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冠誤舌頭打了下結,囫圇道:“那,那謝侯爺怎麽說?”


    顧明朝沒聽清他小小的嘴裏念了什麽,耐心道:“國公可是有何疑問?”


    譚冠誤道:“侯爺沒有讓吩咐事情?”


    顧明朝笑道:“此事全由國公做主。”


    譚冠誤抿著嘴道:“難道就孤自己行事?謝侯爺坐享其成?”


    顧明朝道:“想必國公在派人去雍昭侯府時,就已經知道其中厲害,謝侯爺對您的用處不在現在,而在以後。您覺得天下三路兵馬,您獨自一人,可以收服那一路?”


    譚冠誤道:“那也不能一份力都不出!否則孤如何知曉謝侯爺是誠心相幫,而不是牆頭觀望。”


    顧明朝冷笑道:“謝侯爺和我進宮毫無阻礙,敢問國公可能?”


    譚冠誤道:“那二位能做什麽?”


    顧明朝道:“開路。”


    譚冠誤頷首道:“如此,便可。”


    眾人都心照不宣道:“恭喜國公,賀喜國公,錦繡前程近在咫尺。”


    眾人退下後,譚冠誤拉著顧明朝道:“謝鬆照真的願意跟我們一起造反?他不管太子了?”


    顧明朝道:“如若不是,我怎麽會在這裏。”


    譚冠誤陰鷙地盯著他道:“顧明朝,你給我透個底,你到底是哪一方的人?”


    顧明朝道:“我?誰給我高官厚祿,我就跟著誰。跟著國公有肉吃嘛。您看,國公您有難,我這不就眼巴巴的趕來幫忙,還幫你說服了謝鬆照加入。”


    譚冠誤仍舊解不開心裏的結,皺眉道:“怎麽,怎麽才能把謝鬆照捆在咱們這條船上?”


    顧明朝道:“他是暗線,現在過早暴露,對您有害無利。”


    譚冠誤心焦火燎,又不能反駁。


    顧明朝拱拱手,告辭了。


    東宮,香絮閣。


    譚聽涓坐在窗前,托腮歎氣道:“殿下這幾日為何一直不來看我……”


    紅萼無辜被害,幾日之後,也隻是譚聽涓心裏一道淡淡的痕跡。


    龔靜道:“娘娘勿憂,殿下不來,卻也沒有去別的宮中,可見殿下心裏是有娘娘的。”


    譚聽涓道:“是隻有我這香絮閣封上了,還是別的都封了?”


    龔靜道:“不止娘娘這裏,連帶著整個東宮都封了。太子殿下雷霆之怒,定要查出謀害娘娘的兇手。”


    譚聽涓驚道:“如何是謀害本宮?紅萼……”


    龔靜低頭道:“紅萼姑娘是娘娘身邊的得力婢子,紅萼姑娘莫非知道什麽驚天秘密,才會招來橫禍?”


    譚聽涓道:“她跟在本宮身邊,素來乖巧,哪裏會招來橫禍。”


    龔靜道:“正是如此,太子殿下說,紅萼姑娘是您身邊的得力幫手,殺她就是要謀害娘娘您。”


    譚聽涓沉默不語,半晌才道:“那,那本宮日日都在這裏,見不到太子。這該如何是好。”


    龔靜重複道:“娘娘何必憂慮,殿下心裏隻有娘娘。娘娘容色傾城,叫這世間萬物都失了顏色,殿下心裏也日日都盼著見到娘娘。”


    譚聽涓道:“那,本宮想傳母親進宮敘話,可行否?”


    龔靜道:“自然不行,東宮已封,臣婦如何能進宮?”


    譚聽涓聽得心裏窩火,一拍案幾道:“本宮不是寵妃嗎?殿下心裏不是隻有本宮嗎?怎麽能這一點小小的要求不能滿足本宮?!”


    說著竟然伏案而泣,龔靜突然出聲道:“婢子叩見太子殿下。”


    譚聽涓猛然抬頭,眼角還掛著淚珠,羞澀的低下頭,低聲道:“殿下……”


    太子寒聲道:“原來本宮一片心意,在你眼裏,就是這般模樣。倒底是本宮一廂情願了。”


    譚聽涓愣愣地望著他,不相信她的晨郎會這般說話,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太子卻嫌惡的移開視線,道:“龔靜,以後譚氏就是昭訓了,你將香絮閣裏不合規矩的殿下都撤了。”說著拂袖而出。


    龔靜道:“婢子遵旨,恭送殿下。”


    譚聽涓愣在原地,半晌才迴神,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追出去,嘴裏喃喃道:“殿下……殿下……殿下!”


    看著太子決絕地走出香絮閣,她驟然跌倒在地,嚎啕大哭。


    東宮大門再次打開,卻獨獨鎖了香絮閣。不出半個時辰,宮中開始傳言,譚氏仗著母家是國公府,竟口出不遜,言語無狀,與太子大吵爭執,被禁足封宮,降為昭訓。


    蓮褐院。


    祁疏螢碰著茶跟太子瞪眼,最後太子無奈一笑,道:“這幾日,宮裏就靠你看顧了。”


    祁疏螢道:“殿下,妾乃一介良娣,如何能主事?再者,就算妾能暫時主理東宮,那又置王良娣於何地?”


    太子道:“本宮給你的權利,無人敢置喙。”


    說著起身就走了。


    祁疏螢咬牙切齒道:“妾領旨,恭送殿下。”


    繡戶從外麵激動的踱步迴來,道:“娘娘,您現在就是太子寵妃了!”


