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馬不停的跺著腳,鼻子裏噴出唿哧唿哧的氣,它的主人深深凝視著這座燕都古城。


    “謝鬆照!”


    謝鬆照摸了下棕馬的臉,道:“辛苦了。”


    顧明朝道:“不辛苦,迴去吃晚飯吧。”


    謝鬆照道:“我跟馬說辛苦了。”


    顧明朝:“……”


    謝鬆照輕輕的笑了下道:“你也辛苦了。走吧,請諸位大人先到候府吃盞茶。”


    顧明朝臉色稍有僵硬,殷湘蘭道:“侯爺,我與秦將軍先迴家拜見祖父,改日再來討茶吃。”


    曹青雲道:“我就先到青衫寺請佛祖去去我這血腥氣。”


    謝鬆照頷首道:“秦將軍慢走。”


    上了馬車就開始閉目養神,顧明朝不解道:“你剛才為什麽要請他們去府上?那些言官說不定會參你們,說你們文武勾結。”


    謝鬆照道:“到了這燕都,大家都是耳清目明的,我邀請是做個樣式,他們又怎麽會來?”


    顧明朝撇撇嘴,不再說話,謝鬆照道:“你也要學學這些虛禮。就算有人不懂彎彎繞繞真的來了,你也萬不能像方才那樣麵色不順。”


    顧明朝道:“記住了。”


    謝鬆照偏頭看著簾外的熙熙攘攘,突然道:“太子可有什麽表示?”


    顧明朝道:“有。太子現在專門有言官上書給承德帝,誇承德帝雄才大略,寬嚴並濟,知人善任,納諫如流…反正就是誇他,每天不重樣,自此以後他就飄飄然了。我又給他說一些看似機密,卻不切要害的消息。他……”


    謝鬆照道:“看來太子越來越有儲君的模樣了,大周……一定會迎來中興。”


    顧明朝給他倒了盅茶道:“說到這個,我就想問你,安身立命為何與生民謀福不可同在?”


    謝鬆照道:“那為何範文正公說‘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為了大周中興,我現在願意放棄一切。”


    顧明朝看著他,道:“為什麽一定要中興?”


    謝鬆照道:“如果不迎來中興那麽地方割據就會更加嚴重,朝中就不是周天下,像這樣下去,大周不過五十年可能就日薄西山了。大周的百姓怎麽辦?戰亂是貴人博弈,黎庶塗炭。”


    顧明朝道:“我不能理解。”


    謝鬆照道:“你的國家拋棄了你,來自於國家的保護,和想保護國家的意識,你自然就沒有。我更希望你就當個安樂侯,平安喜樂一輩子就好。”


    館驛。


    陸思丞在院中踱步,看著向玉住的院子久久不能平息心情,尤達在暗處盯著他,半點不放過。


    向玉在燈下絞著手指頭,盤算著如何冷到手一個可用的人,在候府這些日子把她都憋壞了,她不想迴去了。


    東宮。


    黃門侍衛來報:“殿下,征西候迴來了。”


    太子捏著折子道:“知道了,叫禮部擬定一個新的封號。這個不合適他。”


    黃門道:“殿下,侯爺說想見殿下。”


    太子道:“你告訴他,他重孝在身,就先在府裏丁憂。”


    黃門退下,殷別塵道:“殿下,微臣查看州郡時發現有部分地區太守並未上折子,這是為何?”


    太子道:“閣老久不在朝,故而不知,這些太守約莫有幾年沒有上折子了。”


    殷別塵道:“殿下可有製約之法?”


    太子道:“無非就是殺雞儆猴,可是誰是這隻雞?”


    殷別塵道:“殿下所慮極是,這尚未到時候,是微臣操之過急了。”


    征西侯府,望江南。


    謝鬆照拿著竹枝歎氣道:“之前我們謀劃要他登上皇位時,他沒有魄力,我還怨過他,可是他現在越來越有模有樣了,我反而又不習慣了。真真是賤皮子。”


    顧明朝道:“向玉之前問過一句話,你迴來了,燕都裏的人能有幾分安生?這話你有什麽見解?”


    謝鬆照道:“太子如何安置我才是重點。其他都不在別人的考慮裏。”


    顧明朝道:“那你現在你安全了?”


    謝鬆照笑道:“哪裏就安全了。這種被排出的,一般都是廢棋,生死天定。”


    顧明朝道:“……真是玩得花。”


    “侯爺,尤達迴來了,歸鴻頂班去了。”白拾進來稟報。


    謝鬆照道:“白拾,以後府裏你做主,遠岫留在邊疆幫忙了。”


    白拾一愣,道:“是!”


