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支帥帳。


    將帥小兵都是一個樣,灰頭土臉焉噠噠的。塞簡赫一腳踹飛地上的木櫝,直衝阮澤宜吼:“這就是你說的好主意?!啊!看看都成什麽樣子了?啊?!”


    阮澤宜抹去臉上被濺到的唾沫,道:“將軍,我之前也說過了,如今瓦塔都是悍將,難破。但隻要破開瓦塔,大周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現在不過是敗了一場了何必懊惱不已?”


    塞簡赫虎視著他,道:“那你給我解釋一下那個謝什麽……謝衡的兒子是怎麽迴事?”


    阮澤宜挺直腰板道:“他想從內部分裂我們!他用的是離間計,將軍莫非信了?”


    塞簡赫聽他略有嘲諷之意,不禁勃然大怒道:“豎子安敢如此?!你本是周國的探花郎,為何會自段青雲路來月支?你們大周常說我們是蠻夷之地!”


    阮澤宜道:“塞簡赫,我看你不僅是有勇無謀,更是心胸狹隘!你這樣的人,怎麽配為主君奪取天下?!我是被那些偽君子蒙騙做了出頭鳥,然後用完就把我扔到邊境!我難道還要給他們賣命嗎?!”


    塞簡赫道:“誰知道是不是苦肉計!你們大周人最是陰險狡詐!”


    阮澤宜冷笑道:“幸好月支的主君不是你!如果是你這樣的,遲早要亡國!”


    塞簡赫忍無可忍,上前一腳就把他踹翻在地,道:“豎子!小人!”


    阮澤宜推開來扶他的文淮,爬起來道:“嗬……塞簡赫,你還想要入周的頭功嗎?要就隻能聽我的!不就是輸了一場嗎?怕什麽!又沒到彈盡糧絕的時候!”


    塞簡赫看著帳外東倒西歪的旗幟,萎靡不振的兵士,略微緩和道:“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這一次再出了問題,我就直接把你殺了!然後把你的頭送給大周的守將!”


    阮澤宜道:“現在就需要匈奴和龜茲的幫忙,龜茲才被打了,如今謝衡死了,他們一定想一雪前恥,隻需要去一封書信即可。而匈奴則需要許諾給他們好處,需要能言善辯的前去說服他們。這樣一來,三軍齊發,定能讓周軍有慌亂之處,隻要露出破綻,咱們就直接殺過去。這信必須要親信送。”


    塞簡赫盤算著這隻用等,不需要損兵折將,喚過小兵來寫信,又看了看阮澤宜,煩躁的揮手道:“有消息了再說,你先迴去待著吧。”


    迴了營帳之後,文淮一直欲言又止,阮澤宜撇了他一眼道:“要說就說,這是整哪出?”


    文淮又看了看營帳外晃動的人影道:“這迴咱們還能投誰啊?”


    阮澤宜一愣,道:“什麽投誰?”


    文淮道:“就是……塞簡赫不是懷疑你了嗎?不做一手準備嗎?”


    阮澤宜道:“哼,塞簡赫這個蠢貨……放心,我們就呆在月支了,咱們一定會迴到燕都的,做人上人。”


    文淮摸著腰上的劍,揣揣不安地道:“我總覺得塞簡赫不會放過咱們,就……他會不會讓人告訴主君?那……”


    阮澤宜皺眉道:“你擔心得不無道理,咱們再怎麽說,還是個外人,是得做個兩手準備。”


    文淮道:“那……那該怎麽做?”


    阮澤宜沉吟片刻,突然靈光乍現道:“如果這一次出了意外,我們去帥帳請罪時,你就上去把塞簡赫殺了,拿著他的頭咱們就去投奔大周。”


    文淮不解道:“這……能行嗎?”


    阮澤宜道:“你不知道,我曾經算是趙懷瑾的門生,如今他也死了,死無對證,我都拿著塞簡赫的腦袋來了,謝鬆照他們,沒道理不信。”


    文淮點頭道:“好,我記住了,那你先休息吧。”


    翌日,瓦塔。


    “老實點!”池瞻往抓到的使者屁股上踹了一腳,邊罵邊往正堂裏走。


    殷湘蘭一眼看到他,起身道:“將軍一路辛苦了,可有什麽收獲?”


    池瞻擺擺手,接過粗茶一口灌下去,長舒一口氣道:“夫人真是神機妙算!我趁戰時混亂,穿過封鎖在野外守著,終於在密甘嶺外往北二十裏和在桐麻崖往北十裏抓到了去匈奴和龜茲的月支兵,還有塞簡赫的親筆書信。另外還有個收獲,月支內部出問題了,跟去匈奴的小兵裏麵還有個是迴月支王庭打小報告的!”


    殷湘蘭道:“如此正和我意,想來這東風就快了。”


    秦綜搓著手道:“夫人啊,這東風到底是什麽啊?你就說了吧,莫讓我這心裏癢癢!”


    其他人也道:“是啊是啊,夫人你就說了吧。”


    殷湘蘭道:“月支內部已經有了矛盾,而且這些信件也落到了咱們手上,我們就派一位使者前去月支營帳,讓他們最後薄弱的信任徹底瓦解。”


    謝鬆照道:“夫人,這事非謝某莫屬!”


