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口乾舌燥,舔了舔唇,一頭在心裏克製自己,另一頭視線卻禁不住往懷裏人鬆散開的衣領去覷。偷覷是羞恥的,他意識到自己在做的事兒,俊白的麵皮上浮起一絲深澤,可起了念頭要中途刹住幾乎是不可能的。


    權泊熹多的沒有瞧見,然而時隔多日,他再次見到了和齡的肚兜兒帶子。當然了,除了那小半截精致的鎖骨,更裏麵的他就見不著了。


    喉結滾了滾,權泊熹略有些驚訝,他發現和齡身上這件兒肚兜的顏色是粉色的,竟不是那一日被他批評過的顏色。他眼珠子不轉,光盯住了那條粉色的圈在她白膩膩脖子上的肚兜帶,盲目地忽略了和齡並不會每一日穿同一件肚兜這個關鍵點,隻覺得她是在乎自己的喜好,不由得暗喜,心頭緊跟著湧動起了萬般不足與外人道的甘甜滋味。


    感情在理智跟前多數時候是要讓道兒的,權泊熹這會子還談什麽自控,他連更進一步的心都起了,恨不得不管不顧地剝了她的衣裳。男人嘛,一旦獸性大發起來,除開姑娘衣裳後要做的就那麽點破事,等到生米煮成熟飯,還更方便接下來的計劃。


    他的唿吸漸次粗重,清風一樣慾念寡淡的人,不承想也有起這齷齪心思的時候。


    權泊熹錯了錯後槽牙,半晌兒低歎一聲沉下臉色,臂下卻把和齡摟得更緊,倒是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他不能夠放任自己禍害她,好好一個女孩兒家,失了貞潔那就活不下去了,來日她還要成親,他若是為了滿足自己一時的慾望而糟蹋了她的身子,恐怕會被她記恨一輩子……


    權泊熹對和齡的心理無疑是矛盾的,又喜又惡,分裂出的思想如同兩個毫不相關的站立在極端兩側的人。


    門口不遠處響起腳步聲,權泊熹耳力好,聽見後蹙了蹙眉頭,竟有些著了慌,他可以出現在任何一處地方,唯獨不能是和齡的住所。


    眼角瞥見房間的牆角裏有一口大水缸,那腳步聲就到門口了,權泊熹情急之下,別的能藏人的地兒沒尋著,隻得把和齡放在原地。他不帶遲疑,果斷地提著袍角藏身進了那裝滿水的大水缸裏,整個人齊頭沒了進去。


    剛進去呢,隔扇門就被安儂從外頭推開。


    安儂是清秀可人的麵孔,此時臉頰上尚存留著錢嬤嬤打嘴巴子逼供時留下的幾個巴掌印子,瞧著怪可怖的。臉上她已經上過藥了,正是愛漂亮的年紀,自然珍重萬分,一麵心裏覺得能夠從樊貴妃的魔爪下逃離出來已經是自己修了幾輩子的福氣了,一麵又忍不住思量今天這事。


    真是好一個大屎盆子,她們說扣就扣!她原先還想不明白,後頭等和齡被萬都督帶過來,她才一下子茅塞頓開,原來這一切都是衝著和齡來的,甚至連安倩之死,保不齊也是樊貴妃為了查案子時抓人而設計出來的。


    還有,她們拿出來的從安倩屍身上找出來的荷包確實同她往常身上佩戴的那個相似,可畢竟不是同一個,怎麽能緊緊憑藉針腳相似就抓人呢?


    安儂全然沒有注意到水缸裏藏著的權泊熹,她乍一瞧見和齡躺在地上唬了一大跳,心說幸好自己放心不下來看看,否則不定她就香消玉殞了,那時倒真便宜了樊貴妃。


    好不容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和齡弄上床,安儂趕忙兒迴去屋子裏取出月白寢衣要來給和齡換上。


    在水缸裏的權泊熹就快要堅持不住了,他嘴裏咕嘟咕嘟冒出幾個氣泡,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幸而有雨聲作為遮掩,安儂隻是轉頭在房間裏環視一圈就作罷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權泊熹是真的堅持不住了,他在水缸裏憋氣憋得難受,並聽不見外頭的動靜,因而極小心地把頭探了出來。


    房間裏安儂一個人的說話聲很快傳進耳裏,她也不知道自己都在做些什麽,眼下無意中把和齡給擋住了,說道:「你說咱們這筆帳究竟怎樣清算,是你惹著了儀嘉帝姬,帝姬便教樊貴妃來整治咱們了?」


