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說迴到家的時候已經九點了,簡單的洗漱後爬上床,正想著陳露什麽時候會把“那個人”的聯係方式發給自己的時候,身體傳來熟悉的過電感。


    係統好像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來刷存在感。


    沈說不知道係統要幹什麽,他也懶得去想,反正也不可能中斷係統的控製,隻能被動的去接受。


    這一次,係統對沈說身體的控製是全方位的。隻見他被控製著起身,從桌上拿起筆記本電腦,開機、登錄遊戲、領取尋寶任務、開始尋寶……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的遲滯和猶豫。


    沈說把一切看在眼裏,係統控製他並沒有阻隔他的思維,他還能思考。係統果然是越來越強大了,昨天還要沈說登錄遊戲,領取任務後才會開始尋寶,今天就能幫沈說把前麵兩個步驟代勞了。沈說想到一句話,“你已經是一個成熟的係統了,要學會自己長大。”


    從最初知道尋寶任務可以賺錢,沈說進入劍俠3遊戲開始,係統就在不斷的展現著越來越強的實力。第一次尋寶,沈說要操縱角色到了尋寶提示點並進行一番摸索後,係統才會接管;第三次尋寶,沈說操縱角色到了尋寶提示點後,不需要摸索,係統就接管了;昨天登錄遊戲尋寶,沈說隻領了尋寶任務後,就直接被接管;今天就更誇張了,沈說沒有登錄遊戲,甚至都沒想起遊戲尋寶這件事,係統就接管了他的身體。


    難道是係統探尋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渴望?沈說想。


    係統當然是不會迴答沈說的疑問的,沈說再一次體會到了令人手抖的操作。時間悄然流逝,十一點半的時候,係統歸還了身體的控製權。


    沈說還在奇怪,尋寶任務的時限還沒到啊,就算過了午夜12點會刷新任務,這也還有半小時呢,怎麽就停下來了?


    看看遊戲界麵,沈說赫然發現一條提示出現在屏幕上。


    “您今日尋寶次數已達上限,請明天再來。”


    尋寶次數有上限?沈說有些懵,之前沒看到相關介紹啊,難道是剛更新的條件?


    既然是遊戲提示,沈說也不做多想,查看了昨日的收益,又把今天尋到的寶物標價擺攤,沈說打算睡覺了。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沈說不由得想到陳露和他說的話。誠然,他和付強這件事沒有任何的關係,是否需要如此執著的去探尋背後的真相,況且這件事背後的水還比較深。又想起剛才在遊戲中的收益,【建城令】拍出了金幣的天價,其他寶物加起來也有近六十萬金幣,也就是說昨天一天,沈說賺了近八萬塊人民幣!


    一邊是未知的風險、一邊是愜意的賺錢途徑,隻要不是腦子不好,誰都會知道怎麽選擇。


    沈說當然不是腦子不好的人,他不會放棄賺錢的途徑,尋寶係統的特性也不允許他放棄。所以,兩者並不是對立的關係,擺在沈說麵前的選擇隻有對真相的探尋和放棄追查真相兩個而已。


    再次迴到論證利弊是非的程序,探尋真相會給付強的女兒一個公道,會讓做錯事的人受到應有的懲罰,但也會有不可預知的風險。放棄追查真相,沈說不必煩惱、也不用提心吊膽,他可以自由自在過自己的生活,但沈說也在捫心自問,他能過得了自己心裏那關嗎?


    其實是沒有答案的,一件事情沒有真正的去做,或者真正的放棄去做,都無法得到最想知道的答案。


    沈說不斷的在給自己做著各種各樣的心理建設。


    放棄吧,不公的事情社會上還少嗎?你能管得過來嗎?你以為你是誰?還真把自己當大俠了?


    不能放棄,不公的事情的確不少,但我遇到的就這一件,良知不允許我視而不見。


    放棄吧,既然知道這件事背後的水很深,幹嘛還要去趟呢?萬一有個好歹,讓父母怎麽辦,讓那些關心自己的人怎麽辦?


