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帶著她輕盈掠過王宮房瓦,周圍一切都快到模糊。


    疼痛令她失感,也沒有心思去思考救她的是誰。閉上眼睛,她昏昏睡去。


    待醒來,看到一個陌生的房間,黑影遞給她一碗藥。


    這個人渾身從頭到腳都包裹在黑衣之中。也未說話。


    看到十指上纏的紗布,她道了聲謝,伸手去捧藥碗,卻顫顫巍巍。


    黑影利落坐下,準備喂她。


    “罷了,不必喝了。”她頹然失神,這傷,喝不喝藥,還能好嗎?


    “止疼的。”黑影開口。聲音卻似來自另一個國度般沉悶遙遠。


    她看向他,整張臉上都蒙著黑布。


    “你是瞎子嗎?”


    “算是。”


    “你是誰的人?”


    黑影思索了片刻,“將會守護你的人。”


    “為何?你認識我?”


    “認識。”


    “你是誰?”陳紜生出警惕。


    “姐、你的問題有點多,現在還是養好傷,再慢慢盤問我吧。”


    那個話音剛到嘴邊又趕緊改口的“姐”字,被她敏感地捕捉。


    以姐稱唿她的人,陳紜實在想不出。


    是二哥的人嗎?還是仇喜良的人?


    “你說,效忠於我,可是隻忠於我?”在客棧將養兩日,陳紜決意絕不坐以待斃。


    黑影放下飯食,“任憑差遣。”


    “替我去殺掉齊太後,可能做到?”


    “領命!”


    他能在守衛森嚴的齊宮出入自由鬼魅無聲,於刑室內連殺五人都沒驚動侍衛,陳紜本想試探,不料他應得如此容易。


    黑影走後,她無心用飯,十隻指甲蓋下潰癢發疼,起身戴上麵巾獨去醫館。


    齊國的街麵劃分井然,寬敞有序,午時行人不多。


    “閑人退避!閑人退避!”


    身後突來一匹疾馳的快馬,險險將她衝撞到。


    千鈞一發之際,陳紜被掠入一個陌生懷中。


    “籲——小人見過王爺!衝撞了王爺罪該萬死!”


    馬上的騎兵立刻勒繩下來請罪。


    陳紜這才看向救下自己的人。


    京中獨一位王爺,瑞康王。她雖聞其名,未見過其人。


    “何事如此之急?”鬆開陳紜,瑞康王問道。


    “迴王爺,北疆急訊!小人正欲進宮向陛下呈報!”


    “去罷。”


    瑞康王撣了撣衣塵,陳紜福身致謝。


    “哎喲王爺,王爺無恙吧?你這小女子怎麽迴事?竟勞我們王爺犯險救你?”一常服太監緊衝上來,將她擋開。


    “哎呀王爺!可不得了!這這這、您這衣服上的血怎麽迴事?王爺您可是傷著哪兒了?”


    方才慌亂之中,手指折戳到他胸前衣襟,傷口掙破膿血汙了那華貴衣袍。


    “抱歉,是小女之過,恩人這衣袍價值多少,小女子盡價賠償。”


    “你賠得起嗎你?”


    “徐育。”身後之人製止貼身奴才繼續咄咄逼人,對陳紜道,“看姑娘是受了傷,可是要去醫館?”


    “正是。”


    “正好順路,便一同吧。”


    堂堂王爺,要去醫館?


    看什麽病不是太醫上門、京中名醫爭相殷勤,就算用藥也自有人送上門。


    陳紜好奇他去醫館是做什麽。


    “恩人是去看病?”


    “呸呸呸!咒我們王爺生病呢?”


    他這個太監倒是活泛。


    沈心笑了笑,“去看個朋友。”


    頭一次知道瑞康王名諱她還笑了好久,那齊惠帝是有多怕這個二兒子淘氣,才會取名沈心。


    瑞廣王沈琢。“琢”字意雕刻玉石,使之成器。可惜這位瑞廣王偏途甚遠。


    不知瑞康王又是怎樣之人。


    陳紜也隻從柳如仙那裏聽說,瑞康王醉心音律,獨愛琴譜與歌舞。


    心思也多花在這上麵。


    宮中之人對他的風評也是如此。


    陳紜卻覺得,反觀被遠遠貶到北疆的瑞廣王,這瑞康王必是極會自斂鋒芒,才能在這王都之中、在猜忌心頗重的沈約眼皮子底下,存有一席之地。


    “哎呦姑娘這手……是什麽人心腸如此歹毒,真是殘忍。”仁德堂,解開紗布大夫看到陳紜化膿慘不忍睹的十指,不禁搖頭唏噓。


    “姑娘,這手若醫,怕是還得經受那拔去指蓋之痛……裏麵的血肉已經感染,必須及時清除膿血壞肉。”


    “可我之前看的大夫說,隻要敷藥,每日浸於藥湯之中數個時辰,堅持一段時日就能養好。”


    “姑娘,恕老夫直言,”號完脈,大夫捋了一把胡須,“你這甲肉中還藏了微量的腐蝕性毒草,是什麽毒老夫暫時還看不出來,不過若不及時醫治毒浸入骨中,恐怕兩隻手都將廢掉,神仙難治。”


    原來那針上還塗了毒。


    陳紜迴想起嬤嬤們拿針時,另一頭是鑲入木柄中的。她們並沒有直接接觸這針。


    心中冷寒,齊太後如此狠毒,也不知那齊宮中有多少女子為她迫害過。


    一旁瑞康王墨仁微凝,如此陰毒手段,除去那深宮中,王都怕是無幾人敢用此等私刑。


    轉而看向女子麵紗,目光中多了一抹探究。


    “讓恩人見笑了。”


    與大夫約定好拔甲時間,重新包紮好,陳紜起身。


    “周大夫的醫術姑娘盡可放心。”


    “王爺,嘻嘻,王爺你來啦!”


    一個約摸八九歲的女孩從醫館後院被一女子推出,見到沈心格外開心,拉住他的手撒嬌。


    “怎麽出來了?當心著風。”


    “王爺快隨我進去,看看我新編的譜子好不好。”


    “千凡姑娘可念叨了王爺好幾日呢。”


    接替女子推輪椅的位置,沈心轉頭朝陳紜歉意一笑。


    小女孩兒雙腿有疾,與這瑞康王卻關係匪淺。


    陳紜福一福身告辭。


    “徐育,去查查。”院落中,沈心獨自看著手中稿譜。


    “嘖嘖,那姑娘是得罪了什麽人?王爺,你可莫要多管閑事啊。”


    後宮之中,何人可大膽到這個份上?齊國嚴律,後妃們絕對無人敢用這種手段治人,除了、他的母後。


    讓母後如此對待的人,他必然得查查這其中隱情。


    “王爺今日好像心不在此?”小女孩兒被推過來,手中捧了一碟新鮮的水果。


    “這櫻桃可甜了,王爺嚐嚐。”


    沈心看著她笑了笑,摸摸女孩兒腦袋,“專門帶給你的,吃吧。”


    立於輪椅後的依巧也不由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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