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就算……就算你以後真的不能行走,妹妹會好好照料你的。”


    “二哥是咎由自取。”


    “不許你這麽說自己。”


    她與他共處一室冷月也不訝異,隻是之後教她修神凝氣,嚴令獨居。


    這半山腰上的簡單樓宇,要啥沒啥。


    陳紜從小到大錦衣玉食慣了,在這裏還得吃全素,極難忍耐這份苦。


    可是想到陳恪也同她一樣,愈發刺激她想變得更強,砥礪勤修。


    基礎打好之後,冷月便放她下山,每隔段時間驗收進益。


    《無上心經》的口訣她很快背了下來,每一節,一個境界。全靠自己去修。


    一段時間後,體內的氣慢慢有所變化。


    這種變化旁人瞧不出什麽,她自己卻感覺明顯。


    有功體的人果然是同常人不一樣的。步伐氣息都不一樣。


    從前她不懂,也不曾在意過,如今半隻腳邁進了這道門檻兒,以後,她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華麗溫室中的嬌花兒了。


    在極峰山待了半個月,不得不說冷月獨具慧眼,她是有天賦的。若從小培養,指不定現在與冷耀已是同等水平。


    當然冷耀的優異全然是在她的嚴厲殘酷下逼迫出來的。


    去信與溫長然,她要去晉國一趟,叫他幫忙弄道通關文書。


    這日告別極峰山,瞧見冷耀坐在廊下,背倚著柱子,正在吃一盤果子。


    冬日裏的楊梅,她可也很饞。


    紅彤彤的,看起來汁水飽滿。


    外麵仍舊在飄著大雪,極峰山的雪是真的多,她來了半個月,就斷斷續續下了半個月。


    每天晚上幾乎都冷的睡不著。


    沒有暖爐、暖袋,冷月也不準給她加被子,說是有益修行。


    那可不是嘛,睡不著就起來練功,進步能不快。


    “這點兒苦都吃不了?小公主是想師父給你找點兒刺激激勵一下?”


    她言下之意,她很清楚。


    冷月喜歡要挾人,也將要挾的手段拿捏得爐火純青。


    可她有那個資本如此囂張。


    陳紜暗下決定,有一天,一定要成為比她更囂張厲害的人物。


    “小師妹。”看到她,冷耀打了聲招唿。


    高角簷下,少年身姿清爽,黑衣間雜著如火的赤色,一頭柔軟卷發在身後紮一個小辮兒,與漫天風雪不相符的穿扮讓人誤以為是時節走錯了步伐。


    “師兄在吃什麽?”


    他丟一顆扔到嘴裏。“楊梅。”


    她懷疑冷月看起來不可一世實際窮的很,這半個月每天除了清粥素麵炒青菜,連水果都不曾有,更別提她摯愛的甜食糕點。


    陳紜不知道,在飲食上,她對自己、對徒弟弟要求極嚴。


    冷耀從小跟著她,吃慣了粗茶淡飯,不沾葷腥,唯獨對水果偏愛。


    可即便這水果也很難得。北方寒冷,果子都貴的很,從極峰山下去去一趟城內,路程也頗遠。


    所以當陳紜跟他討,他抬手擋住了盤子,“小師妹想吃,拿銀子來換。”


    說罷朝她伸出了手。


    少年健碩的手臂上,套著黑色護套,將十指修飾得修長,頗為好看。


    陳紜卻盯著他腕上的金色手環,應該是固定作用而非用於修飾,上次似乎就是見他從這裏飛出暗器的。


    “師兄戴的、是真金嗎?”


    他打扮的如此珠光寶氣,難道缺銀子?手上、脖子、耳朵、額頭,總之能掛的地方都是金色飾物,比她戴的東西還多。


    “不是。”他迴得坦誠。


    “成吧,你要多少?”


    “一兩銀子,一顆。”


    她對物價沒什麽概念,但也知道他要價必然比正常市價要高,況且隆冬能弄到楊梅,屬實厲害。


    很爽快地掏兜,綠竹不在身邊之後,她就有了隨身備銀兩的習慣。不過在山上這幾日,沒處用,就沒怎麽帶。


    尷尬地笑笑,她道:“師兄能不能先吃,等等迴屋給你去拿。”


    “不行哦,小師妹。我們可還沒有到互相信任的地步呢。”看著她可愛的樣子,他眼尾輕抬,又丟了一顆到嘴裏。


    光是想到楊梅的酸甜冰爽,已經忍不住讓人口津發酸。更何況這還有人在你麵前表演吃楊梅,一副享受的模樣。


    “師兄嚐都不讓嚐,不會這楊梅實際酸得很吧?”


    “張嘴。”


    少年輕輕一抬眼,她愣了下反應過來,一顆飽滿紅果以優美的弧線拋入她口中,不偏不倚,相當精準。


    甜、汁水四溢,是久違的熟悉美味。


    “師兄誠不欺我,師妹這就去給您拿銀子。”她展開笑顏,“還有多少,我都要了!”


    “就這些了。”他舉了舉手中白淨瓷盤,輕輕一轉,盤子在他指尖靈活的打圈兒,讓人視不清數量。


    左不過十顆。


    “那師兄不許吃了,師妹全要!”


    他勾起唇角,“不成,最多賣你五顆。”


    “好吧,成交。”


    看來他也愛楊梅的緊。


    “等等,師妹耳朵上這顆珠子不錯,不如、就拿這個來換。”


    那是綠色碧璽打造成的一對耳環,有些貴但也算不上什麽珍寶,她便爽快摘下與他。


    “隻要這隻。”他接下她右耳上那個。


    於是兩人一起分享了一盤楊梅。


    陳紜看著少年未掛麵紗的臉,驚為天人是一方麵,又莫名覺得有幾分熟悉。


    明明是一張不曾見過的陌生麵孔,卻不知這股熟悉感由何而來。


    “師兄太好看了?”吃完東西,少年掛上麵前的紗巾。


    冷耀隻比陳紜大半歲,心性相當純粹。雖然做的都是些高危任務,與人接觸的少,生長環境隻有他與冷月兩人,所以他的世界觀也很簡單。喜歡、討厭、無關緊要。


    比如師父等於討厭,門中灑掃做飯的人等於無關緊要。


    喜歡麽,他喜歡很多小玩意兒,看到就想收集。喜歡欣賞美人兒,可是好像都沒有他美。喜歡坐在熱鬧街市的最高樓閣上,看鄰人因口舌之爭打架、互相謾罵,他覺得有趣,十分生動有趣。


    他的瞳孔顏色偏淺,連睫毛顏色也是淺淺,若非骨骼線條有些硬朗,當真不失為絕色美人兒。


    “師兄確實生的好看,難怪總要戴上這麵罩呢。”


    “師兄帶麵罩隻是為了做事方便,畢竟當壞人不能張揚。”說罷起身離去。


    他不帶麵紗,光是往大街上一站……真是為禍一方。


    忽而想到,她的紅英閣,倒是可以試試拉他入鷇。


    需努力打好關係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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