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朝情急之下扯著謝鬆照肩膀就地摔出去,自己踢開案幾,左手抽出軟劍,砍開側門飛奔出去,冷箭齊放將他又逼迴去。


    “別動,我看看。”謝鬆照跪在門邊將顧明朝拽進來,低聲喝道。


    顧明朝推開他,撩起衣裳下擺,抽出個匕首,遞給謝鬆照,“拿著。”


    謝鬆照拽著又要往外麵衝的顧明朝,“慌什麽?現在全是冷箭,等他們下來,咱們一起出去……”


    顧明朝看了眼謝鬆照,微微頷首,但眼睛就沒有停下掃視,耳朵都要豎起來了。謝鬆照軟弱無力的手攥著匕首,低頭苦笑,這手,怕是廢了。


    “去,掘地三尺,把人找出來。”


    男人刻意壓低的聲音在這陰風陣陣的黑夜裏聽起來叫人忍不住發抖,悉悉索索的腳步聲讓他們都緊了緊手裏的刀,陰影裏斜刺出來的刀光叫來人慌了神,“殺!給我殺!”尖叫沒有擋住從門後鑽出來的顧明朝,男人捂著喉嚨往後退。


    顧明朝側眼看著手上沒有半點血跡軟劍,微微遺憾。


    男人借著月光看清楚了顧明朝,放下手,冷笑道:“嗬……哈哈哈,黃毛小子!”


    顧明朝瞥了眼院子裏的殺手,十來個,他粗粗的估計了下,自覺沒有大礙,手腕一翻,直衝男人而去。


    男人轉身就將身後的下屬往身前扯,自己往牆邊跑,趴在牆根兒處伸著脖子張望。


    歸鴻本來打算上去和顧明朝一起,結果顧明朝完全不管他,自身殺進去,隻得去外圈跟他配合,刀劍亂舞,月色下的劍光刺得謝鬆照眼睛疼。


    男人在牆角念念有詞,“殺,殺,咻……殺他!殺……”


    冰涼的匕首貼上脖子,止住了他的話,謝鬆照輕輕咳了兩聲,“殺誰?不如跟我說說,我幫你。”


    男人使勁兒吞口水,“沒……沒有……”


    謝鬆照伸手就拽著他頭發往地上壓,厲聲嗬斥道:“都住手!不然我殺了他!”


    刀劍聲漸漸止住,顧明朝將劍晃了晃,血珠子濺得他身上,淺色的袍子更難看了,顧明朝彈了彈劍身,冷聲道:“把劍丟了,快點。”


    男人尖叫道:“放下,放下!快放下!”


    眾人彎腰慢慢把劍放下,輕輕的哐當聲刺激著所有人的耳朵,顧明朝和謝鬆照對視一眼,手起刀落收下了人頭。


    男人抱著謝鬆照的腳哭道:“大人!大人!小的錯了!小的不敢了!”


    顧明朝不耐煩的過來拎開他,“誰派你來的?”


    謝鬆照捏著手腕,微微皺眉,外麵燈火突然明亮起來,顧明朝迅速將男人雙手反剪,謝鬆照蹲下來,手上發狠從殺手身上撕下來一塊布,遞給顧明朝,將男人的嘴堵住,又拿布綁起來,一腳踹進身後的茅廁裏。


    謝鬆照緩緩起身,“尤達搬的救兵來得有點晚。”


    顧明朝道:“無妨,他才跟著我沒多久,自然比不上遠岫得力。”


    謝鬆照揉著手腕道:“多磨合。白拾留在燕都…隻能照看侯府,也做不了什麽,你現在身邊隻有他能用。”


    顧明朝起身往正堂走,“還有歸鴻。”


    “這……這是怎麽迴事?愣著做什麽?!快去看看謝侯爺和顧侯爺!”蘇南琛略作焦急的聲音傳來,謝鬆照微微提起笑容,打起精神準備應對。


    誰知顧明朝卻搶先上去搭話,“無事,隻是大人這裏的悍匪著實令本候驚歎啊。”


    蘇南琛看著袍子一塊紅一塊黑的顧明朝微微愣了一下,“顧侯爺……這是?”


    顧明朝將袖子揪著擰一下,竟然滴下來幾滴血,“大人你看,你要是再來晚點,本候命不保矣。”


    蘇南琛訕笑道:“哈……是,快,快叫大夫來。”


    謝鬆照喝了碗茶,終於緩過來了,“大人,這悍匪可有來頭?”


    顧明朝瞟了他一眼,不做聲。


    蘇南琛看了眼鄭無事,“這……這是吳青,他一時糊塗了,以為顧侯爺是……哈哈,誤會誤會。”


    顧明朝臉色冷下來,“大人,吳青大人是不是有點過了?這殺手,十多個,知道的是說衝我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大人你要殺雍昭侯。”


    蘇南琛連連擺手道:“這怎麽可能!侯爺,這話可不能亂說,小女已經許給了謝侯爺,我怎麽可能會對自家人下手?”


    顧明朝道:“是嗎,聽說二小姐……”


    蘇南琛趕忙打斷他的話,“侯爺,你這手上是傷口嗎?還是叫大夫來看看吧。”


    顧明朝瞥了眼,“多謝大人。”


    蘇南琛頷首,抬手擦了下額上汗水,喊道:“大夫呢?快過來!”


