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良好青年的人設,沈說並不是隨便給自己立的。


    給司芊芊解釋自己為什麽能徒手製服人販子的時候,沈說雖然現編了一段奇遇,但並不代表他沒有高手情結,就像他說的,每個男孩子或許都有過成為大俠的夢,隻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以及對現實的看清,大多數人把這個夢丟了或者深埋心底,從此也不願再提及。


    如果沒有尋寶係統,沈說應該也會像大多數人一樣,隻能通過影視作品或者武俠小說來追憶自己兒時的夢。


    不好意思,走題了,重新迴到新時代良好青年的話題。


    如果問沈說,什麽是俠?他一定會套用金庸先生的一句話。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但捫心自問,沈說並不覺得自己具備為國為民的素質,層次太高,他隻能仰望。


    做不到為國為民,成為不了大俠,沈說也不遺憾,他從小就懂得好高騖遠是個貶義詞,一個人,做好自己該做的事,關心身邊該關心的人,其實就很不容易了。


    不容易不代表沈說會氣餒、會放棄,他始終在踐行著做好事、做好人的理念。扶老奶奶過馬路、把撿到的錢交給警察叔叔這類都是最基本的。


    小學時,他寫了一篇作文,說自己長大了要成為像雷鋒叔叔那樣的人,無私奉獻、無怨無悔。那時的他或許還不能夠真正理解雷鋒精神到底是什麽。


    中學時,他又寫了一篇關於雷鋒的作文,文章裏深刻闡述了舍己為人、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的觀點,那篇作文獲得了全國中學生作文競賽一等獎。


    沈說的“好”,放在一些不那麽“好”的人眼裏,就是愛裝、愛現的表現,因此常常有人看不慣他,明裏的的譏諷和暗裏的詆毀一直沒有停過,甚至有人糾結不良青年堵過他,讓他不要太顯擺,沈說轉頭把這事告訴了沈斌,沈斌幫他解決了麻煩,而他依然“做好人、行好事”。


    從小養成的價值觀讓沈說到了大學後成了一個“異類”,大學生的思想更開放,接觸新事物的機會也多,各種價值觀在不斷的衝刷以往的認知,很容易讓人迷失方向。


    沈說沒有迷失方向,在同學眼裏,他是想進學生會、想入黨、想保研、想留校的那類人,隻有沈說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他依然堅持做自己,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堅持,讓辛穎注意到了他。


    沈說和辛穎成為男女朋友並不存在誰追誰,而是相互吸引後的水到渠成。辛穎曾經問過他,沈說,你不累嗎?沈說反問,習慣會讓你感覺到累嗎?


    那一刻的辛穎發覺,沈說的形象在她心裏升華了。


    正是因為沈說一直堅守著自己的價值觀,他才能在和辛穎的相處過程中保持本心,在這個物欲橫流、大學生炮火連天的時代沒有越過雷池一步。


    也正是因為沈說一直堅守著自己的價值觀,才會讓他遇到付強這件事的時候,想要去探尋最終的真相。


    付強無辜嗎?他並不無辜,最起碼他不應該喪失理智去劫持陳露。付強可憐嗎?沈說說不清楚,他隻知道付強的憤怒不像是借題發揮、無理取鬧,再結合陳露對李顯宗的評價,沈說有理由相信,付強女兒死亡的背後,有著不為人知的隱秘。


    陳露會是在故意引導沈說對李顯宗的看法嗎?沈說不清楚,所以他想去驗證。


    出了皋城縣公安局的大門,沈說並沒有因為受到了見義勇為表彰而得意,他現在隻想找陳露聊聊,探一探陳露口中想說而沒有說出的話。


    沈說和沈建輝說自己晚上有事,不迴家吃飯了。沈建輝以為他是要去找司芊芊,也沒阻止,隻道讓他早點迴家,不要玩的太晚。


    沈建輝離開後,沈說打車去了皋城縣人民醫院,他沒記下陳露的手機號碼,隻能去醫院找她。


    出租車上,司機好像認出了沈說,便問道,“你是不是在縣醫院救人那個小夥子?”


