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冶在一地雞毛的院子裏來迴踱步,連連歎氣,雙手交叉握緊,兩條眉毛絞在一處。


    “莫大人,莫大人!”席灼貼著牆角低聲喊。


    莫冶歎氣道:“席大人,你貼著牆角有何用?你這麽個大活人,暗中跟著的人難道會看不到?”


    席灼訕笑道:“唉,我這不是草木皆兵了嗎。”


    莫冶低聲道:“咱們聚在一起商量,誰進宮去,不不不……我們應該去找雍昭侯,他一定能辦成此事。”


    席灼為難道:“這,上次為了譚冠誤我們都站出來跟謝侯爺……這,這怕是不行。”


    莫冶低聲罵道:“上次那是豬肝油蒙了心,這次不一樣……”咬咬牙道,“咱們拚著不要功勞,將功贖罪!畢竟你看啊,現在這譚冠誤就是困獸猶鬥,遲早必敗,太子為了民心,也斷斷不能,不能沒有一點表示給咱們。”


    席灼搓了搓手道:“那,那咱們誰去拖住譚冠誤?”


    莫冶愁眉不展,又來迴踱步,咬著後槽牙,渾身激靈了兩下,道:“我去見謝侯爺。但是,一個人不夠,誰,還能找誰?”


    “我來找莫大人商量事情,你吃了狗膽敢攔我?!”


    莫冶二人眼前一亮,莫冶道:“救星來了,鄔常安素來有膽子,此行就我和他,你帶著眾人去譚冠誤府上,幫他‘出謀劃策’,等候佳音。”


    兩人計議已定,莫冶臉上掛起笑容,快步走過去,嗬斥道:“大膽奴才!竟然敢攔鄔大人!”


    門房的小廝趕忙出來跪下磕頭,一口一個大人饒命。


    鄔常安甩袖道:“哼!今日不看莫兄麵上,定要你脫下一層皮來!”


    莫冶使勁給他甩眼色,鄔常安邁步到他身邊,秘語道:“莫兄,這事,可有對策了?”


    莫冶低聲道:“我,我與席大人商量了,現在隻有一個辦法!”


    鄔常安道:“告密。”


    莫冶一連“呸呸”了好幾下,道:“晦氣!什麽告密?!他配嗎?咱們這是順應時勢。”


    鄔常安沉吟了下,道:“對,極是,這等反賊!”


    莫冶急忙去捂他的嘴,低聲道:“說這麽大聲做什麽?!咱們現在是密謀!”


    鄔常安扒開他的手道:“你方才說什麽計劃可行?”


    莫冶道:“咱們去雍昭侯府,找謝侯爺幫忙,他現在賦閑,府上又有個陳國質子,可以在譚冠誤哪裏蒙混過關。”


    鄔常安深思苦索,道:“現在確實,唯有此法可行。”


    莫冶道:“咱們兩個去,不那麽容易引人注目,他們去譚冠誤哪裏拖住。如何?”


    鄔常安道:“不,咱們要先去譚冠誤麵前過個明路,這窮途末路的人,疑心重,不去的話,一定會招來禍患。咱們去一趟,之後謝鬆照敗了,譚冠誤哪裏還有路,譚冠誤一敗,我們就是太子的功臣!”


    莫冶咂摸著,感歎道:“安兄此法甚好,甚好!事不宜遲,現在就去!那這事,就不用這麽多人了。”


    席灼在一旁聽得熱血沸騰,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的錦繡前程。


    三人去而複返,卻發現眾人都已經迴到譚冠誤府上了,眾人對視一眼,心裏都有小九九。


    譚冠誤道:“莫非你們都已經有了對策?”


    席灼道:“正是……”


    譚冠誤一拍案幾吼道:“是是是,是個屁!你們在莫冶府上嘰嘰咕咕商量了什麽?為何不能說出聲?!”


    鄔常安諷刺道:“國公,這事行大逆不道之事,不偷偷摸的商量,莫非還要廣而告之?”


    譚冠誤指著他道:“你!你……孤要……”


    莫冶看了看左右,疾步上前道:“請國公息怒,我等是商量了一個絕妙之計。”


    譚冠誤眯著眼道:“哦?說來聽聽。”


    莫冶道:“國公現在缺的不是名正言順,也不是兵力,而是位高權重的同道中人的支持。”


    譚冠誤微微坐起身子來,道:“誰可以?”


    莫冶躬身行禮道:“此人不在別處,就在國公眼前。此人便是鬆風水月之一,前鴻臚寺左卿,太後侄孫,皇後之侄,武寧公之子。此人便是雍昭侯謝鬆照。”


    譚冠誤大怒道:“荒唐!誰不知道他是太子的表兄?!上次就就屬他反駁得最厲害!你安得什麽心?!”


    莫冶不緊不慢道:“國公目光何其短淺?!這謝鬆照剛剛經受了喪父之痛,而皇室卻沒有對其安撫,那個陳國的質子,早就出入皇宮自由了,就是太子的眼線!”頓了頓,又道,“試問他現在還能像之前那樣忠心耿耿?而不會在國公這樣勝券在握的誘惑下,他會不動心?”


    譚冠誤怒火漸漸收起,道:“你能說服他?”


    莫冶道:“下官願憑三寸不爛之舌,前去雍昭侯府為國公做說客,定能說動謝鬆照前來投誠。”


    眾人眼神相互流轉,心照不宣。


    譚冠誤道:“既如此……若是沒能說服他來呢?”


    莫冶不慌不忙的道:“若是不行,下官願意納下這顆頭!”