    沈說幾乎就要說服自己,之前他把事情想的過於理想了,認為一腔熱血能夠戰勝所有的妖魔鬼怪。但現實是,一個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讓真相浮出水麵,真要去以卵擊石,會很傻很天真。


    不是他對自己的價值觀有了動搖,而是覺得社會上一些黑暗麵,光靠單打獨鬥是沒辦法驅散的。


    想通此節,沈說全身瞬間被厚重的無力感包裹。


    手機傳來震動,是陳露把“那個人”的聯係方式發過來了,看來她也在為這件事糾結,所以才會這麽晚沒有休息。


    看著短信上的人名和手機號碼,沈說對自己說,明天還是去見一麵吧,就算不能替付強的女兒討迴公道,也要知道真相到底是什麽。


    帶著這樣的想法,沈說進入了睡眠。


    第二天一早沈說就起床了,雖然昨晚睡得比較遲,但沈說並沒有感到疲乏,他想,或許是睡眠質量比較好,也或許是因為係統的原因。


    馬豔芳似乎永遠是這個家裏起的最早的人,此時早餐已經做好,沈說洗漱後吃著早餐,想著今天要做的事。


    手上的油條剛吃到一半,沈說的手機響了,是司芊芊的電話,沈說奇怪司芊芊為什麽這麽早打電話給他,摁了接聽。


    “我今天迴南江,你要一起嗎?”司芊芊開門見山問道。


    “這麽早的嗎?”沈說停下口中咀嚼的動作說道,“你腳傷還沒好,不多休息兩天?”


    “今天都假期第五天了,不早啦。”司芊芊說道,“而且我的腳傷也沒什麽大礙,都開始結痂 了。”


    “那也不用這麽急著趕迴去啊。”沈說嘟囔道。


    “後麵兩天高速肯定堵得厲害,今天迴去應該還輕鬆一些,到家還能休息兩天正好上班。”司芊芊說道,“你到底今天迴不迴?”


    “嗯……”沈說支吾著,“我還有些事,今天走不了。”


    “……好吧。”司芊芊的語氣好像有些低落,“那我一個人迴去啦。”


    “你什麽時候走?我去送你。”沈說問道。


    “不用了,我正收拾東西呢,一會兒去餐廳吃完早餐就走了。”司芊芊拒絕道。


    “我馬上吃完了,你等我,我半個小時就到。”沈說急忙道。


    “真不用了……”司芊芊發現沈說已經掛了電話。


    看著手機屏幕,司芊芊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她給沈說打電話是鼓起勇氣才做的,哪知沈說竟然拒絕了和她同迴南江,本來沈說說有事沒辦完也可以理解,隻要他開口請她多留一天,她也會答應的,哪知沈說這個直男竟然問她什麽時候走,真是氣死她了!


    半小時後,還沒消氣的司芊芊在酒店門口見到了匆匆趕來的沈說。


    “不是說不要你來送了嘛。”司芊芊的語氣還有些不快。


    “那多不合適,斌哥和嫂子去度蜜月了,我怎麽也要盡地主之誼的。”沈說好像沒發現司芊芊有情緒,說話居然還那麽直。


    “那現在你也送了,沒事就迴去吧。”司芊芊拖著行李箱往停車場走。


    沈說搶過她手上的行李箱,說道,“芊芊學姐,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迴南江的,但真的有事沒辦完。”


    司芊芊沒做迴應,繼續往前走。


    “芊芊學姐,迴程三個多小時,累了一定要到服務區休息。”


    司芊芊走的更快了。


    “芊芊學姐,到家給我打電話,我會擔心。”


    司芊芊還是不迴話,但走得慢了一些。


    白色小車正靜靜的停在那裏,沈說幫司芊芊把行李放進後備箱,又把手上的袋子遞給她。


    “芊芊學姐,這是我買的一些水果,你在路上吃。”沈說道,“開車一定不要吃啊,到服務區休息的時候吃。”


    司芊芊突然覺得沈說有些婆媽,但受人關心的感覺還蠻好的。


    車輛已經啟動,司芊芊搖下車窗,“你迴去吧,我該走了。”


    “你先走,我看著你。”沈說向司芊芊揮揮手。


    司芊芊帶上墨鏡,秒變酷酷的女神,“我真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沈說還在揮手,“到家記得給我電話!”


    司芊芊伸出車窗的手揮了揮,車子駛出停車場,轉眼消失在路的盡頭。


    沈說望著已經看不到司芊芊車子的方向,忽然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於是他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辛穎。


    司芊芊是真的走了,但還有再見麵的機會,因此沈說並不覺得太過失落。


    現在,他要去做那件沒有完成的事了。


    再次調出陳露的短信,沈說撥通了上麵留下的號碼。


    “你好哪位?”那頭傳來一個略顯低沉的聲音。


    “是吳醫生嗎?我是陳露的朋友,有些事想請教一下。”沈說說道。


    “你是沈說吧,小陳昨晚和我說了,你現在有時間的話可以直接來我家。”吳醫生很直接,並不拖泥帶水。


    “好的,我大概四十分鍾左右到。”沈說想著陳露給他留言的地址,估算了一下時間。


    沈說打車前往吳醫生家,一路上他都在思考,吳醫生很幹脆的答應見麵,說明吳醫生對真相能夠公之於眾也是有期待的。如果這個吳醫生真的是知道內情的人,那麽他為什麽不直接把真相說出來?還是他也受到了某種阻力,希望通過外界的力量把真相往前推進?或者說,這個吳醫生根本就是個說客,和他見麵是想勸他不要多管閑事?