    ???沈說當然是這樣的表情。


    “沒錯,就是你,那個視頻我看了好多遍,絕對不會認錯的,想不到小英雄今天能搭上我的車,很光榮啊!”司機師傅激動道。


    “視頻?什麽視頻?”沈說疑惑道。


    “你還不知道?現在網上都是你救人的視頻,老火了!”司機師傅你是東北人吧。


    沈說趕忙掏出手機,搜索相關視頻,果然!網上都是他製服付強的視頻和圖片,不同角度的都有,還有人做了剪輯和特寫,無限放大了沈說的英勇氣概,沈說看得默默捂臉。


    其中一條視頻引起了沈說的注意,這個視頻也是現場視頻,不過做了慢放處理,視頻博主加了解說和字幕,分析了沈說製服付強的動作水平有多高,整套動作多一分則顯累贅,少一分則達不到效果,不管是時機、出手角度、反製措施都拿捏的恰到好處。三秒的過程,硬是被拆解成了一分多鍾的視頻。


    沈說看了,直唿長見識,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這麽厲害。


    看了視頻還不夠,沈說點開了評論,前排全是一溜水的大拇指;中間全是“英勇、威武”這類的彩虹屁;後排全是求拜師的。


    拜師?沈說看著相關評論想到,現在開武館看來還是有錢途的?


    網上的相關視頻很多,剛開始還是現場視頻,越刷到後麵越偏離主題,甚至有人現身說法,說自己是沈說的同學、朋友、鄰居之類的,求關注、求點讚。


    沈說看不下去了,退出短視頻界麵,心想,沒有任何防備,他這是要火了嗎?後麵是不是該接廣告、接代言、直播帶貨什麽的……


    廣告、代言、帶貨什麽的先不說,沈說決定下車後先買個帽子和口罩……


    到了縣醫院,司機死活不肯收沈說的錢,他說小英雄能坐他的車是他的榮幸,收錢的話會被人看不起,今後就沒臉見人了。話到這裏,沈說也不再堅持,道謝後下了車。


    沈說當然沒有去買帽子和口罩,還不到下班時間,他不知道陳露在哪個科室,隻能到導醫台詢問。


    “你就是昨天解救陳醫生的人吧。”導醫台的小護士問道,看著沈說的目光有些星星眼。


    “我是。”視頻都滿天飛了,沈說也沒必要否認,又問道,“不知道陳露陳醫生在哪個科室?”


    “陳醫生在神經內科,上二樓左轉走到頭就是。”小護士用手比劃著,“你找陳醫生有事嗎?”


    “聽說陳醫生是南江醫院調過來的,我也在南江工作,想著以後有個頭疼腦熱的,也可以有人諮詢一下。”沈說堅守的價值觀在係統侵入後,就有些飄忽了,但他的本質沒變。


    善意的謊言說的多了,沈說也給自己建立了應對機製,自己不想背的鍋,就讓係統來背。


    “哦~這樣啊。”小護士的口氣滿滿的不相信,但也沒有說破,“還有半小時就下班了,你可以去科室外麵等陳醫生。”


    沈說點點頭,轉身向二樓走去,身後的小護士和旁邊的實習生咬耳朵,“看來又是一個想追求陳醫生的,不過作為陳醫生的救命恩人,我覺得這個人機會很大。”


    “比李醫生機會更大?”實習生問道。


    “李醫生沒戲,你沒見陳醫生都不搭理他嘛。”小護士說道。


    “可是李醫生很帥啊,人也很溫柔、很體貼人的樣子。”實習生還是經驗淺了。


    “李醫生的確很帥,但是……”小護士頓了頓,她看到李顯宗正向這邊走來,瞬間不說話了。


    “剛才那個人來幹嘛的?”李顯宗直接問道。


    “來找陳醫生的。”實習生心直口快。


    “陳露?”李顯宗問。


    “嗯。”實習生點頭。


    李顯宗沒再說話,轉身也向二樓走去。


    沈說到了二樓,找到神經內科所在的診室,看到陳露正在給病人看診,他不好打擾,於是在外麵的等候區等待陳露下班。


    剛坐下來,沈說就發現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站到了自己麵前,抬頭一看,正是李顯宗。


