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激烈戰鬥看起來是叛軍大敗虧輸,死傷了一千人看起來不少,其實他們的損失放在一萬多人的部隊規模之中,完全算不上太大的事,況且那些死傷的軍士大多是新招募的山東新兵。隻是打仗受了挫折,還損失了不少的軍資器械,這些讓耿仲明大為惱火,作鎮中軍指揮的他萬萬想不到自己的隊伍不僅輸了,還被這小股明軍銜尾追殺,等到大部隊再次迴到前線收拾東西時,又發現大炮給人釘了火門,隻得再把這些玩意拖迴去修理,短時間是不能使用了。


    耿仲明的軍議就寡淡了很多,一群軍官看著自己的頭目並沒有很生氣,更沒有要殺人祭旗的想法,也就紛紛放下了心理負擔,靜靜地聽耿仲明的軍事部署。


    “勝敗兵家常事。”耿仲明說:“不就是小挫嘛,最後打的還是蠻好的,隻是這道路狹窄一些,否則直接就全滅了他們的部隊,你們不用擔心,損失的兵丁,等到了萊州城下都給你們補上來,有錢有糧拉人當不還不容易?”


    一群叛軍軍官都是露出了笑容,各個拍著胸脯表示要在接下來的戰鬥中發揚東江軍精神,幹死這些王八蛋。


    “今日白天打的很好了。”耿仲明說:“咱們有的是生力軍,今夜我要發動夜襲,再熬一熬這些王八蛋,畢亞龍,你帶著老三他們去布置,今夜的突襲能成最好,不能成的話,也要把他們累死,方便咱們明日的進攻,等到明天,我要拿出來那幾個大的玩意轟死這些王八蛋。”


    “是,大人。”畢亞龍站起身來抱拳道:“我這就安排人去支會側翼包抄的兩位參將,今夜就,摸上去夜襲。”


    叛軍果然想到做到,下午黃昏時分就把兩千隊伍拉到了前邊,在夕陽下仔細觀察臨清軍的堡壘,軍官們領了吃食與酒水後,就帶著自己的隊伍百人一隊百人一隊地拉扯到了出擊地點待命。為了增加進攻的效果,叛軍又從陣後推來了八門臼炮,在天黑前又對著營壘射出了十幾個石彈,這些玩意都是用來擾亂軍心和試探距離的,幾十顆石頭在營地中垂直落下亂砸,又給臨清軍造成了一些傷亡,以至於軍士們都頂著個繳獲的盾牌在外邊走,一聽到外邊有聲響就舉起盾牌格擋。


    對於這樣無恥的騷擾,張元彪也是氣的牙癢癢,隻是自己方麵沒有火炮可以迴射,隻能讓手下在閑暇時搭建遮擋棚子,好在當初砍伐樹木用力過猛,營壘中的木頭較多,眼下就到處搭棚子上邊還要放上土袋,先是給傷兵的帳篷加上了圍擋,天黑了軍士們也在忙著在土壘之間搭建木頭棚子。


    夜裏,整個臨清軍前沿營壘一片漆黑,隻有中間的傷兵營帳有些許亮光,其餘的地方軍士們都躺在安全的地方和衣而睡,隻有值夜的軍士還在瞪著大眼觀察者外邊的一片漆黑。夜裏還是很安靜的,隻有風吹樹梢的忽忽聲。


    一陣臼炮發射石彈的聲音傳來,還在忙碌搭棚子的臨清軍軍士們紛紛丟下手裏的活找地方隱蔽,各個都在暗罵這些叛軍的無恥,簡直是不讓人好好幹完活就休息。也都知道這些叛軍晚上肯定一直這樣的襲擾不讓人睡覺,好在棚子快搭好了,哪怕是打灰瓶彈,軍士們也都能捂著口鼻繼續睡覺。


    但是這一次落下來的東西有點不一樣,居然是打在木棚的沙袋上崩裂開來,開始了燃燒。


    張元彪在西門看這些東西落下,如火流星一般,紛紛亂亂砸下來,雖然燃燒的不多,但是發出的光亮還是讓人有些明白了。這是明軍的燒夷彈,裏邊有些火油,打過來想放火。


    看著沒有什麽慌亂的軍士們都看熱鬧似地盯著這些玩意,張元彪也鬆了一口氣,還好沒有開花彈,要是打進來的能爆炸,那損失可就大了。


    被燒夷彈吵醒的軍士們紛紛警惕地看著這些玩意,張元彪無奈地想,疲勞戰開始了。


    隨著一顆燒夷彈沒有射到營壘中,反而在西邊柵欄外的空地上被引燃了,淡淡的火光下,是壕溝邊上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