    殷湘蘭道:“這塞簡赫不比尋常\\小兵,妾恐侯爺有失。”


    謝鬆照看著麵露難色的眾人,道:“那此行還需請一位將軍同行,不知……”


    秦綜道:“我陪侯爺一起去!”


    曹青雲道:“還是我去吧。”


    秦綜擺手道:“哎,曹兄莫要於我爭了,你已經拿了一功了,還需讓小弟去試試!”


    說完自己先笑起來,眾人也跟著一樂。殷湘蘭道:“那就有勞侯爺和秦將軍一道入虎穴一探。妾與諸將就在這正堂等候捷報。”


    謝鬆照左邊跟著秦綜,右邊歸鴻手不離劍,直至月支營寨前喊話:“速速告知塞簡赫將軍,吾乃現任征西侯,奉命出使月支,特來拜訪將軍。”


    小兵飛快竄下樓,衝去稟報。不消一刻鍾,營寨門大開,塞簡赫坐在帥賬裏,身邊盡是穿甲帶刀的兵士,看了眼謝鬆照,眼裏盡是輕蔑。


    謝鬆照目不斜視走進帥帳,拱手道:“將軍安好?”


    塞簡赫用鼻孔重重的出氣,道:“好得很,正準備將你們大周人剝皮抽筋!”


    謝鬆照笑道:“確該如此,將軍有此心就好,謝某此來就是為了將軍您。”


    塞簡赫不耐煩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磨磨唧唧的,跟個娘們似的。”


    謝鬆照從袖中取出信件道:“將軍請看。這是您送往匈奴的信,這是您送往龜茲的信。請將軍過目,可是將軍您的親筆書信?”


    塞簡赫看著昨日送出的信,今晨就到了謝鬆照手裏,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用月支話罵了句髒話。


    謝鬆照道:“將軍,罵娘不能解決問題。我此來就是為了解決大周和月支兩國共有的叛徒。”


    塞簡赫斜著頭乜他,道:“誰啊?阮澤宜?哼,你要殺他?我偏要留下他!”


    文淮突然衝進來,兩方都拔出刀了,塞簡赫喝斥道:“你來做什麽?天塌了?這麽橫衝直撞!”


    文淮道:“將軍,阮澤宜……真的是叛徒!”


    “你說什麽?!”塞簡赫暴喝,差點把木櫝又掀翻了。


    文淮道:“他,他說信件搬來了救兵,就繼續給將軍出謀劃策,若是沒有請來救兵,反而讓將軍更加不信任他,就要……就要……”


    塞簡赫終於把木櫝掀翻,喝道:“說!我還不信他能翻天了!”


    文淮終於吐出字來:“就讓我殺了您,然後拿著您的頭顱去瓦塔投奔謝鬆照。”


    塞簡赫在上麵轉來轉去,突然道:“把阮澤宜給我帶過來!”


    被拖進來的阮澤宜尚未穿好衣服,草草揉了揉眼睛道:“莫非有了迴信?”


    塞簡赫道:“你通敵叛國,現有人證在此,你有什麽要說的?”


    謝鬆照道:“將軍,還有物證。這些信就是阮澤宜派人告知去向的,不然這麽多條路,我怎麽就能把所有信都截下了?”


    阮澤宜道:“人證?人證是誰?我要和他對質!”他死死盯著謝鬆照。


    謝鬆照微微對他一笑,兩手抄在袖中。


    文淮磕磕巴巴道:“我……我是人證。主子,我真的不想叛國……我生是月支人,死是月支鬼……”


    阮澤宜一下就跌迴地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仰天長歎道:“時也命也!時也!命也!”


    謝鬆照搖頭道:“非也,是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叛國者,終會為人所叛。”


    阮澤宜突然直起身子,惡狠狠的吼道:“天道何其不公!有人生來就在繁華帝都,有人卻要曆經風雨還見不到陽光!我追求榮華富貴有什麽錯?!啊?!”


    謝鬆照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通敵叛國,這事放在任何國家,都不會讓你活得長久瀟灑。”


    阮澤宜笑道:“謝鬆照!你隻知道說我通敵叛國,嗬……那你知道誰和我通了嗎?”說完就往刀斧手的刀上一撞,終結了他荒唐且短暫的一生。


    塞簡赫看著阮澤宜死了,目光盯著謝鬆照,摸著腰上的劍道:“既然來了,那就把命留下吧!”


    說罷抽刀就是照著謝鬆照腦門一砍,被秦綜架住,還被逼退了好幾步。鈷結封上前被歸鴻架住,刀一旋,就架在了鈷結封脖子上,輕輕一拉,鮮血直流。


    謝鬆照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將軍此為,就是日後入主中原了,也不能使天下信服歸順!”又看了眼鈷結封道:“將軍,若是還想損兵折將,那就讓鈷結封將軍來陪我吧。”


    文淮縮在刀斧手後麵,沒有帶刀的他也怕被人無意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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