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館驛。


    南國一眾使臣急得在院子裏團團轉,桌上茶都涼透了,也沒人讓換,為首的使臣陸思丞更是急得上火。


    “吾乃鴻臚寺右卿竇思源,奉命特來探望貴使。陸大人可在?”


    院外的聲音讓眾人迴神,陸思丞拍了下手道:“把茶換了,都正衣冠。”


    竇思源笑得滿麵春風,抬手行了一禮道:“貴使可好?”


    陸思丞迴禮道:“自然是好,我等感到賓至如歸。不知竇大人此來?”


    竇思源指著顧明朝道:“是侯爺向太子請旨——請諸位去燕都所設的武寧公靈堂上香,好讓諸位不虛此行,也領略一番我大周武將雄風。”


    陸思丞道:“自然是客隨主便。這位侯爺可是八年前陳國送來的質…皇子?”


    顧明朝道:“大人此話不妥,為誰之子是人所不能自己抉擇的,英雄不問出處,大人拘泥了。”


    陸思丞笑道:“確實是在下狹隘了,畢竟在下沒有認賊作父的愛好。”


    竇思源臉色一變,顧明朝道:“誰說大人有到處認爹的習慣,在下可從未聽說過,要是聽說了一定給您正名。不過南國倒是很愛以裙角而結天下啊。在下瞧著大人這身衣裳已經起了褶子,想來是一夜未曾換吧?”


    陸思丞微微笑道:“那在下清名可就仰仗安樂侯了。您說裙角這個,恕在下實在不明白,秦\\晉之好是自春秋戰國就有,莫非侯爺有抨擊古人之好?若是如此,來日您來了我們南朝,我一定為您尋清談客作陪,定叫您不虛一行。”又揮了揮袖子道,“侯爺不知,我朝素來推崇文景之治,以廉潔奉公而治天下,自然不必燕都奢華富貴。”


    竇思源連嘖了幾聲道:“大人好口才,可惜您是沒有見到我朝內閣翰林的節儉,但我朝可從不會拿廉潔修身這等空話來搪塞人。”說著振袖道,“我朝燕都富貴逼人那是農商發展興盛,士大夫吃得飽,才能為天下謀福祉;將士穿得暖,才能開疆拓土!大人可一定要分清楚南國是不肯讓你們過得好,還是真的沒有錢,需要諸位勒緊褲腰帶辦事啊。若是如此,大人何不棄暗投明?我大周為賢是舉!”


    陸思丞斂臉上笑意,道:“大人說笑了。我朝陛下以身作則,宮中從無奢靡之風,朝中從未有貪汙腐敗之舉。我國推行的也是輕徭薄賦,與民休息的政策,近年來天下賢才盡入吾主彀矣。”


    顧明朝道:“唉,大人,吹牛也要看著天來,你這……是要笑死個人呐!”


    陸思丞道:“何來吹牛?請侯爺明示。”


    顧明朝裝模作樣的揩了一下眼角,道:“陸大人你剛才說天下賢才盡在南朝,此話何其之假!不必說那被南朝官員排擠到陳國的王峰;也不必說那前些年來投奔燕都的莊幾安;單是那被無辜陷害,滿門抄斬,最後卻成了滏陽雙將之一的江行之,就足以令人笑掉大牙了。閣下何必再為南朝強扯遮羞布!”


    陸思丞卻依舊麵無慍色,溫和道:“閣下這邊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了。那王峰勸聖上窮兵黷武,這如何能留?那莊幾安不懂變通,隻知照辦聖賢書,何其愚昧?那江行之是因父之罪被流放。能夠輕易變心另投他國的,都是我朝不要的,若是喜歡,便收留著吧。”


    竇思源道:“那南朝這小文景之治……也不過就是徒有虛名了。”迴頭剛想遞眼神,卻發現是顧明朝,話頭一頓,複又接上。


    顧明朝道:“陸大人,貴使昨日還是十三人,今日緣何隻有十二人了?莫非是水土不服?可要我稟明太子,傳胡院首來看看給貴使?”


    陸思丞不動聲色的往前走了半步,道:“無妨,隻是昨夜貪杯,今晨尚未醒罷了,就不勞侯爺擔憂了。既然是祭奠武寧侯,那便請帶路吧。”


    顧明朝道:“正是,若是貴使安好,來日歸去時我定好酒相送,可莫要再貪杯了。”


    陸思丞道:“自然,多謝侯爺關心。”


    瓦塔。


    “稟諸位將軍,鈷結封搦陣!”


    眾人放下手裏的粗茶,起身整裝待命。


    殷湘蘭道:“敵軍不知我等已到,就先請童將軍下城應戰,秦將軍率兵在桐麻崖上設伏,童將軍詐敗直奔此處,待放童將軍入,便將其圍在崖下,直接射殺!”


    兩人接過命令就走,殷湘蘭又道:“侯爺,您素來是使臣,這一次陣前喊話就靠你了,你與曹將軍一道下城,待童將軍引走鈷結封後,侯爺就喊阮澤宜答話,曹將軍你就率軍直撲月支陣營。”


    兩人領命拿刀就走。


    池瞻道:“我剛剛看過了,城牆修繕得不錯,隻是時間緊促,難免有瑕疵。”


    殷湘蘭道:“無妨,池太守,城中可還有人馬供用?”