    “沈先生,你怎麽在這裏?是有哪裏不舒服嗎?”李顯宗故意驚訝的問道。


    “沒有,我是來找陳醫生的。”沈說很直白,像是完全不知道李顯宗是陳露的追求者。


    “找陳醫生?”李顯宗故意重複道。


    “對。”沈說用很確定的語氣迴道,“一點私事,我等陳醫生下班。”


    李顯宗當然不好問是什麽私事,況且周圍人來人往,也不合適問這些。不過他的心中已經有了計較,認為沈說看上了陳露的外貌,想要追求她。


    作為陳露的鐵杆追求者,有人竟然想要插隊,李顯宗當然不能忍,不過他也沒當場甩臉色,這不符合他溫文爾雅的人設。


    “陳醫生晚上還有個項目的推進會,可能會很遲。”李顯宗好意提醒道。


    “沒關係,我可以等。”沈說不屈不撓的迴道。


    “行吧,沈先生慢慢等,我還有事先走了。”李顯宗看不慣沈說這副死皮賴臉的模樣,他怕自己忍不住想打人。


    沈說心裏對李顯宗沒什麽好觀感,隻嗯了聲算是迴應。


    五點鍾,陳露接診完了最後一位病人,沈說走進了她的診室,看到陳露低頭在寫著什麽,他沒打擾,就坐在陳露麵前的椅子上。


    陳露隻覺得有人進來了,以為又是李顯宗那個纏人精,頭都沒抬一下。


    坐在對麵的人一直不說話,陳露覺得有些奇怪,心想李顯宗難道變性了?忍不住抬頭才發現對麵坐的是沈說。


    “沈先生,你怎麽來了?”陳露驚訝道。


    “不是說好做朋友嘛,叫我沈說好了。”沈說露出親善的笑容。


    “不好意思,一激動把這茬給忘了。”陳露捋了捋頭發,多此一舉的問道,“你是來找我的嗎?”


    “是,想請陳醫生共進晚餐,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沈說做紳士狀。


    “要請也是我請你啊,哪有讓恩人請客的道理。”陳露大方道,“不過我還有一個會,大概七點左右才能結束。”


    “沒關係,等待也是一種榮幸。”沈說雖是這麽迴的,但心裏已經想著要先去買些吃的墊墊,免得係統突然強製他幹飯。


    “好,我那邊盡快結束。”陳露說道,“要不你去我辦公室等吧,那裏好休息。”


    “不用了,我在醫院對麵的咖啡廳等你。”沈說道。


    “也行,那等會兒見。”陳露起身收拾手邊的筆記。


    沈說到咖啡廳給自己點了一杯咖啡,要了一份甜點墊肚子,等待的過程,他在想,一會兒該怎麽和陳露開口,而陳露又會不會迴答。


    又想到,既然要請陳露吃飯,晚上喝咖啡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於是拿出手機找了一家評價還不錯的餐廳,預訂了一個小包廂。


    陳露七點半才到咖啡廳,見麵後直道不好意思,會議上有些事情耽擱了。沈說並不在意,說已經訂了餐廳,便和陳露一起打車前往。


    到了這家名為“喜悅”的餐廳後,服務員領著兩人到包廂。


    “這家餐廳是做南江菜的,看網上的評價還不錯,希望陳醫生能夠滿意。”沈說邊給陳露倒水邊說道。


    “你都讓我叫你名字了,你怎麽反而還喊我陳醫生,不是說做朋友嘛。”陳露接過水,佯裝不悅道。


    “抱歉抱歉,一時沒想起來改口。”沈說端起水杯道,“我自罰一杯。”


    “自罰茶水這麽沒有誠意嗎?”陳露打趣道。


    “喝酒也可以,但第一次請吃飯就喝酒,我怕你會覺得我動機不良。”沈說玩笑道。


    “那你真的動機不良嗎?”陳露眨眨眼。


    這話沈說沒法接,說他動機純良吧,他是帶著打探消息的目的的,說他動機不良吧,他對陳露倒是沒有什麽歪心思。


    “先點菜吧,陳露你喜歡吃什麽?”沈說隻得轉移話題。


    “我都行,你看著點吧,不用太多,兩個人也吃不了多少,免得浪費。”陳露喝著茶水道。


    沈說便點了兩道這家店的招牌菜。


    等菜的功夫,沈說繼續和陳露閑聊。


    “你們醫生也挺辛苦的,節假日也沒休息。”沈說道。


    “生病可不分節假日。”陳露迴道,“我們也有調休,其實也沒那麽辛苦。”


