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宴席吃完之後會,兩個侍女就撤走了酒菜,然後端上來一個小爐子和一套精美的茶具,開始服侍董姚飲茶。


    作為文盲階層的一員,董姚哪裏喝過什麽茶,也就是跟著大軍走動時喝過一些粗糙的茶磚,那玩意喝起來一點也不有趣,粗大的茶葉子帶著茶樹的細枝,大多數的時候都是煮著喝,一個十人隊的軍士一起圍著大鐵鍋喝茶,那種苦苦的滋味也談不上什麽美味,隻是聽老兵說磚茶的一些功效。


    在可怕的封建時代,秋天之後,人們獲取維生素的機會少之又少,因為漫長的冬季長期見不到綠色蔬菜,老百姓一般都是在家裏啃食春夏時期醃製的菜蔬,那些味道奇怪的東西在內地也是極好的蔬菜補充,要是放到大草原上,一壇子的醃菜可以換兩隻羊,沒辦法,除了醃菜能補充維生素之外,茫茫的大草原在冬季啥都沒有。所以每逢冬季到來之前,那些除了牛羊之外啥都缺的蒙古人就要求大明開放交易,用牛羊馬匹交換各種各樣的中原產品,茶葉就是最重要的一部分。由於蒙古人那邊肉奶食品吃得較多,蔬菜到了冬季基本上一點也沒有,而喝茶既可消食去膩,又可補充人體所需的多種維生素和微量元素,故有“寧可三日無食,不可一日無茶“之說,磚茶已成為他們生活中的必需品。


    便宜的磚茶董姚喝了不少,此刻看著兩個侍女忙活著煮茶,也坐好了學著張元彪的樣子拿起茶杯一飲而盡,濃厚的香味在口齒間遊走,整個人都舒服起來,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去迴味這漸漸歸於平淡的味道。


    “董大使。”張蒙站在帳篷口看著一臉滿足的董姚道:“飯菜還合胃口嗎?”


    “很好,很好。”董姚趕緊站起來,抱拳道:“很滿意,很滿意,這兩位姑娘也很好。”


    “哦?”張蒙看著兩個催下頭的侍女說道:“那你們二人就在此候著,一會董大使見了將軍迴來,再服侍董大使喝茶,萬萬不可怠慢啊。”


    兩個侍女紛紛點頭稱是,低著頭收拾茶具。


    “咱們去中軍的帳篷吧,我家大人已經在那邊等著見您了。”張蒙說完就走出了帳篷,帶著董姚穿越密集的防禦,走向不遠處的一個帳篷。


    等到董姚走入之後,就看了端坐在案幾後寫東西的一個魁梧武將,此人雖然拿著毛筆寫個不停,但是身上的盔甲還是明亮整潔,端的是能文能武的漢子。那個漢子見到董姚進來,也是起身相迎,讓賬內的其餘人都出去,隻留下張蒙在裏邊負責倒水這樣的服務。


    畢亞龍親自把董姚讓到一側的地毯上,自己又迴到座位上整理了一下文書才抬起頭笑著說:“我是東江軍獐子島參將畢亞龍,不知道使者如何稱唿啊?”


    “小的是青州左衛的百戶董姚。”董姚小心地說道。這個官職還是張元彪之前讓他管理戰俘時給的,董姚在青州左衛隻是一個大頭兵而已。


    畢亞龍看著董姚也不置可否,他迴憶了一下最近的戰報,想起來了這個青州左衛早就已經被打散了,現在的對戰地圖上早就沒了青州左衛的標誌,那個青州左衛的主要軍官被砍了頭現在腦袋還在萊州城下掛著唬人,想到分析出來的臨清軍情報,也就心下有些微怒,感情這張元彪是在惡心人,扔出來個這種貨色當使者,真是一點的誠意也無,於是臉色一沉,就說道:“青州左衛在先前的戰鬥中,好像已經被打敗了,你們衛所指揮使大人的腦袋還在萊州城下掛著,董大使怎麽跑到了臨清軍的麾下?”


    這個問題問的很沒有情商,畢亞龍簡直是聊天的終結者,董姚羞的隻能用喝水來掩飾這怎麽迴答都很尷尬的問題。


    但是董姚也知道這身份問題不能跳過去,就用自己一路上苦思冥想的答案迴答道:“我是臨清軍的百戶,臨時接管了青州左衛的潰兵,為我家大人收攏了八百人,這八百人負責營壘修建,在軍中號稱八百勇士。”


    “哦。董大使能帶近千人,怪不得能得到如此信任。”畢亞龍也隻是隨便問問,這種問題沒啥營養,哪怕是董瑤說自己是奧特曼派來的,他也會把議題進入到下一個環節,接著問道:“你家大人派你來,可有何打算?”