    轉頭又和謝鬆照說話,“侯爺,可有受傷?”


    謝鬆照道:“沒有,幸虧明朝舍命相護,本候毫毛無傷。”


    蘇南琛看了眼顧明朝脫在一旁浸血的衣裳,微微咂舌,“是,顧侯爺忠心耿耿,對侯爺您,那是沒得說的。”


    謝鬆照表情放肆起來,“顧明朝,你對本候是忠心耿耿嗎?”


    蘇南琛腦門一炸,僵硬的折身,讓謝鬆照和顧明朝的目光直接碰撞到一起。


    蘇南琛看到顧明朝滿臉青筋,咬牙切齒道:“是……”


    謝鬆照眯眼道:“是什麽是,沒吃飯?不會說話了?重新說。”


    蘇南琛額上一陣一陣的汗刺著他的腦門,半晌才聽到顧明朝道:“是對侯爺忠心耿耿。”


    謝鬆照笑著拍了拍蘇南琛的小臂,“你瞧——”


    蘇南琛滿臉堆笑,“是,下管瞧見了。”


    謝鬆照道:“行了,本候要迴去睡一會兒了,你自己弄好了就煮碗粥給本候端過來。”


    顧明朝的臉已經紅得不能再紅了,蘇南琛心道,八輩子沒受過這種罪了,這以後顧明朝還能相信他?還沒忠心耿耿?


    謝鬆照似乎一點都不管這些,哼著小曲兒起身迴去了。


    謝鬆照一走,顧明朝就將案幾上的東西掃下去,蘇南琛道:“這……侯爺別氣了……”


    顧明朝拍著案幾道:“我與謝鬆照誓不兩立!”


    蘇南琛假意勸阻,“這沒必要啊,侯爺,您現在還是侯爺,要是殺了謝鬆照……那您以後還怎麽立足?”


    顧明朝沉默了半晌,看著蘇南琛,抱拳道:“大人,求大人教我!”


    蘇南琛摸著胡子道:“這……難啊,難啊!”


    顧明朝抓著他袖子道:“大人!性命攸關!求大人救我!”


    蘇南琛的架子越發端得足,“這不是本官不幫忙,這實在是……唉!”


    顧明朝立馬跪下,道:“大人!我根本就不想跟著他,是他,非要我和他一起,他又是……雍昭侯……”


    蘇南琛撫掌而歎,“可不是!本官就是擔心這個,他是皇親國戚,本官的女兒不過一個七品昭訓,這……這如何能與雍昭侯相抗衡?!”


    顧明朝咬咬牙,道:“大人,我可以是您的一把刀,您看今天晚上那些殺手都是我殺的!”


    蘇南琛裝模作樣看了看,“唉……本官知道,知道侯爺您的難處,可是侯爺也要體諒我的難處,我這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法子……來救您啊。”


    燕都,東宮蓮褐院。


    太子摩挲著手上的杯盞,祁疏螢在這壓抑的氣氛裏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太子終於開口了,“現在江寧正在跟南國邊軍對峙,無暇九郡諸事,謝鬆照……該怎麽辦?”


    祁疏螢剛剛鬆開的一口氣又提起來了,絞盡腦汁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太子現在擔心他,那以後萬一……萬一就和謝鬆照不和了,那她祁疏螢豈不就是……


    太子卻一直盯著她,由不得她沉默。


    思量了下,終於斟酌的開口道:“妾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


    太子揉著額角道:“本官之前讓他出去查點東西,那裏想得到,他直接卷進了荊襄這團渾水裏了。”


    祁疏螢咬著舌尖,慢慢接話,“這荊襄九郡曆來都是燕都的心腹之患。莫非謝侯爺出什麽事了?被人做局了?”


    太子搖頭道:“沒有……本官在想什麽……”低頭自嘲的笑了笑,起身往外走,“行了,今天就當本官沒有來過,你睡會兒吧。”


    太子從袖子裏摸出來條\\子——


    “謝鬆照等人安歇在南郡時候,臣表麵委托侯爺去桂陽借糧,實則想借侯爺之手查清楚荊襄九郡的事情,意圖結束太守擁兵自重的現狀。請殿下降罪!臣未曾料到,謝侯爺會被扣下。


    “現在隻得到消息,顧明朝投靠了桂陽太守蘇南琛,以圖苟活。不知道為了什麽,蘇南琛還準備將二女兒蘇循己,嫁給謝鬆照。臣恐其中有詐,不敢妄言,特地加急送入燕都,請殿下裁決。”


    太子站在書房的蠟燭前,揉了揉眉心,心裏揪著疼,最終長舒一口氣,將條\\子放在了火舌上。


    這個局,終於成了——孤城閉。


    送走了蘇南琛,顧明朝推開謝鬆照的房門,護著火燭往裏走,又看到謝鬆照合衣躺在榻上,不由歎氣,“說了不聽,不聽還是得說……”


    謝鬆照輕聲道:“我還醒著,你就教訓我。”


    顧明朝將他拉起來,“就是知道你沒睡才說的。都睡了還說什麽?”


    謝鬆照:……好,很好!


    謝鬆照道:“明朝,我遇到了一個施展不了的局。”


    顧明朝頷首道:“我知道,你以前都是以唇為槍,以舌為劍,縱橫捭闔,無所不往的,這迴……確實為難你了。”


    謝鬆照笑道:“那也不至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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