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室清幽寧靜,以碧為色,蕭寧跪坐於錦榻,同蕭老夫人對坐,蕭寧搬進老夫人院落有一段日子,每日聽從祖母教誨,蕭寧受益匪淺。

    “你且記得,南齊不忌諱特立獨行,不忌諱肆意狂妄,可一切的與眾不同是有底線的,狂生不過如同戲子,上不得台麵,想要出類拔萃,要具有底蘊基礎,行為拖挑不是世家女所為。”

    “是。”

    蕭寧最近幾日一直不停的重複坐臥站立,一種姿勢的都要做上幾百遍,錯了一點,祖母的竹條就到了,前生蕭寧都沒這般辛苦,祖母打得並不疼,但蕭寧最不願意看到祖母失望的眸光,再不耐煩她也會忍耐,幾百遍練下來,儀態有了十足的進步,風韻自成,是外人學也學不會的,隻適用於蕭寧。

    “蕭寧,背誦世家族譜。”

    “南齊王家祖上為周公諸子中八子,以王為諸侯國,傳至五代後,大周滅亡,春秋戰國起···傳至南齊共曆二十三世,嫡係為···”

    蕭寧背完王家族譜,蕭家族譜,崔家族譜,諸葛家族譜,以及最後的司馬家族譜,耗費整整一個時辰,這幾大世家似王家傳承在二百年左右,期間英才輩出,蕭寧是背誦的嫡係,再算上旁支的話,光王家一個時辰就背誦不完的,世家盤根錯節,雖然也有爭執,但當皇權強橫時,世家多是聯合一處對抗皇權,保住純正的血統,家族傳承。

    蕭老夫人滿意的點頭,“世家大族有幾家消亡,有幾家沒落,緣由何在?“

    ”請祖母訓斥。”

    “亡於內因,毀於子弟相爭,一人即便天分再高,驚采絕豔,也無法支撐起整個世家大族。”

    蕭寧垂下眼睫,“祖母,孫女明白,蕭婉蕭皓是弟妹。”

    “局限於眼前者,一葉障目,望於天下者,任其縱橫,蕭寧,你且記住向前看,糾纏於往事會困住你的手腳,終究是落了下乘,你姑姑便是居於小局,忽略天下,無法成為王家嫡長媳,我錯過一次,不願再錯。”

    蕭寧抬眸,“祖母,姑姑未被聘為嫡長媳是因此?”

    “我知道最近你一直記掛此事,蕭家有祖訓家規,比蕭家傳承更久的王家何嚐沒有?王家嫡長媳要求有三,一是容貌出眾,王家不娶相貌尋常的世家女,二是必須為原配嫡出之女,王家不娶繼室嫡出,王家比任何人都看重血統,其三便是才學,外人說不用,就算你名揚天下,也得通過王家宗老的試煉,你姑姑就是倒在了最後一關,敗給楊

    家女。”

    前世蕭婉選了諸葛雲是迫於無奈,她不是原配嫡出,蕭寧道:“王家的規矩真多,就沒人敢於破除?“

    蕭老夫人見蕭寧不服氣的雙眸,蕭寧接著說道:“隻能王家選嫡長媳?”

    老夫人笑了:”有人能破王家祖訓的話,蕭寧,祖母期待那一日,蕭家期待那一日。”

    蕭家難忘的是蕭家女竟然嫁給嫡次子,蕭老夫人對此一直耿耿於懷,一是因對蕭家名聲有損,二是後悔未能教導好女兒。蕭老夫人曾反思,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蕭寧身上,以前的蕭寧擔不起,蕭老夫人自知時日不多,教不好蕭寧,她寧願蕭寧嫁給其餘世家嫡子,憑著蕭家的地位,足以保證蕭寧一生,但現在蕭寧出息了,蕭老夫人看到了希望,你王家選嫡長媳,我蕭家還要選嫡女婿,憑什麽你王家永遠壓著蕭家?