    “敵襲。”值夜的軍士大聲喊道:“敵襲,敵襲。”


    一邊等著的輜重兵大力士們紛紛開始搖晃自己的火折子,點燃了身邊的火把。這些火把上還拴著一個五斤的酒壇子,根據這兩日的戰鬥發展,心靈手巧的輜重兵們發現扔了酒壇再丟火把很危險,就搞出了這個火把加酒壇的小發明,投擲前點燃火把掄著火把的木棍就能輕輕鬆鬆扔出十米遠,在酒壇破裂的那一刻,火就會點燃酒精發出大火,一舉解決了諸多的問題。


    這個發明很快就被李國藩送到了張元彪處,張元彪很高興,當即就獎賞了發明此武器的輜重兵二十兩銀子,還記下了這個士兵的名字,讓他在明日就來中軍報到。於是當夜就把這個技術四處教授,尤其是西邊柵欄,更是給每個大力士準備了十個。


    這個火把丟到壕溝外,很快就是一聲爆炸,大量的火焰四散飛去,照亮了二十幾個平方的地區,就看到密密麻麻的叛軍扛著梯子驚訝地看著不斷丟出火把的營壘。那些酒精迸發出來的火在地上流淌著,踩到的人或者被濺到的人很快就被引燃了棉甲或者棉襖,任憑拿來了水妄圖澆滅也是枉然,隻能看著這大火肆意地燃燒。


    看到自己已經暴露的叛軍紛紛往壕溝裏鑽,這些新調集過來的軍隊都沒見過這兩日的戰鬥,哪裏知道這壕溝的厲害,紛紛按照自己的常識支設梯子打算攀爬過去破壞木柵欄。卻在壕溝裏聞著燒焦的味道,在摸索間也猜到了一些身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啥。


    火銃射擊帶來的短暫明亮,讓壕溝裏的叛軍知道了這是一個怎麽樣的地獄,看著周遭燒死的人,任憑那些軍士膽子大,也會被嚇得尿褲子。


    火銃的射擊也開始了,亂飛的鉛丸在人群中亂飛,黑暗中這麽一閃一閃的火銃擊發劃破了漆黑的夜,有些叛軍悶哼一聲就倒下了,大多數的人還是不要命地往壕溝裏跳,因為他們在進攻前就被要求越過壕溝打到對麵去,卻不知道死亡又近了一步。


    這次的夜襲是四麵八方一起進行的,營壘的四周都被酒精點燃,不多的光明之下,火焰越來越多,大量的酒壇被丟入壕溝,很快就又形成了一個燃燒的火牆,把那些軍士絕望地燒死在壕溝之中。


    活著的人四散逃走,盡可能地去離開這個噴火的堡壘,卻被後邊督戰的軍隊抓住削去耳朵再被推到進攻的隊伍中,這是一次極為嚴重的警告,如果不能打開局麵,按照明軍的規矩,打完了仗這些人都要被當成逃兵殺頭。


    這些山東新兵哭哭啼啼地往前跑去,聰明點的扛著梯子趴在地上抓著泥土,等待著壕溝中火焰的熄滅,而更多的人則是毫無目的地亂跑,直到累倒或者被鉛丸打倒在地才能安靜下來。一時之間外圍的空地上到處都是哀嚎與痛哭,伴隨著火銃的鳴放,這樣的混戰就打到了黎明時分才停下來。


    這樣的夜襲有效果嗎,能打下那個堡壘嗎??耿仲明不在乎,他手下的高級軍官也不在乎,在他們的眼中,這些人都是消耗品是工具,隻要能夠消耗守軍的儲備,這些人不管死了多少,他們都能在登萊二地招募到足夠的兵士。


    在亂世,想要投軍的人多如過江之鯽,隻要有糧食和軍餉,就有用不完的軍士,不能參軍吃糧的話,估計連活下去都是個難題。


    而作為亂世的人,真是不如太平盛世的一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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