    “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是我最敬重的職業之一。”沈說說道,“另外一個是澆灌祖國下一代的人類靈魂工程師。”


    “你小時候的誌向不會就是做老師和醫生吧。”陳露問道。


    “我小時候的誌向是做大俠。”沈說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難怪你昨天那麽義無反顧的出手呢,是不是圓了你的大俠夢?”談及被劫持,陳露似乎並沒有心理陰影。


    “想知道你當時怎麽想的,就不害怕嗎?”沈說趁機問道。


    “怎麽可能不害怕。”陳露喝了一口水道,“這種事情我隻在新聞中看到過,哪知道會落在自己頭上,說起來我也是替李醫生背鍋。”


    “也是,付強認為你是李醫生的女朋友。”沈說附和。


    “其實也不盡然。”陳露頓了頓說道,“沈說,你今天找我不是單純的吃飯吧?”


    “和聰明人談話就是爽快。”沈說也不藏著掖著了,“我是想聽聽你對李顯宗這人的評價。”


    “為什麽突然問這個?”陳露警覺道。


    “我覺得付強不是那種會以女兒的死去要挾醫院的人。”沈說坦言道。


    “你覺得?”陳露反問,意思是,人不能憑感覺做事。


    “還有你早上和我說了一半又沒說完的話。”沈說說道,“我不知道你有什麽顧慮,但如果你知道一些內情,希望能夠告訴我。”


    “告訴你又能怎麽樣呢?”陳露有些許的失神。


    “我會還付強女兒一個公道,也會讓犯錯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此刻的沈說目光是堅定的。


    “你既不是司法機關也不是醫療監管機構,拿什麽去實現你的話呢?”陳露的話,意思其實已經很明確了,她是知道一些內情的,而且她知道的內容正是沈說所想的內容。


    “你不需要知道我會怎麽做……”沈說的話被打斷。


    “那我也沒有義務告訴你我知道的內容!”陳露有些生氣了。


    沈說沉默片刻,剛要開口,服務員把菜呈了上來,於是本來想說的話也咽了迴去,看著可口的佳肴,沈說說道,“不好意思,剛才有些失態了,你真不想說,我也不問了。吃飯吧,今天這頓飯就當是新朋友的友誼筵。”


    陳露沒有要動筷子的意思,雙手一直交叉著放在嘴邊,沈說知道她可能在做思想鬥爭,也就沒再催促。


    “你知道我今天到咖啡廳的時候為什麽遲了嗎?”陳露開口道,卻是問了沈說一個看起來莫名其妙的問題。


    似乎是知道沈說迴答不上來,陳露接著道,“其實會議七點不到就結束了,我剛要走,李顯宗找到了我。”


    “他說他知道我要赴你的約,讓我不要去。又說了一堆喜歡、愛慕之類的話,我很反感他。”


    沈說沒有打斷陳露,因為她明顯還有話要說。


    “作為一個剛工作不到兩年的醫生,李顯宗在治療病人的過程中出現了重大失誤,卻沒有受到任何處罰,你覺得這背後能沒有貓膩嗎?”陳露繼續道,“很多人都知道這是一起醫療事故,但礙於他的背景,沒人敢說罷了。”


    “你和這事本來就沒有關係,我勸你也不要管了。而我隻想安心的把手上的項目做完,然後迴南江,再也不想見到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和那些蛇鼠一窩的人。”


    “他們威脅你了?”沈說很快從陳露的話裏抓住了重點。


    “你別問了,我不想說。”陳露搖頭,歎息。


    “好,我不問了。”沈說把筷子遞給陳露,“快吃吧,一會兒該涼了。”


    一頓飯,兩人吃的都不是滋味,雖然沒多點菜,最後還是剩了不少。


    飯後,沈說送陳露迴宿舍,到了地方,陳露下車卻沒有馬上上樓,猶豫片刻還是跟沈說說道,“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可以去問一個人,我一會兒把他的聯係方式發你手機上。”


    “另外,不管怎麽樣,注意安全!”陳露提醒道。


    沈說知道陳露讓他注意哪方麵的安全。


    “你也是。”沈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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