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在折磨人這塊,金三角的畜生們比誰都熟練,他們明白,真正讓人絕望的不是無邊的絕路,而是近在眼前的希望。


    吳宇森緩緩閉上眼睛…


    ……


    國境線就在前方…


    年輕的秦雲傑滿頭滿臉都是血,被無數雙肮髒的手死死摁在地上…


    他奮力的抬頭,脖子上青筋虯結,蜿蜒而下的血液卻模糊了視線,也阻擋了目光,但在明亮的天光下,那雙充血的眼睛中還是映出了那片他拚了命想迴去的故土。


    犯罪分子的身影擋住了陽光,如同吐舌吐信般陰冷粘膩的嗓音放聲嘲笑:“去哪啊,秦雲傑警官。”


    領頭人哼笑一聲:“老規矩,手腳卸了。”


    “錚…”


    清脆的刀鳴聲響起…


    鮮血四濺…


    秦雲傑最後看了一眼家的方向,在無邊痛苦中,眼中含著淚,臉上帶著笑,啞聲嘶吼:


    “臥底警察秦雲傑…”


    “向祖國辭行!”


    那天的天很藍,陽光很好,花很美,邊境很平靜…


    唯獨…


    一位英雄落幕…


    ……


    殺一個臥底對於亡命徒來說沒什麽新鮮的,但沒人知道,那不是終結,也沒人能想到,在不久的將來,會有一個少年踩著父親的腳印,接過父親的重擔,緩步向前,從此風雲突變,來者惘然。


    ……


    晨光熹微,龍曄根據生物鍾美美的睜眼,然後差點被嚇了個心髒驟停,他那被他好大侄拐迴家的好大兒正站在窗口,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秦銀落聞聲迴頭,輕輕一笑:“幹爹。”


    龍曄被這小兔崽子嚇得心律失常,但對上兒子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睛,最後隻憋出來了一句:


    “龍謹楓那個小逼崽子欺負你了?”


    秦銀落微微搖頭,遞上來一個申請報告。


    龍曄愣住了,原因無他——整份報告通體血紅,多年從警的經驗讓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一份血書。


    秦銀落開口,聲音輕輕的但是每一個字都很清晰:“幹爹,我打算把我爹沒做完的事做完。”


    龍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們這些孩子瘋了嗎?”


    他不可置信的抬起頭,語氣卻格外的嚴肅:


    “落落,這不是你當年,現在的你沒有從小在金三角長大的光環加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臥底警察,這時候迴去,你必死無疑。”


    秦銀落神色淡淡:“放心,我有辦法…”


    “我不能讓我們秦家兩代人,近三十年的努力就此而止,我要讓我父親的死有意義。”


    龍曄看著他有一瞬間的恍然,這種把所有情緒剝離在外的氣質就像是當初在金三角多年後再次相見的感覺,緊繃又鋒銳,像是一把鋒芒半斂的刀。


    秦銀落繼續道:“血是最好能證明時間的東西,我誰也信不過,隻能信過您了…”


    “這個東西不要入檔,也不要給任何人看,如果我沒死…”


    容貌昳麗的銀發青年勾唇一笑:


    “血液暴露的時間可以證明我從未背叛,這就可以為我正名…”


    “這是我迴家的路。”


    龍曄看清楚申請報告上的理由,身經百戰的老警察手不住的哆嗦著,不知是愧疚還是什麽別樣的說不出的情緒:“你都知道了。”


    秦銀落眸色微垂,輕輕嗯了一聲:“昨天晚上…”


    “我見到了吳宇森。”


    話音落下,龍曄閉了閉眼,借此掩蓋住目中翻湧的萬千情緒,片刻後,他啞聲開口:


    “誰來當你的上線?”


    秦銀落毫不猶豫:“龍謹楓。”


    “除了他,我不信任任何人。”


    龍曄點頭:“也好,這小子手底下有一隻專門用來營救的雇傭兵,你知道吧?”


    秦銀落點頭。


    龍曄:“現在他們由你來調配。”


    秦銀落愣住了,龍曄站起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從你迴來了,ca001還從未有過新人,小心點,大家都在等你迴家。”


    他後退一步:“去吧,放開手去幹,幹爹給你兜底,盡力而為,但不必強求。”


    秦銀落後退一步,抬手敬禮:“是。”


    他緩步走向窗邊,迎著漫天霞光勇往直前。


    “等一下。”人都是有感情的生物,最終龍曄還是沒忍住,開口挽留:“真的決定好了?”


    “哪怕可能萬劫不複,屍骨無存?”


    秦銀落站在窗前,看著初升的朝陽深吸一口氣了。


    …


    迎著新日的第一縷陽光,以漫天朝霞為底,容貌旖麗的銀發青年迴眸一笑: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


    龍曄看著他從窗口一躍而下,他一驚,快步上前向下望去…


    龍謹楓站在下麵滿臉笑意,伸手穩穩的接住了自己的愛人。


    秦銀落笑著與他並肩而行。


    龍曄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這兩個分別代表著軍警二界年輕一代的翹楚並肩遠行,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兩人同時轉頭,笑著向他揮了揮手。


    久久未動,直到兩人的身影即將消失在視野裏,龍曄後退一步,立正敬了個標準的舉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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