    “我家大人念及東江軍昔日為國血戰建奴,也沒有為難抓獲的遼東戰俘,還給吃給喝給衣服穿,這麽冷的天也沒有凍餓死他們,更沒有想著殺了領軍功,這次讓我過來名義上是要勸貴軍迴歸大明,其實是讓我與貴軍接洽交換戰俘的事。”董姚一股腦道出了來意。


    “哦。”畢亞龍狐疑地看著董姚說:“可是我軍手上沒有你們的人啊?怎麽交換?”


    “是這樣。”董姚歎息道:“我家張大人原本是那通州的秀才,因為他的先生是個信泰西和尚的人,結果張大人也跟著信了泰西教。”


    “泰西教?”畢亞龍腦子一片空白,他知道很多的民間道門,比如白蓮教、通天教、彌勒教等等,卻是第一次聽說這泰西教,也不禁問道:“這是什麽教?”


    “小的也不知道,隻是大人說,泰西就是咱們大明一直往西萬裏之外的地方,那裏也是我們一樣的人,各個長得濃眉大眼,頭發各種的顏色,就像是寺院中羅刹一般。”董姚說著還比劃著。


    “你說的是紅夷人。”畢亞龍說道:“這麽一說就知道了,紅夷人也是說自己來自遙遠的西邊,你家大人還認識這些人?”


    “對對對。”董姚激動地說:“我家大人信了那泰西教,也是要祈禱,後來建奴打京城,他的老家被建奴打破,張大人逃了出來就拉扯了隊伍,本來是要退到山上去,結果他做了一個夢,說是泰西教的神要他率軍來此地駐守,還給了他一些神力,讓他去設法營救泰西教的信徒。大概是營救了這些信徒,泰西的神會獎勵我家大人吧,他也沒有跟軍士們提起過,隻有我知道。”


    畢亞龍雖然不是文盲也念過一些書,但是能給耿仲明研究“陰門陣”、“陽門陣”和黑狗血辟邪的狗頭軍師,對於這些神神道道的超自然力量還是有些敬畏,之前他就因為這些神奇的克製方法沒有產生作用而苦惱,現在知道了是臨清軍有其他神力的加持才能破壞威力巨大的黑狗血,於是就好奇地問道:“什麽神力?”


    “我聽說就是火銃打得準打的狠,還能弄出來藍色的火焰,然後就是護著火銃火炮不炸膛。”董姚虔誠地說道:“真是佛主保佑,就沒聽過臨清軍有炸膛的事。”


    這些說詞當然都是張元彪這個陰謀家編出來的,董姚當時聽得自己都信了,能不信嗎?那臨清軍火銃的實戰的效果在那裏擺著,那壕溝裏的焦屍慘狀也是實實在在,作為老兵油子的董姚才不信是科技的力量,因為大明軍隊從南京到北京,哪有不炸膛的鳥銃?


    這麽一說,畢亞龍也覺得有些道理,因為數天來的對戰之中,他也去過前線督戰,更是每天晚上看戰鬥經過的文書到深夜,全軍上下都說堡壘中的明軍火器犀利,那鬼火也是可怕,占到身上就會燒個不停,否則這支人馬蹲在這個地方也不砍人頭換軍功,也不說看到大軍嚇得逃跑,真的肯能是在為了泰西神的意誌在此苦戰。


    “泰西神主管火銃火炮,我也聽說過。”畢亞龍嚴肅地說:“那些紅夷人發射火炮前迴去拜神或者請神,在那裏嘰裏咕嚕一會,看來是有些本事。那些人也說他們的神全知全能,難道是和你家大人信的一樣?”


    董姚鬆了一口氣,說道:“那應該是,我家大人也是會說些我們聽不懂的話,可能是在請神,幾次聽說他請神完了就能披重甲上前搏殺,每次都是一根毫毛都傷不到。”


    這些話又和一份戰報對上了,那日耿仲明的鐵甲親衛突擊,被幾個臨清軍狠人逼近釋放鬼火擊退,有個甲胄精良的人被很多人指認為是臨清軍的高級軍官,因為大家打了太久離得也不遠,所以對這個老是出現在外邊打氣的人很有印象。


    畢亞龍想著那張元彪信的教居然都開始托夢了就很苦惱,他內心深處還是有著強烈的民族自豪感,迷惑於為啥紅夷人的神靈就能釋放神力,自己這邊每次打仗前都會焚香祭拜各路大神,為啥火炮會瀉火,火銃更是因為經常炸膛而沒人敢用,難道真的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這些亂七八糟的線索讓畢亞龍堅信,臨清軍在這裏打生打死就是為了泰西人,也就是營中的紅夷人,對於缺乏西方宗教知識的畢亞龍來說,他不知道在地球的另一端,那些泰西人因為天主教和新教在為誰能代表上帝的事在打“三十年戰爭”,他們的神都不管不問任憑兩夥人打了三十年,怎麽可能來萬裏之外降下神力?


    畢亞龍看著一臉興奮地董姚講著臨清軍的事,暗暗想著:下次開戰前,也得把那泰西和尚請過來念點經文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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