    兩人聽完了尤達的匯報,都默了一息。


    顧明朝道:“果然,這個向玉跟南國有牽連。”


    謝鬆照道:“好了,戲演完了,向玉沒有價值了。這個棋子暴露太久,她的幕後之人已經不會用她了。”


    顧明朝道:“我去找陸思丞說話,歸鴻帶向玉出來,把他殺了。”


    見謝鬆照沒有反對,顧明朝起身就走。


    館驛。


    “陸大人,近來可好?”顧明朝跨進館驛就抓著陸思丞不放。


    陸思丞把手一甩,道:“原來是侯爺啊。唉,恕下官眼拙方才沒認出侯爺。”


    顧明朝道:“好說好說,陸大人,我就想問問大人,是否見過一個女子。我們候府正在找她。”


    陸思丞道:“侯爺說笑了,這可是館驛,哪裏可能會有女子?”


    顧明朝道:“陸大人,我的屬下說,那女子就是在這附近失蹤的。”


    陸思丞斥道:“好沒道理的話!莫非……”


    一口鮮血噴出,顧明朝臉上全是血,他立馬大聲喊道:“快叫大夫!抓刺客!”


    向玉跌在地上愣愣的看著滿手血,聽到顧明朝的話爬起來就跑,顧明朝上前鉗住她,正好被聞訊趕來的南使們瞧見,驚道:“大人!”


    顧明朝道:“快,快來人,這是兇手!”


    向玉眼角有淚溢出,她道:“好狠的毒計。”


    顧明朝卻就地滾開,捂著手上的傷口道:“快,快來人!她會武功!快斷了她的手足!”


    白拾衝進來道:“侯爺!這是怎麽了?”


    顧明朝搖搖頭,竟然兩眼一翻白,昏死過去了。


    消息傳來,朝野震動,還從未有過使臣無辜死於刺殺的,太子迅速調集三法司審理,刑部封鎖了館驛,而剛剛進城見了太子的陳使被迫到青衫寺與將軍同住。


    三司會審公堂設在刑部,南使失了主心骨,都在明爭暗搶主使的位子。


    其中一個一直影射顧明朝,道:“大人,我家陸大人向來是進退有度的,隻有侯爺他屢屢和大人過不去,每每都要辱罵我們家大人。下官以為,這必定是顧明朝設的局!”


    另一個道:“你這人胡說八道!明明就是這女子行兇的。胡亂攀扯些什麽!侯爺和大人不要與他計較。下官等人方才也看到侯爺親自製服了兇手,怎麽可能使侯爺?!”


    “大人,館驛門房有案情呈報。”衙役小跑進來。


    “帶上來。”杜鶴徑半句都不想聽他們扯皮。


    門房跪下磕頭道:“大人老爺們,小人每天這個時辰都要換班,今天換班的時候就看到這個女子衝出來,手上拿著這麽大的刀子,一刀就給南國來的大人背後捅下去了,大人老爺,小人所說句句屬實!”


    那個攀扯顧明朝的南使立刻嗬斥道:“胡說!你分明是……”


    旁邊的南使立刻接話道:“是什麽?大人,說話不能這樣不過腦袋,這裏可是公堂!我尋思著你素日裏也與侯爺沒有交集,這時候為什麽就非要咬著侯爺不放?”


    “那你還跟顧明朝沒有交集,你為什麽非要跟他一條線?!”


    “荒謬!本官這是秉持公正!”


    而向玉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她沒有半點力氣給自己辯白,縱使胸中有萬鈞策,到了此時也枉然,隻能任人宰割。


    杜鶴徑打斷他們的爭吵:“好了,二位,本官自會明斷是非,二位就先暫到青衫寺歇息吧。”


    顧明朝道:“三位大人,顧某奉太子敕令,前去請陸大人入宮,可不料陸大人卻不願意,說是有重要事情,說著就要往院內走。”


    杜鶴徑看著他道:“今日案情有非常多的線索,先容本官詳細查驗,涉案者暫收刑部大牢關押,候審。”


    東宮。


    太子道:“事急從權?”


    顧明朝道:“是,請殿下寬恕。”


    太子道:“是本宮的話對你們候府都沒有用了,是嗎?”


    顧明朝道:“殿下這話,微臣不明白。”


    太子道:“兩軍交戰尚不斬來使,你倒好,直接在館驛殺人。”


    顧明朝伏拜於地道:“殿下此言是在誅鬆照的心。他重孝在身,隻能蝸居在室,尚想為殿下分憂,這個向玉不是個簡單的,可能是好些棋手共同埋下的棋。但她久在候府,手腳受製,她背後的主人都已經不用她了……”


    太子道:“不用?安樂侯,若是不用,陸思丞為何會接納她?你也還記得本宮說過的,他重孝在身,就在家丁憂,結果呢如何?”


    顧明朝啞口無言。


    太子道:“你且迴去,告訴謝鬆照,本宮不會忘了他,但也決不可有今日這般事情。”


    太子看著顧明朝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道:“閣老,孤如今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殷別塵道:“殿下,為君者福澤天下,不拘一人之小情小愛。”


    太子道:“閣老,現在開始選太子妃和良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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