    她想想不對,自己搖了搖頭,「應該不是。安倩是早在你惹著儀嘉帝姬之前就死了落了井,現明擺著樊貴妃也不是能掐會算,能預料到之後的事……哎,和齡啊,你說你怎麽會惹著了最不該惹著的人物。我估摸著這事兒是我被你牽扯了,早知道就不同你同屋住了。」


    安儂就嘴上那麽一說,話畢,她將和齡的襖裙褪下,又脫下她濕了的中衣,微側了身,將襖裙和中衣疊起來放在一邊。


    她這一動,權泊熹就看到了本被她遮住的和齡裸著的後背,那片光致致的皮膚在昏暗的光線裏卻能發出瑩潤如玉的光澤,肚兜粉色的係帶在纖巧的脖子上紮了個蝴蝶結,還未被安儂脫下來……


    權泊熹萬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出來透口氣竟見到這樣的場景,不自覺看得癡了,勉強轉移開目光,身上卻發起熱來,從眉骨上滾下一滴圓潤的水珠,滴咚一聲墜進水缸裏。


    卻說安儂給和齡換上寢衣後才發覺到她的不對勁兒,伸手摸摸她的臉,又把自己額頭貼了上去,然後啊呀一聲。


    她們從景仁宮迴坤寧宮的時候安儂一直注意著自己的臉,又是下雨的天氣,她心思沒放在和齡身上,直到這會兒才意識到她不僅僅是發燒了,還燒得很兇險。


    安儂畢竟在宮裏待的時候長了,她此刻也不見慌,本來就是,宮女也不是正經主子,胡打海摔慣了的,即便是現下發燒燒死了,最後也不過一卷蓆子裹了送出宮去,再倒楣些的,被當作是傳染的病症,那連養病的機會或許都沒有,直接就給人從宮裏趕出去了。


    這可怎麽辦好?和齡這病似乎不能教外人知曉。


    安儂站起身摸了摸自己浮著錢嬤嬤手指印的臉,尋思起來,要是貿貿然告訴姑姑知道,那這事兒指定不過一會兒就傳進葫瓢公公耳朵裏,公公一知道,到那時候皇後娘娘就也知道了……她們得清楚自己的身分,目下是戴罪之身,能迴來這裏等候皇後主子親自發落已經是憑空掉下來的福分了,不能因為和齡病了就不管不顧找人拿藥看醫,她不能被拖累。


    安儂自覺自己是盡到了應有的情分,在宮裏待久了難免變得涼薄,有時候不是不想幫人,而是首先得考慮到自己。她歎了一聲,抱起床角的濕衣服對著昏迷著的和齡道:「我把衣裳拿迴去,過會兒幫你洗了……至於你這病,且聽天由命吧。」


    安儂說完,出了門卻是去取巾櫛去了,還是要迴來幫和齡降降溫的,心裏想著自己再去托人煮碗紅糖薑茶來,她能做的也就這麽多了。


    屋子裏靜下來,權泊熹聽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人了才從水裏站起來。這下子渾身濕漉漉的換成了他,滴滴答答不住地落水,打理好的頭發也耷拉下來,更別提身上的衣裳了,濕濕地黏在身上別提多難受,臉色馬上就不大好了,烏雲罩頂一樣陰沉沉的。


    權泊熹還從沒有如此刻這般狼狽過,他打落生下來就沒嚐試過躲進水缸裏,這不符合他的身分,況且還無意中看到了不該看到的……


    權泊熹提了提因浸滿水而顯得沉重的袖襴,眸光複雜地望向躺在床上病懨懨的和齡。不管前一刻有過什麽心思,現在他卻不想再看到她了……至少目前是這樣。


    他往後窗走過去,幸而屋子裏不易留下水痕,否則教人瞧見了總歸是要生疑的,哪知才要開窗,不防那陣教人厭煩至極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


    權泊熹不是個好脾氣,倘或不是看在這宮女待和齡還不錯的分兒上,他立時結果了她都是不眨眼睛的。在煩躁心亂的情緒裏,權泊熹繞到了衣櫃的西側邊。這個位置自然沒有水缸來得穩妥,可他顧不得了,大不了殺人滅口,橫豎他是沒心情再遮掩的。


    安儂抱著一盆清水進了屋,銅盆邊沿搭著一方棉白色的巾櫛,她把銅盆放在床前的盆架上,用水浸濕巾櫛,又擠了水,疊成豆腐塊兒的形狀放到和齡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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