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


    很感謝大家的喜歡,很對不起讓大家等待。這三天睡了八個小時不到,事情一忙完我就趕緊迴來啦。再次感恩比心~


    第25章


    星光低垂,無邊夜色籠罩著穎安城中高低錯落的屋舍。


    一座宅院內,一個青年斜倚在榻上,懶洋洋地擺弄著棋盤。


    他一身青衫,這本來是微賤者的服色,但是他身上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氣質,好像一個人遍曆繁華之後,再大的富貴在他麵前,都顯得不會入眼了。即使身著這卑微的服色,但那種貴氣已經流於內氣溢於形表,成了他整個人的一部分。讓人一看就覺得,這個人一定是個習慣了萬人俯首,從生下來就尊貴無比的。


    青年道:“陳晏住下了?”


    一個粗衣的方臉男子低聲道:“是。”


    接著,他將打探來的消息一一匯報給了青年。


    “撇開運糧軍,讓士卒從穎安糧倉自行運糧……”青年歎了口氣,微笑道,“本來還打算動用我們在運糧軍裏的人,在他的糧草裏動一下手的。這下,計劃被打亂了呢。”


    他的聲音溫柔無比,但是方臉男子突然感覺有點涼颼颼的。


    他抬眼小心地朝青年看去。


    青年雖然口氣惋惜,但是唇角含笑,一點看不出惋惜的樣子。方臉男子很熟悉自家少主的性子,不知不覺間,他感覺周圍更冷了。


    青年笑了笑:“對了,那個顧憑,你見到了嗎?”


    方臉男子:“迴稟少主,看是看到了,但是此人……”


    他有點不好描述。


    事實上,這幾日的盯梢下來,顧憑除了那張臉十分顯眼,在一眾入南疆的將領中堪稱平平無奇。方臉男子道:“恕屬下愚鈍,但我確實沒有看出他身上有任何突出之處。要麽是此人善於作偽,要麽是他背後還有別人。”


    “是麽。”青年彎起了眼睛。


    他慢悠悠地道:“盡香丸一事,這位顧郎君打著我的名號,都把自己送到皇帝麵前了。然後呢,又廢了我在雲寧山上費心經營的秘穴……吳炎,你說,我該不該迴報他一下?”


    名喚吳炎的方臉男子躬身道:“請少主吩咐。”


    青年隨意道:“我們在穎安衛裏不是埋過一些人手嗎,讓他們扮成陳晏的冠甲軍,劫掠些百姓。至於領頭的人嘛,就說是顧憑吧。”


    這一招,不可謂不毒辣。


    因為孟恩反叛的事,這些年,在皇帝明裏暗裏的默許下,整個穎安三鎮的上下官員,基本都是不與陳晏親近的。在他們潛移默化的濡染中,這地方的百姓對陳晏的軍隊本身就沒什麽好感。大軍初來之際,用這一捧汙水毀掉冠甲軍的名聲,還真不是難事。


    而且,陳晏入南疆,整個穎安就是他的大後方。後方不穩,他這一仗就不可能打得安心。


    順帶著麽,還能令陳晏和顧憑生出嫌隙。反正他們本就不會和睦,這麽添把柴加把火,內憂外患無休無止,這仗還怎麽打?


    方臉男子拱手道:“謹遵少主命!”


    過了兩日,三十多個百姓忽然聯合寫了一張狀紙,狀告陳晏軍隊罔顧軍紀,縱容士卒劫掠百姓。


    那狀紙是由當地一個頗有聲望的文士所寫,為了讓即使沒念過書的人也能聽懂冠甲軍的罪行,狀文的字句極盡平易通俗,但又特別容易讓人記住。基本隻要聽過一遍,裏麵大部分詞句就能上口重複了。


    僅僅過了半日,這紙狀書就傳遍了穎安。有好事者不僅傳唱,還手抄,滿大街逮人就發。


    趙長起過來找顧憑的時候,看見顧憑手裏也拿著一份。


    顧憑笑吟吟地揚了揚狀紙:“幹脆跟殿下說一聲,讓他把穎安收攏收攏得了。你看,這在別人的地盤上,一來就受欺負,連個主持公道的人都沒有。”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一個不辨喜怒的聲音:“不錯,還能開玩笑。”


