了,那寇相公就快些接下製誥吧!”


    寇準反應過來轉向趙禎道:“請太子殿下入禦座,老臣再拜而謝!”


    所謂的禦座就是大殿禦階之上的龍椅,龍椅隱含了“第一把交椅”的意思,它的設計考究,上雕刻有威武龍騰,飾以金漆,以顯示皇帝的尊貴和高尚的地位。


    趙禎看了看大殿上首的劉娥,隨著他的目光眾人也都望向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原因無他,劉娥正坐在象征皇權的禦座之上。


    見眾人的目光望向自己,劉娥的內心是崩潰的,曆朝曆代的皇後除了呂雉和武則天就沒有人坐在禦座之上,即使行使監國之權也是在一旁加座而已。


    她顯然逾越了,這是極大的錯誤,趙禎上前道:“娘娘一時心急做錯了位置也是可以理解的!”說完轉頭對一旁的內侍道:“還不把皇後娘娘的鳳坐請出?!”


    內侍顯然是被身穿袞服的趙禎鎮住了,匆忙的跑向後殿與另一位內侍合力抬出一架略顯矮小的椅子放在禦階之上。


    趙禎扶著劉娥坐下笑著說道:“娘娘安坐!”


    此時的劉娥呆呆的坐下,她被趙禎剛剛的話驚呆了,什麽叫做錯了位置,這是在譴責自己的行為嗎?怎麽會這樣?太子向來軟弱,自己又是他名義上的親生母親,他怎麽敢忤逆自己!


    與劉娥一樣,底下的群臣也是目瞪口呆,太子居然變的如此強勢,他所說的話簡直就是在明目張膽的譴責皇後行為。


    殿中的各位都是人精,從趙禎的簡單一句話中很快分析出了他的用意,這難道就是太子的真麵目,之前的他一直在裝瘋賣傻?


    隻有陳琳微微的點頭,他知道太子絕非軟弱無能之輩,能在東京城獲得那麽大的聲望,麵對遼使的從容,麵對丁謂刁難的坦然,都說明太子的手段,其實當得知劉從德被當街暴打的時候,陳琳就知道太子的不簡單。


    趙禎從容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袞服安然的坐在禦座上微笑道:“寇相公這樣可以了吧!”


    寇準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再次拜下:“老臣謝陛下之青睞,授以重器!”


    趙禎看著寇準望向自己,另一邊的丁謂則是望向皇後於是開口道:“寇相公平身!”


    這話算是捅了馬蜂窩,一旁的劉娥猛的轉頭目光中充滿的憤怒,趙禎坐在禦座上已經給了她很大的打擊,現在他再次越過自己發話,讓寇準平身,這意味著自己隻不過是這場宣麻拜相的見證人,一個陪襯。


    “娘娘還有什麽疑議嗎?”趙禎好奇的對看著自己的劉娥問道。


    被太子這麽問劉娥有些不知所措,趙禎是代替官家進行宣麻拜相的,所以他的話並無錯處,隻能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太子很好!”


    趙禎露出陽光般的微笑,潔白的牙齒反射出白瓷的質地:“多謝娘娘誇獎,兒臣扶您迴宮!”


    劉娥顫抖的站了起來便在太子的攙扶下向後殿走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憤怒,她要好好的質問一下太子的所作所為,要把今天丟掉的臉麵找迴來!


    周湛很有眼色的把手中的製誥遞給了寇準便快步離開,今天他才發現太子的氣魄,看來這潭水很深,還是少插足為妙。


    曹利用在趙禎坐上禦座時就開始呆滯,直到皇後娘娘在趙禎的攙扶下離開,他才迴過神來對一旁的丁謂結結巴巴的問道:“這……這是太子殿下?!”


    丁謂長歎一聲:“看來我等小看了太子,老夫的所為在他麵前也許就像是瓦裏的雜耍班子!”


    但他並不知道趙禎曾經上當,隻是在今天才確定他是一直支持皇後的,誰讓他過於心急的要扶劉娥上位……


    人生就是這樣的無常又大起大落,剛剛差點就能確定皇後監國的事實美夢,可下一秒又被趙禎打得粉碎。


    魯宗道看著一直盯著太子離開的寇準道:“寇相公覺得太子如何?”


    “大魄力,遇事果斷又應對有方,實乃明君之主!”迴過神來的寇準感歎的說道。


    “王公在殿下的身上花了許多功夫。”


    麵對魯宗道的話寇準曬然一笑道:“王公能有這麽大的能耐?老夫是不信的,他謹慎小心一輩子,教不出膽大心細的學生。”


    “王公已去何必如此……”


    “你錯了,老夫並非是對王公有所猜度,而是就事論事!不說了,你可願意幫老夫一個忙任參知政事?”寇準還是一如當年的剛直,有話直說。


    魯宗道苦笑著道:“寇相公還真是看得起我,不過貫之還是當個諫議大夫為好。”


    “一如唐時之魏征?哈哈……”


    看著得意的寇準,丁謂上前恭喜道:“寇相公依然如此爽朗。”


    “丁相公亦然!”麵對丁謂的示好,寇準隨意的迴應道。


    他的出外就是丁謂一手策劃的,這次迴京拜相也是出自他的手筆,雖然他的學生提醒過,這很可能是丁謂的陷阱,但是為了皇權的穩固和大宋社稷,他還是義無反顧的迴來了。


    丁謂看著敷衍的寇準微微一笑便離開大殿,曹利用趕緊追上問道:“寇準為相我們當如何?”


    “拉攏之,亦或再次出外之!”


    曹利用不明所以的問道:“既然如此丁公為何還要請他迴京拜相……”但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丁謂意味深長的眼神隨即恍然大悟道:“明白了!”


    這一切都是丁謂的安排,他的人望不足以擔任平章事的宰相之職,請寇準拜相以便假借寇準的資望為他的權勢服務。


    要說後黨中真正有能力有手段的人非丁謂莫屬,這種借力的手段之高明讓曹利用自歎不如。


    丁謂走在通往政事堂的路上,腳下的起伏的磚石讓他的步伐有些扭曲,但他毫無察覺,此時的他正在分析太子今天的用意,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丁謂也坦然了起來。


    他並不擔心趙禎的報複,因為他還有機會,畢竟太子的年齡是致命傷,等他親政的那天自己早就功成身退了。狡猾的丁謂早就為自己準備了後路,幫助劉娥奪取監國之權不成,便早早上疏請辭就是,反正大宋有不殺士人的祖宗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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