    祁疏螢瞪著眼睛道:“什麽?寵妃?你那隻眼珠子看到你家娘娘成寵妃了?挖出來!”


    繡戶道:“娘娘……這,這不是宮裏風向變了嗎?”


    祁疏螢捏著杯盞,咬牙道:“我,我不是寵妃!”


    繡戶安慰道:“娘娘,這宮裏誰不希望成為寵妃啊?您這是,是,不喜歡太子?”


    祁疏螢道:“喜……喜……不喜歡。”


    說完把自己梗住了,狠狠咬著後槽牙,道:“這宮裏,除了拎不清的譚聽涓,還有那個,想,做他的寵妃!”


    繡戶道:“娘娘,隨遇而安,您要想著有寵愛總比沒有好。”


    祁疏螢道:“你,你……氣死我!”


    繡戶道:“娘娘,這話不吉利。”


    祁疏螢懶得和她貧嘴,道:“去,給本宮把宮裏的妃妾召來,本宮,要幫太子殿下管理管理。”


    繡戶道:“譚昭訓是否也召來?”


    祁疏螢道:“不必,屆時送一道訓誡去即可。”


    溫柔和煦的王良娣,懵懂可愛的鄧良媛,端莊沉穩的莊承徽,仙氣飄飄的郭昭訓,麵冷嘴毒的蘇昭訓,加一個麵熱心累的祁良娣,大家對坐無言。


    都是門清的人,何必打擂台。


    祁疏螢輕輕歎了口氣,道:“今日將各位姐妹請來了我這蓮褐院,是為了一件事。”


    王良娣道:“祁妹妹請講。”


    祁疏螢笑道:“譚氏無狀,以母家位列公卿而自驕,被太子降為昭訓。本宮受太子教令,特地召各位姐妹過來,萬望以此為戒。”


    眾人起身微微福身道:“是,妾謹遵太子教令。”


    祁疏螢道:“繡戶。”


    繡戶側身道:“婢子在,請娘娘吩咐。”


    祁疏螢道:“你去香絮閣,訓誡譚氏,告誡她以後,千萬要謹言慎行,不要隨意衝撞貴人,母族貴傾天下不能如何,在這宮裏,都是太子殿下的妾妃。”


    繡戶領命告退,眾人心裏明朗,召集眾人過來,不過是一個幌子,真實目的就是為了將譚氏這事盡力放大。


    香絮閣。


    譚聽涓坐在院子中間,不肯起身,龔靜便陪她跪著。


    隻是這院子裏有一層薄薄的積雪,跪在其間,分外刺骨。


    譚聽涓最開始還會低聲喃喃念著太子,晨郎,我錯了,到最後竟然高聲直唿其名,周柏晨!周柏晨!你為什麽不聽我說?!為什麽?!


    繡戶腳下一頓,連忙加快步伐,進去照著譚聽涓的臉就是一巴掌,高聲嗬斥道:“譚氏!太子殿下的名諱豈是你一介昭訓可以直唿的?!”


    譚聽涓沉醉在往日的情愛裏,挨了一巴掌,勃然大怒,起身要打迴去,卻又跌倒在地。


    隻能惡狠狠的罵道:“大膽賤婢!本宮乃太子昭訓,豈是你一介賤婢可比的?!”


    繡戶冷笑:“罪女譚氏聽旨,太子和祁良娣告誡罪女譚氏往後,務必要謹言慎行,不可隨意衝撞貴人。但念在你尚被封禁在宮中,便叫你抄抄佛經,平息心中怨憤,切記,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縱然母家貴可敵國,也決不能自驕。入宮之後,都是太子殿下的妾妃,是眾位妾妃們的姐妹。”


    譚聽涓道:“現在晨郎不過是一時氣憤,待他迴心轉意,本宮定要扒了你的皮!”


    繡戶道:“那就請譚娘娘千萬記住,婢子是蓮褐院祁良娣的貼身婢子,繡戶。但婢子隻怕您出不了這香絮閣。香絮如飄蓬,居無定所,身無所寄。請娘娘善自珍重。”


    譚聽涓厲聲吼道:“你滾!我一片真心,殿下不會不知,本宮來日,定然能重出香絮閣!定然饒不了你這賤婢!”


    “譚娘娘,婢子都可憐您,死灰尚有複燃之時,但恐娘娘沒有重來之日。”繡戶撂下這句話,乜了她一眼,便帶著婢子們離開。心裏盤算著,如此一來,火候該足了,娘娘定能滿意。


    陳國,攝政王府,舒窈院。


    顧長堪近日和楊太後一黨打擂台,人乏心累,今日得空便竄到了舒窈院來,坐在溫孤絳都房裏,撫摸著溫孤絳都的長發道:“絳都,待我來日空了,我就為你挽發,可好。”


    溫孤絳都恍若未聞,隻一心臨摹著先聖的帖子,顧長堪也不介意,要真是溫孤絳都迴話了,他才要大吃一驚,還得想一想是不是溫孤絳都又給他下套子了,還是有求於他。


    冬日的暖陽撒在案幾前,刺得人眼睛痛,顧長堪揮手讓驚雀將門關上,點了支紅燭供溫孤絳都視物。


    隻是這紅燭劈啪燒著,煎著溫孤絳都的心肝,惡心幾乎要從胸口翻滾出來。筆下的力道倏爾就重了,毀了這一張原本完美的紙。


    顧長堪捋著溫孤絳都的長發,突然道:“絳都,我寫不出文人肉麻又溫柔繾綣的情話,說不來那些書生情許三生的虛偽諾言。但是絳都,你要的我都能給,別離開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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