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紜從未想要什麽。沈哥哥,你我之間,相愛一場阿紜已是知足,其他一切於阿紜而言都是枷鎖,沈哥哥若真心憐阿紜,就不要……用這些來捆縛阿紜,好麽?”


    “哼!”他揮袖起身,“孤王對你太善,一再觸怒違逆,孤王的耐心是有限度的。陳國孤王早晚會滅,你就休要再心存念想!”


    他的冷漠絕然讓她難受不已。


    七哥要守護的陳國,也是她要守護的陳國,就算死她也不會讓自己的家園覆滅。


    捧著冷掉的藥碗,她用力丟到地上。


    “小主娘娘,小主娘娘息怒!”婢子聞聲趕來,忙跪下收拾。


    孑然獨坐半日,她一動不動。


    沈約對她沒什麽不好,錯隻錯在他們立場相對。


    陳紜甚至冷血地想殺掉沈約、就能挽救她的國……


    又清醒過來,齊國根基強大不是那麽容易撼動。一旦被其他宗族掌控……


    尤其是還有冷月這個野心蓬勃手眼通天的魔巫,屆時天下將是一番動蕩與浩劫。


    沈約不能死。他不會淪為冷月的傀儡,這是她唯一可以確定的。


    可是她也不能眼看著他去攻打自己的國。


    “仇公公。”婢子福身退去。


    兩日沒見的仇喜良,看到她怔怔坐著,衣衫單薄地在偌大的龍床上,一股心疼油然而生。


    “怎麽了?”他蹲到龍榻旁。


    “阿仇……”


    低眸相視的人兒睫羽凝著水珠,眸光映著清冷,像黎明初生的晨露,像冬日枝梢的霜雪。


    看得他心中沉淖。


    起身將她擁入懷中,他輕聲細問:“發生什麽事了?告訴我。有我在,別怕。”


    她環住他的腰身,終於忍不住委屈的情緒全數宣泄。


    他方沒日沒夜查清了楊中明與婉妃這幾年的動作,陽奉陰違暗中斂財,背著齊王收受重禮濫用職權,與那遠在北疆不思進取貪色好利的瑞廣王沆瀣一氣,沈約早該辦他。


    留至今日收齊鐵證,仇喜良太了解沈約,他若打算查辦一人,必然等到最佳時機,於朝堂時勢利益最大化。


    不日楊中明就該被下令監禁,處以棄市之刑。


    堂堂大學士於鬧市之中被鞭笞至死後以梟首示眾,警醒其他人,更將令楊中明一族無顏待在臨淄。


    沒落至此,楊若香生或死,全憑陳紜一句話。


    葛迎蕊也領了酷刑,雖她是被婉妃逼迫,惹得沈約震怒,往後在宮中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可這些她都不在意,複不複仇、得不得公允,傷害已經造成,她隻想醫好臉上的傷,隻想迴到摯愛的家鄉。


    “阿仇……我不該愛沈約,不該與他有糾葛……”


    “小妖精,感情的事,沒有該與不該。”他拭去她臉上的淚,“既愛了,就愛了。別讓懊悔占據自己。一切都是好的,沒有什麽不好。”


    他溫涼的嗓音如泉水浸潤她的心,又如諄諄誘導,撫慰悲傷。


    “陛下還知道來看吾這個老太婆,哀家可真是感動。”


    佛堂內,太後禮拜於佛像下,沈約立於簾外。


    “兒不孝,未能常來侍奉母後。”


    “陛下這一拜,哀家可受不起。”太後惱怒,齊王愈發不把自己的話放在眼裏,行事獨斷專行。


    身份疑雲雖被他酷厲手段借楊中明一事暫壓下去,轉而卻要冊陳王之後為妃,這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陳王會如何且不說,惹起民意沸騰,於他齊國無一絲好處。


    先前就不該放任陳王後這個妖女蠱惑她兒子。


    如今倘若齊王真真行事偏激,惹眾王族宗親不滿,她也不得不考慮,讓小兒子來接手皇位了。


    太後解了禁頭一件事,就是召見陳紜。


    安壽宮的嬤嬤過來宣召,陳紜知道這一趟絕沒她好果子吃。


    “陳王後通天的手段,陳王一個夫君不夠,竟還要來招惹齊王?成日賴居於王上寢宮內成何體統!得了幾日恩寵就當真與他是夫妻了?沒臉沒皮這四個字,陳王後可還知如何寫?”


    太後好一通羞辱,叫嬤嬤上刑。


    “別以為你那點心思手段哀家不曉得,今日別妄想誰能來救你!”


    她身邊的婢子見她被太後之人帶走,急急忙忙去找人通知陛下,半道上卻被一個太監捂住口鼻弄暈。


    特地挑在齊王去天家祭壇為北地幹旱祈雨的日子,太後鐵了心今日要處置了這位陳王後。


    “陳王後既擅長狐媚惑君,可記著要付出代價!”沛山嬤嬤叫幾個老嬤嬤呈列好刑具,“這些刑罰,陳王後便先好好受著,一一嚐過一遍,奴婢再送您上路。”


    “你們若敢動我,齊王絕饒不過你們!”


    幾個老嬤嬤被陳紜嚴厲之色嚇到,一時未敢出手。


    沛山嬤嬤巋然不為所動,“奴婢為太後辦事,就算為太後犧牲這條老命又算什麽?你們幾個還不抓緊?”


    沈約給她的死侍,以特殊的哨聲可喚。


    陳紜抱著最後希冀吹哨。


    “陳王後莫要以為吹個哨就有人來救你!”


    幾名死侍被太後密衛攔截絞殺。她什麽也沒等來。


    “啊——”


    細針刺入指甲之中,鑽心透厲之疼,遠比臉上被劃傷來得更加劇烈,難以忍受。


    冷汗幾乎頃刻間浸透衣衫。


    “十指連心,此刑,是為陳王後長長廉恥之心!”


    陳紜倒在冰冷地麵上,腦袋嗡嗡作響,好像要炸裂一般。唇發青,麵慘白。


    而沛山嬤嬤還高高在上地介紹著下一種酷刑,“接下來是骨裂之刑,這刑夾會一點點一寸寸,擠壓碾碎你每一根手指的骨頭。此刑是為陳王後、斷去這芊芊撥琴之禍根。動手!”


    “啊!”


    這一聲慘叫,卻不是陳紜。


    幾個老嬤嬤瞬間嚇得渾身發軟跌爬在地。


    刑室內,一黑衣身影手中銀鉤穿破沛山嬤嬤胸腔,那雙瞪大的眼睛來不及錯愕,銀鉤一收直接抓出了她的心髒。


    血噴濺到最近處的兩個嬤嬤臉上,還帶著滾燙的熱度,極度恐懼之下,眾人甚至連失聲尖叫都未能發出。


    黑影身手淩厲身形瞬動,眨眼間隻剩一室屍首。


    陳紜身體一輕,被人帶走。


    耳邊隻剩唿嘯的風聲。指尖的血珠在極緩慢地往外滲。


    外麵的天那麽明亮,太陽那麽明媚,就好像方才的陰晦都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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