    池瞻道:“夫人需要多少?”


    殷湘蘭笑道:“隻百十人足以。”


    池瞻道:“請夫人明示。”


    殷湘蘭虛扶了一下他,道:“不是什麽大事,而是要這一小隊精銳,守在去龜茲,匈奴的必經之路上,以截下信件。”


    池瞻道:“我這就去辦。”


    殷湘蘭道:“有勞太守。”


    婢子橘如捧茶進來,道:“夫人是高坐堂中等捷報嗎?”


    殷湘蘭抿了口粗茶道:“我等上城牆在旗下觀戰。”


    鈷結封看著城門打開,童蒙縱馬橫槍殺將出來,兩人酣戰一處,過了二三十招童蒙虛晃一槍,佯裝體力不支拖槍拍馬就走。不等阮澤宜出聲喊話,謝鬆照把馬一拍,到陣前喊話:“請阮澤宜出來答話!”


    阮澤宜在旗下眯眼細看,見是他,也不答話,隻對文淮道:“文淮,告訴他,能在你手下走過百招我便見他。”


    謝鬆照定睛一看,見個白袍少年斜持長槍從陣中殺出,喊道:“書生,除非爾百招之後尚有頭在,否則不見!”


    曹青雲將刀拔出,催動胯下戰馬迎敵,文淮見他重刀砍來,勒馬橫槍,直取曹青雲咽喉。曹青雲手上一別一挑,文淮急忙在馬上仰臥才堪堪避開曹青雲的刀,即便如此,黃沙上殷紅的頭鍪也叫人膽戰心驚。


    文淮將槍頭往殺裏一插,飛身給曹青雲兩腳一蹬,曹青雲雙刀一抵,將文淮率在月支陣前。曹青雲輕蔑一笑,道:“黃口小兒安敢賣弄拳腳。”


    文淮灰頭土臉跑迴陣中,又有一小將閃出來,大喊道:“休走!汝且試我刀利否!”


    曹青雲持刀往前,手上重重砍下,隻一招,就廢了對方拿刀的手。


    他將左手的刀收迴鞘中,提著奪來的陌刀笑道:“好刀!還有誰來給曹某送刀?!”


    馬蹄煩躁的塌起飛塵,軍心不穩,阮澤宜拍馬出來道:“曹將軍,請方才的書生答話!”


    曹青雲仰天大笑,低頭惡狠狠地道:“百招之後若汝頭尚在,方可一談!”


    陌刀飛出,阮澤宜驚慌失措忙催馬逃生,曹青雲趁勢殺進月支陣營,謝鬆照在後方大喊:“殺!”


    森特靜接過長槍,穿過陣營來與曹青雲廝殺,一砍一抵,曹青雲抽刀斜劈森特靜馬頭,森特靜罵道:“無恥!”


    曹青雲嘿嘿一笑道:“犯我大周邊境者,反罵我守境之人無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說著又是一記重刀砍下,左手將刀飛出,森特靜覺得寒光一照,脖頸不在矣。隻得咬牙迴首,長槍舞起來,將自己護得跟金鍾罩似的。


    曹青雲反手接到刀,道:“怎麽,汝也怕我這刀否?”


    森特靜咬牙恨齒,長槍攪動直取頭顱,曹青雲雙刀格擋,打開之後森特靜又是一槍斜刺下來,曹青雲連連躲閃,咬牙道:“來日再戰!”


    森特靜吼道:“今日!本將定要取你項上人頭!”


    曹青雲勒馬轉身就朝西跑,森特靜窮追不舍,謝鬆照抽刀喊道:“阮澤宜,今日你便要歸西了,你放心,來年清明寒食,我給你灑酒水一杯!”說罷,縱馬直奔旗下躲著的阮澤宜。


    這邊刀劍往來卻無悍將,那廂童蒙和鈷結封卻打得熱火朝天。


    鈷結封道:“此處狹窄,何不到密甘嶺上一戰?哪裏地勢……廣闊。”邊說還要提槍應對童蒙,氣勢自然就不足。


    童蒙道:“密甘嶺?我呸,這麽遠!跑過去馬都累死了!不如,不如你就……嘿!跟我去前麵點,哪裏也寬!”


    鈷結封罵道:“我操你老母!你那邊肯定有埋伏!”


    童蒙賭咒發誓道:“放你老娘的屁!要是有埋伏我是狗!走……走不走!”


    這邊樹丫子老是容易被眼角掃到誤以為是冷箭,兩人眼角都瞟痛了。鈷結封道:“當真?”


    童蒙眼見有望,更是什麽話都敢說:“當然是真的!要是有埋伏……我以後就叫童狗!狗屁不如……生孩子沒……沒屁\\眼!”


    鈷結封料想自己說不出這話,都說背信棄義會被恥笑,深思苦索了一番,打開童蒙的槍,道:“有多遠?”


    童蒙道:“不足一裏路!就是桐麻崖前麵那裏的平地,開闊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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