    顧憑迴過頭,就看見陳晏走了進來。


    此時不示弱更待何時,他眨了眨眼,道:“殿下,有人冤枉我。”


    這句話真像告狀。如果他的聲音能再委屈一點,而不是現在這麽笑逐顏開的話,會更像一點。


    陳晏對上他含笑的眸子,原本的鬱火就是一散。


    他放緩了聲音:“你現在還指揮不了孤的冠甲軍。他們也都知道。”


    這個他們,指的是跟在他身邊多年的那些一同入南疆的將領。這句話是在安慰顧憑,起碼在冠甲軍中,無人會因此猜疑他。


    陳晏輕輕將他攏進懷裏:“想好要如何洗清了嗎?”


    顧憑沉默了一會兒,卻道:“殿下,這不好洗。”


    他說完,趙長起也擰起了眉。


    誰都知道,這髒水從來都是潑上去容易,要想洗幹淨那就困難十倍百倍了。何況,看對方準備得這麽充分,多半有後手,可是大軍趕赴南疆在即,他們哪有功夫跟人在這上麵纏鬥?


    顧憑道:“殿下覺得,這事會是誰做的?”


    他勾起陳晏腰間的一枚玉佩,懶洋洋地撥弄那冰流般的穗帶:“在來之前,我看過暗部整理出的穎安這些年的剿匪記錄。從穎安入南疆,有個關隘據點叫十八寨,是整個南疆最大的匪窩。官府多次派兵去剿,但始終沒有剿幹淨過。不是撲了個空,就是反被人埋伏。”


    陳晏道:“你懷疑穎安衛中有他們的暗樁?”


    顧憑點點頭:“本來隻是懷疑,畢竟,也有可能是穎安衛太無能。但是出了今日這件事……”


    他果斷道:“穎安衛中必有內奸。”


    趙長起:“不錯。我們的人喬裝去探過那些鳴冤百姓的口風,聽他們言語間頗多細節,那些動手的人還真是軍士。不是我們的人,最有可能就是出自穎安衛。”


    陳晏沉默了一會兒,看向顧憑,淡道:“你想做什麽?”


    顧憑想了想,笑著道:“不如我們叫上穎安衛,帶著他們一起去十八寨剿匪去?”


    趙長起一看到他這笑容,不知為何,心中就是警鍾一震。


    以他對顧憑的了解,這個人雖然表麵看上去很能唬人,一副遺世獨立,光風霽月的自在樣,但是他坑起人來那手段,真是詭異得令人防不勝防。一想到穎安衛那些內奸落在他手上,被整得東倒西歪的樣子,趙長起一邊想笑,一邊忍不住都要生出點憐憫了。


    陳晏解下腰間玉佩,放在顧憑掌心:“這是兵符,拿著它,這一次所有冠甲軍聽你號令。”


    顧憑怔了怔。


    他其實隻想跟陳晏要三千兵馬……這枚足以號令全軍的兵符,陳晏就這麽給了他?


    趙長起立刻道:“屬下願為副將。”


    給顧憑打下手倒是其次,他主要是很想湊這個熱鬧。


    陳晏瞥了他一眼,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然後他垂下眼,望著顧憑。那雙漆黑的,從來都冷酷到像是毫無感情的眼眸裏,淌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近乎縱容般的溫柔。


    他低下頭,嘴唇在顧憑的額頭上輕輕一觸,低聲道:“去吧。”


    第26章


    顧憑將玉佩收了起來。


    趙長起看見他的動作,奇怪道:“你不打算用?”


    顧憑搖了搖頭。


    這枚足以調動整個冠甲軍的兵符,實在太貴重了。他畢竟是皇帝派來隨軍監理的,跟陳晏之間不說水火不容吧,起碼也應該是相敬如冰。他拿到陳晏的兵符,這真有點說不過去。這枚玉佩,不到最後一錘定音的時候,他不打算拿出來。


    顧憑叫來了一個黑臉的將領。


    在一眾隨陳晏入南疆的將領中,這個人十分沉默寡言,看著從來都很不起眼。


    但是那天在入暗部的儀式裏,顧憑見過他。


    顧憑道:“我需要一隊人馬,扮成走鏢的江湖客,護送幾十個烏木沉箱。另外放出風聲,就說這烏木沉箱是從前朝皇室的秘穴中偷出來的,裏麵每一樣都價值千金,是稀世罕見的至寶。這些運鏢的人一日之後會從穎安經過。”


    黑臉男子也不多問,沉聲應道:“是!”