    蕭老夫人是好強不肯服輸的,蕭寧住進來一月有餘,愣是沒發覺祖母有暗疾,前世蕭寧和祖母相處不多,並不清楚祖母因何病故去,蕭寧清楚不能再等了,和祖母拐彎抹角蕭寧不是對手,決定直說:“祖母,我想···”

    “迴老夫人,夫人迴府了。”

    蕭寧愕然,追問一句:“是母親?“

    “是,是夫人,剛進府門。”

    “小寧,山崩於前顏色不改,是你母親迴府,不是北燕兵臨城下,即便北燕兵臨,北燕皇帝也不敢妄動世家。”

    “是,孫女記住了。”

    蕭寧平複了一瞬,道:“母親突然迴來,未去廣華寺定是有緣由的。”

    “扶我去看看她。”

    蕭寧不太讚同祖母去見李氏,哪有兒媳迴來,婆婆去相迎接的?老夫人清楚蕭寧所想,笑道:“我且歇一歇,你去迎迎她,蕭寧,還有一點,不可教條守舊,錯失機會。”

    蕭寧受教般點頭,“我記下了,我能應對母親。”

    蕭寧這話的意思是,哪怕有意外狀況,她也有足夠的把握對付李氏,祖母安心的歇息便是,蕭老夫人很欣慰,蕭寧的成長遠遠超乎她的預期,蕭老夫人從袖子裏拿出一瓷瓶,倒出一顆丹藥晗進口中,瓷瓶裏還剩下四顆丹藥,用藥後的蕭老夫人身子繃緊,眉目欲裂,強忍住劇痛,冷汗淋淋,服用猛藥延續壽命,是有代價的。

    門外的鴛鴦捂住嘴,眼睜睜的看著一輩子好強不曾向任何低頭的老夫人蜷縮在榻上,鴛鴦怕會哭出聲,每一次老夫人都讓任何人看到,鴛鴦的

    整個心都放在老夫人身上,她怎麽會看不到?每一次見老夫人痛苦,鴛鴦都恨不得以身代之,她還要在老夫人麵前裝作不知道,現在繼夫人迴府,老夫人擔心大少爺大小姐,病情會愈重,鴛鴦咬牙,哪怕被老夫人埋怨懲罰,她也無法再忍了,她要告訴大小姐,一定要告訴大小姐去。

    “繼夫人安。”

    李氏被王媽媽扶著下了軟轎,聽見這一稱唿,臉色變了變,她才離開蕭府幾日,蕭寧果真好手段,如果不是借著由頭趕迴蕭府,李氏怕等三個月後,多年的經營都被蕭寧毀了。

    李氏剛迴建康聽說了文華閣設宴,蕭家大小姐揚名,李氏心急火燎又怒上一層,水晶海棠落到蕭寧手上,李氏尤其難以接受,蕭婉那麽用功,怎麽會比不上蕭寧?

    “娘,您迴來了?”

    蕭婉攙扶住李氏,她曾抱怨過母親的偏心,隻看重姐姐蕭寧,當她獨自一人居住在蕭府,有個大出風頭的姐姐後,蕭婉感到茫然孤獨,書讀不下去,無法平心進氣,仿佛無論她怎麽努力,蕭寧的影子永遠籠罩著她。

    同是蕭婉忐忑於母親更加喜歡蕭寧,道:”姐姐將海棠水晶送給了,娘,海棠水晶在我手中。”

    李氏好懸站立不住,蕭婉凝眉:“您抓得我好疼?”向後縮了縮身體,母親的目光駭人,”我···我做錯了?我沒搶姐姐的東西,是她送給我的,水晶海棠不是最重要的?”

    “糊塗,糊塗,水晶海棠在蕭寧手裏是象征魁首,豔壓群芳,在你手中是個死物,平白成就了你姐姐清高名聲,婉兒,你怎你會糊塗至此?”

    “我···我···”蕭婉雙眸積蓄淚水,被剛迴來的母親指責,蕭婉異常難過,母親以前不是這樣的,姐姐蕭寧變了,母親也變了,父親也變了,蕭家的人都變了,蕭婉甩開李氏向後麵跑去,“我討厭你。”

    一路勞頓的李氏摔了個踉蹌,不是王媽媽手疾眼快扶住李氏話,沒準就會摔倒,李氏茫然的問道:“方才婉兒說什麽?討厭我?她討厭我?”