    答案或許隻有見麵才知道了。


    半個多小時後,沈說到地方,找到吳醫生家所在的樓幢,上三樓。


    門鈴響了兩聲,門被打開,開門的是一個頭發花白、臉上有很多老年斑的男人。


    “你是沈說?”男人問道。


    “是,您是吳醫生吧。”沈說也確認道。


    “嗯,進來吧,門口有鞋套。”吳醫生轉身進屋。


    沈說進到屋內,套上鞋套,順手關上大門,他稍稍打量了一下房間的布局。這是一個兩居室,家具看上去都有一些年代感了,陳設不多但很整潔,家裏養了幾盆蘭花和金桔,客廳原本放電視的地方沒有電視,隻有一個高大的書櫃,裏麵全是各類的醫學書。


    沈說對吳醫生有了基本的認知,這是一個醉心學術的老醫生。


    沈說坐到沙發上,吳醫生給他倒了一杯茶,然後也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


    “你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在聊正事之前,我想問一下你的職業。”吳醫生問道。


    “我是學環境與材料工程的。”沈說答道。


    “不是記者也不是警察?”吳醫生皺眉問道,“那你為什麽要打探那件事?”


    沈說頓了頓,說道,“說出來您可能會覺得我給自己戴高帽,也會覺得我不自量力,但我真的是為了心中的那份正義感。”


    “正義感……”吳醫生咀嚼著這三個字,良久感慨道,“好久沒在年輕人身上聽到正義感這三個字了,那你可知,有時光憑正義感是不夠的。”


    “我知道,正義感是要建立在清楚真相基礎上的。”沈說迴道。


    “真相就是這是一起徹頭徹尾的醫療事故。”吳醫生並不拐彎抹角,“我想知道你的正義感能夠為真相做什麽?”


    沈說沒有馬上迴答吳醫生的問題,而是反問道,“那你們為什麽不把真相公之於眾?”


    “如果你如此天真,我覺得我們沒有聊下去的必要了。”吳醫生沉下臉色道。


    其實剛問完,沈說就發覺自己問了個白癡問題,如果真相那麽容易,根本就不會存在他和吳醫生在這聊天的一幕。


    “不好意思,我該預想到這裏麵是有阻力的。”沈說歉然道,“您能跟我說說具體情況嗎?”


    吳醫生沉默半晌才緩緩開口,“我是醫療事故鑒定組的成員,接到醫委的指派到皋城縣醫院調查一個十四歲胰腺炎患者死亡的事故原因。”


    “其實原因並不難調查,就是主治醫生在治療過程中使用藥物過量導致患者唿吸衰竭所致。當我們鑒定組的三人正要把報告交上去的時候,皋城衛生局找到我們,隱晦的告訴我們涉事醫生的背景,希望我們能夠修改鑒定報告。”


    “我肯定是不同意修改報告的,實事求是是我做人的原則,但當晚報告也沒能交上去,不知道是不是當地衛生局在背後做了什麽,第二天的時候,鑒定組的另外兩人找到我,說他們認為鑒定結論有疑義,患者胰腺炎引發並發症死亡才是根本原因,並要求修改報告,我和他們起了爭執,最後誰也沒說服誰,就舉手表決,他們兩人我一人,最後報告當然是按照他們的意思做了修改。”


    “報告是需要三位專家共同簽字才有效吧?”沈說疑惑道。


    吳醫生看了沈說一眼,“你還懂這個?”


    沈說撓撓頭說道,“我覺得常識應該是這樣。”


    吳醫生接著說道,“是的,當時我沒在報告上簽字,不過最後報告還是通過了,應該是他們做了手腳,比如模仿了我的簽字。”


    “那您知道涉事的主治醫生背後到底有什麽關係嗎?”沈說慎重的問道。


    “事後我打聽了一下,那個李醫生的舅舅是縣衛生局的局長。”吳醫生坦言道。


    “原來是這樣……”沈說思忖著,難怪李顯宗那麽有恃無恐,原來是背靠大樹好乘涼。


    “我知道的我都說了,不知道你打算怎麽做?”吳醫生問道。


    說實話,沈說現在並沒有一個很好的對策把這件事的真相曝光。指控李顯宗在治療患者的過程中有重大失誤是需要證據的,他手上並沒有直接證據。吳醫生和陳露作為知情者,他們的口供並不能當做直接證據,關鍵的鑒定報告已經認定李顯宗不存在過失,這該怎麽辦呢?


    沈說一時陷入到為難的境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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