    第二日,穎安城外的山道上,緩緩行過一列車隊。


    這車隊裏的每一輛車,簾布都緊緊地拉著,讓人看不清車廂內部。走在車邊護衛的鏢客,那身材都比一般軍士還要魁梧。光是看到他們那時不時向四周掃去,淩厲中帶著殺氣的眼神,就知道這些人一定都是見慣了血的。


    山林裏,一隊隱蔽打扮的山匪緊緊地注視著他們。


    一個人小聲道:“要動手嗎?”


    “三娘說了,這消息來得突然,我們的人都來不及核實。若是動手,有些賭了。”


    領頭的虎須漢子舔了舔嘴唇,目光火熱地注視著車隊:“賭,怎麽不賭。前朝皇帝的寶貝,還不值得賭一把?”


    他將手放在唇邊,幾聲清脆的鳥鳴響起。霎時間,山道兩邊的林間猛然衝下來一大片黑壓壓的山匪。好在運鏢的人反應也不慢,當即拔刀跟他們纏鬥起來。


    虎須漢子本來想搶過來一個箱子,當場用刀破開驗一驗真假。可他好不容易才衝破幾個鏢師的圍攻,從車廂裏搶出一個,一刀狠劈下去,居然隻在那箱子上留下來了一道白印。


    有些藤木經過極為繁複的處理後,可以遇火不燃,遇水不沉,尋常刀劍不入。這種箱子本身就是寶貝。


    一時間,虎須漢子更斷定了裏麵裝的一定是稀世奇珍!


    他大吼道:“弟兄們,搶迴一個箱子的,賞金十兩!搶迴一整輛車的,賞金五十兩!”


    山匪們頓時就不要命了。他們雖然過的是刀頭舔血的日子,但這麽值錢的血還是第一次舔到。連那些之前還埋伏在周圍,隨時準備策應的人,也都一股腦地衝了下來。


    這一衝之勢,讓鏢師短暫地亂了一下。但他們不愧是身經百戰,功夫極佳的好手,很快就調整了過來。雖然人數比山匪不足,但還勉強將他們都牢牢拖在戰場上。


    就在這時,忽然間,山道前方傳來一陣唿號聲,緊接著,後麵也響起了一模一樣的聲音——


    竟然有兩隊人馬突然衝出來,把他們的前路和後路都給截斷了!


    前麵在挨打,後麵也在挨打,中間還被那一幫鏢師拖得動彈不得。虎須漢子終於反應了過來,臉色一變,厲聲道:“我們中計了——快撤!”


    但這個時候才喊,已經晚了。


    前後夾擊之下,一幫山匪被嚴絲合縫地包了餃子,一個走漏的人都沒有,全部被押送迴了冠甲軍的大營。


    同時,趁這些人出去劫掠寶箱,十八寨內守衛空虛的檔口,趙長起率兵奇襲大寨,打得山匪人仰馬翻,狼狽退迴寨內,閉守不出。


    一日兩場大勝後,當晚,顧憑就收到了在伍家府邸為他們慶功的帖子。


    伍飛平是穎安衛的副使。


    趙長起噗嗤一笑:“他們這是坐不住了?”


    “讓穎安次次無功而返,焦頭爛額了這麽多年的匪患,被冠甲軍一來就輕輕鬆鬆拿了一個大捷,他們當然坐不住。何況,穎安衛漏得跟篩子似的,裏麵跟十八寨有勾結的不知道有多少,拿了別人的銀子,就算他們不在乎穎安衛被襯得有多無能,也會有人讓他們坐不住的。”


    顧憑坐上了前往伍家宅邸的馬車。


    事實上,因為還沒摸清令十八寨吃了大虧的這一策到底是出自誰手,幾乎所有冠甲軍的將領都收到了伍府的請帖。顧憑到的時候,裏麵已經十分熱鬧了。


    他信步走了進去。


    自從跟隨陳晏大軍開撥,到進駐穎安城,這一路上,顧憑都很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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