    “夫人,二小姐是無心的,她還小呢。”

    “哎,是我太著急了。”

    不是李氏太著急,是蕭寧逼得她不能不急,李氏咯嘔出倦態,還得打起精神應對夫君,應對老夫人,應對蕭家大小姐。

    李氏匆忙突然返迴蕭府,蕭冀錚也感到意外,聽了消息後放下鑽研聖人秘錄,離開書房去見迴府的夫人李氏。

    “父親。

    ”蕭寧屈膝,蕭冀錚和藹的笑道:“寧兒很懂事。“能來迎接李氏,多孝順懂事的女兒,文華閣宴會後,蕭寧沒少給蕭家張臉,蕭冀錚心有戚然,司馬家一直企圖取代蕭家在文人名士中的地位。

    同位世家大族,蕭冀錚如果佟司馬家交惡的話,會顯得蕭家怕了司馬家,但兒孫輩交鋒,小孩子鬧著玩,不影響大局,蕭寧折辱司馬睿,蕭冀錚十分高興,司馬睿在南齊頗有聲望。

    “夫君。”

    “夫人。”

    蕭冀錚對李氏很尋常,其實他往日也是如此,但李氏明明看見他和蕭寧和顏悅色的說話,李氏不知道他們父女談論了什麽,李是認為蕭冀錚開始遠著她了,李氏胸口一悶,就永遠也趕不上姐姐嗎?

    “夫人氣色不太好。”蕭冀錚對李氏是有憐惜的,“跟去的下人怎麽伺候的?”

    李氏盈盈一笑,“夫君,不怪他們,是··是··”李氏衣服難以啟口的模樣,蕭寧坐在旁邊,打算看李氏表演,她怎麽也得找到借口才能迴蕭府。

    王媽媽先扶著李氏坐好,一臉氣憤的說道:“不是奴婢多嘴,現在的狂生著實可惡。”

    王媽媽說起李氏出了建康後,便被一狂生纏住了,今日送情詩,明日送禮物,住在驛站客棧也不得消停,狂生的朋友多,飲酒之後,再服用五石散更加的狂放不羈,狂生不同於風流名士,他們不懼權貴,言行放蕩,隨心所欲,偏偏南齊容忍了他們,甚至南齊的風俗縱容了他們的一些行徑,裸奔者有,墳頭高歌的也有等等放浪形骸數不勝數。

    “出京每兩日,便被纏上,虧著媽媽們看得緊,但還是找了賊。”李氏很無奈,“我一想更他們也耗不起,趕不走,打不去,決絕狠了有辱蕭家門風,我便迴京了,狂生在都城裏會收斂些的。”

    蕭冀錚點頭,狂生追求李氏,證明他夫人有魅力,南齊這種事很多,在貴婦們中間很常見。雖然南齊容忍風流韻事,但其實對女子自持的要求更高,女子沉迷於追求者才情詩書是韻事,但沉迷於情|色,貪圖肉欲之歡會被所有人唾棄。

    “寧兒,娘聽了文華閣的事,娘很高興,我的寧兒懂事了。”李氏對蕭寧越發的好,似一位為女驕傲的母親。

    “我看母親氣色不好,用不用請林太醫來看看?”

    “不用麻煩林太醫了,我沒事的。”李氏懂事的拒絕。

    蕭寧卻搖頭道:“還是來看看得好,廣華寺居於北方,母親雖然出京

    不久便返迴,可被南齊北方正有疫情。“

    ”蕭寧,命人拿著請帖去請林太醫。”

    ”是。“

    李氏勸了勸,也就讓請林太醫,李氏躺靠著,“她是想借著疫情再讓我去別院,我豈會如她心意?我離著有疫情的地方還有老遠呢,再怎麽都不會染上。”

    “夫人英明,林太醫快到了,您還是躺好吧。”

    “嗯,林太醫也看不出什麽的,蕭寧白費心思。”李氏柔柔弱弱的,蕭冀錚會憐惜她的。

    林太醫把過脈後,眉頭皺成疙瘩,有試了一次,起身後搖了搖頭,眼底劃過輕蔑,走出臥房之外,對蕭冀錚說:“蕭夫人有孕在身,如不是我們林家祖傳的醫術,還摸不出來,大約一月,具體的說不好。”

    蕭冀錚臉色猙獰,有孕,有孕,是他的種?隱隱聽見動靜的李氏徹底的呆住了,怎麽會有身孕呢?王媽媽更是坐在地上,老天爺,不會是那一晚招賊日吧。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雙更了,咳咳,求撫摸,求關愛,某閑累得手抽筋啊,南齊的風俗是開放,但對女人的貞潔要求更嚴,是典型的有韻事,不能來實際,咳咳,繼母的孩子,其實是蕭冀錚的,但是古代判斷不出具體那日受孕,好像現代也不太可能,所以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咳咳,男人啊,尤其是蕭冀錚心眼不大的。南齊和北燕是相對奇特的政權,架空,架空,姑娘們可以看到似曾相識的朝代大綜合,經不起考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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