    譚冠誤心裏一動,琢磨了下,感覺可行,道:“既如此……”


    莫冶又道:“國公,隻是下官還有一請,還望國公成全。”


    譚冠誤道:“大人請說。”


    莫冶道:“下官恐自己一人,獨木難支,特請一位大人同行。”


    譚冠誤道:“你心裏可有人選?”


    莫冶道:“下官認為,此事非鄔常安鄔大人不可。”


    譚冠誤環視眾人,道:“諸位大人還有什麽想法嗎?”


    席灼道:“國公,下官們思來想去,確實唯有此法可行。”


    其餘眾人也附和道:“國公爺,就這個最好了。”


    譚冠誤沉吟未決,幾次三番舉起茶盞又放下。


    莫冶道:“若是國公想要孤軍奮戰,下官也隻能將身以赴。”


    譚冠誤不悅道:“孤有你們,何來孤軍奮戰?”


    鄔常安冷笑道:“國公真是天真,我等文人,從不會舞刀弄槍,真要是逼宮打起來,國公莫非還指望我等能身先士卒?”


    譚冠誤語塞,是啊,這些人都是嘴皮子的官,真要上前麵去,就是一堆肉泥。


    莫冶又道:“國公,這個謝鬆照不僅僅隻是誌同道合的盟友,更是軍方的一條線。”


    譚冠誤道:“軍方?”


    莫冶道:“正是,如今北疆的守將之一謝灝南就是他的堂弟,滏陽主將江寧和陳留主帥林浥塵是他的兄弟,如果此時拉攏他,日後位登大寶了,軍方要率兵勤王,隻他一人就可安天下。此事穩賺不賠,國公為何猶豫不決?”


    譚冠誤糾結了半晌,最後歎了口氣道:“既如此,那便去罷。”


    望江南。


    莫冶不斷給自己壯膽,但終究笑不出來,畢竟被拉到了謀反這條賊船上,心裏哪能一點都不慌,可這雍昭侯府又寂靜無聲的,越是這種時候越感覺到毛骨悚然。


    謝鬆照坐在火盆邊,撥弄著棋子,聽白拾稟報他們到了,勾唇一笑,道:“請進來。”


    莫冶和鄔常安都沒有了在譚冠誤麵前的氣勢,哭喪著臉跪下道:“下官見過謝侯爺。”


    謝鬆照有心逗他們玩,便努努嘴道:“這裏還有一個侯爺等著你們見過。”


    莫冶兩人連忙道:“見過安樂侯。”


    顧明朝看出了謝鬆照的想法,嗤笑道:“他就是謝侯爺,我就是安樂侯,二位大人厚此薄彼啊。”


    莫冶忍者心裏的怒氣道:“下官見過顧侯爺。”


    謝鬆照道:“二位大人坐,這年已經過完了,二位大人此時來我這雍昭侯府想必是有要事。”


    莫冶道:“正是,還請顧侯爺暫避,此事隻能告知謝侯爺。”


    謝鬆照道:“不必,這裏就是他的家,二位大人但說無妨。”


    莫冶為難的看了看,鄔常安心一橫,道:“謝侯爺,我等是為了周國而來,為了太子殿下而來,下官家眷現在被譚冠誤扣押,下官等人拚盡全力也隻能來求謝侯爺你幫幫忙,施以援手。”


    謝鬆照道:“那你且說說,你的家眷被譚冠誤扣,與周國何幹?又於太子何幹?”


    莫冶道:“確實,下官家眷被扣,於太子無礙,與周國更無幹係。但是譚冠誤是為了逼下官們與他一道謀反才扣押了下官家人,如此一來,如何能不與太子,不同周國相幹?”


    謝鬆照道:“謀反?譚家女現在是太子寵妃,連帶著譚冠誤自己都東山再起了,他現在居然要謀反……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莫冶道:“並非人心不足蛇吞象,而是譚冠誤認為太子突然封鎖了東宮,是要殺他女兒,更是要殺他。所以他認為自己是被迫造反的,是主逼臣反!”


    顧明朝嗤笑道:“莫大人真是天真無邪,他都要謀反了,還不給自己找個體麵一點的理由?難不成直接跟你們說,我要謀反?不為別的,就因為我覺得這皇帝老兒不行,太子不上不下?”


    莫冶麵色尷尬,見顧明朝看著他,為了請動謝鬆照,他還是勉強笑了一下。


    謝鬆照道:“我如何能相信你們這是真的,而非苦肉計?”


    鄔常安道:“侯爺,您手眼通天,您去一查便知,我等家眷就是被譚冠誤擄去做了人質!”


    謝鬆照道:“你們是用了什麽理由來我府上?”


    莫冶訕笑道:“說是來勸您加入……”


    謝鬆照頷首道:“明朝,你就跟著二位大人迴去,代表我的意思,說我同意了。”


    顧明朝跳下桌子,道:“行,要事他們敢耍什麽花樣,我就把他們剁成細肉喂狗。”


    莫冶連連道:“不敢不敢……”


    鄔常安強硬道:“侯爺一看便知。”


    莫冶和鄔常安在上馬車前對視了一眼,都是暗自竊喜。


    譚冠誤看著去而複返,真正上了他賊船的顧明朝,嘴巴驚得張開了,道:“你,你這麽來了?!”


    顧明朝拱手道:“受二位大人之邀,謝侯爺特地派我前來,協助國公。”


    眾人麵色各異,但看著莫冶二人泰然自若的模樣,都不由得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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