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王乘皺眉。


    他不知道自己與梁華之間,除了靈膳殿舊事之外,還有什麽事情存在能‘合作’的地方。


    梁華卻沒直接說明,視線在王乘右手倒持長劍上定了一會,笑笑道:“梁某與王兄雖有幾分誤會之處,如今臨門,也算來者是客,莫非不願請我入內一坐麽?”


    王乘略做沉吟,抬手一指他方才所坐蒲團道:“梁兄若不介意,便將就一二吧。”


    原本安放在蒲團邊的《元真采藥訣》,在王乘開門之前,便被他收入了懷中。


    眼下這屋子裏倒沒什麽需要避諱對方的。


    說完這話。


    王乘也未放下手中長劍,就這麽注視著梁華毫不客氣的將大門合上,於蒲團坐定。


    “看來王兄對我成見頗深。”


    梁華坐下之後,眼見王乘依舊長劍在手,一副戒備模樣,搖了搖頭。


    王乘神情平靜,並未就此作答。


    梁華隻得開門見山道:“王兄不必如此看我,蒙餐霞山如今局勢變化,我已無力尋你麻煩。”


    王乘眉頭微挑。


    就聽梁華解釋道:“我原來所求,王兄應該十分清楚,無非就是順利成為伏真觀入門弟子,借此身份求取仙道前程。”


    “而要想順遂,便得借王兄之身,去了昔日罪責。可惜金雲絕頂之上,未能說通王兄,如今王兄兵行險招,將此事鬧到紫雲峰去,更叫我陷入被動。”


    “誠然,如此情勢,還不足以叫我放棄。依我原來意思,是要在事情被傅掌院接手之前,托人給王兄安排一件外派差,再做算計的。”


    “隻可惜,運不在我,餐霞山如今封山三月,除非我願冒著再次觸犯門規的風險,直接對王兄下手,否則此事已經沒有謀劃的可能。”


    “但要是經我之手,害了王兄,罪責隻會更大,一旦暴露,別說成為入門弟子,便是性命也未必能保,那便真是得不償失了。”


    “梁某一心所求,乃是仙道前程,可不想與王兄換命。”


    “是以在此番爭鋒之上,梁某卻願認敗,準備放棄拜入靈華機會,另覓機緣。”


    “不過我費盡心思,才有如今身份,卻不想空手去尋求新的門路。所以在離開餐霞山之前,想與王兄合作,從陳氏手中,換來一些好處。”


    “屆時你我可就這好處分潤一二,總不會讓王兄覺得吃虧。”


    說著,梁華攏入袖中,還掏出了一塊三指大小的青白玉壁來。


    “我知王兄很難信我所言,是以此番還帶來了一枚照影玉壁,內中紀錄了我口述靈膳殿舊事所有經過的影像,其中不僅有我之事,陳遠等伏真觀弟子身上因果也有表述。”


    “此物可贈與王兄做個證據,想來足矣讓王兄明白我的誠意。”


    王乘有些意外。


    他沒想到,原本還一心謀算於他的梁華,居然這麽快就轉變了態度。


    而且還舍得放棄拜入靈華派的機會,這屬實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至於梁華說的這一番話,他倒是願意相信。


    一方麵是因為對方的理由沒有太大的問題。


    另外一方麵,則在於梁華口中的照影玉壁。


    此物不算法器,卻有幾分不俗能力。


    可照景留影。


    隻需真勁、法力之流的力量催化,便能投出其中留影。


    這照影玉璧,原本是某位玄門修士鑽研出來,用作給弟子講經之用。


    後來也被人用於證據留存。


    此物說來還挺珍貴,普通伏真觀記名,手中都未必有這等物件。


    也不知梁華何處謀來。


    但有這麽一份證物在,足以作為一份把柄,使梁華不敢背諾。


    可即便如此。


    王乘也並沒有什麽意動。


    他如今有養炁道書在身,又身負‘太虛靈境’。


    加上吞食玄蛇蛇種之後,肉身精氣本源也有積累。


    慢慢打磨,在餐霞山三月後開山,大選開啟之際,煉得先天一炁在身,並不是什麽太過困難的事情。


    且不說梁華所謂的合作,能給自己提供什麽好處。


    即便好處不小,對他誘惑也是不大。


    王乘淡淡道:“梁兄誠意,我的確感受到了,不過我為人膽小,身份也低,怕是無法與你談什麽合作。”


    梁華皺眉道:“王兄就不想知道,我能弄來什麽好處麽?”


    “我記得你入山五年,一直未能得到一部正傳養炁道書修行,如今難得機會,難道就不想更進一步?”


    “暫時不想。”王乘淡笑道。


    “……”


    梁華一時無言,沉吟一番,又道:“看來王兄對我還是有些不信,這也不怪王兄,我往日為人,的確自私了些,這點我不否認。”


    “不過王兄或許還不知道吧,餐霞山三月封山事畢,卻有一樁大選機緣,可叫你等雜役弟子獲得成為伏真觀記名弟子的機會,其中條件,便是要養炁築基圓滿,修得先天一炁在身。”


    “王兄既能留在餐霞山苦熬這五年,想來對於這般機緣,也是不願錯過的。”


    “三月時間,以你積累,若能得到一部正傳養炁道書修行,也足以達成條件。”


    “如此,王兄也沒些想法麽?”


    梁華說到這裏,目光注視王乘雙眼,又道:“而且我還可以告訴王兄一些關於此番大選之事的一些規則,不敢說能讓伱一定脫穎而出,卻可以比旁人多一些準備。”


    王乘略有幾分訝然。


    他意外的不是梁華提到的大選消息,此事他早就從韓玄處知曉。


    在紫雲峰的時候,更從那靈華派上院道人口中,確定了消息真實性。


    他驚訝的是,梁華居然還知道大選規則的相關細節?


    梁華不知王乘心中想法,隻以為他不知大選消息,笑笑道:“如何?王兄對此可有意動?”


    王乘問道:“大選之事,如今都未有確切消息流傳出來,更別說其中規則,梁兄又是如何知道其中細節的?”


    梁華意外道:“王兄也知道大選消息?”


    王乘不語。


    梁華雖有詫異,但也沒有多問。


    大選之事,伏真觀中的大部分雜役弟子,沒有消息渠道,或許不知其中之事。


    但因為這大選不止牽扯雜役弟子,還涉及了各大仙修家族的旁支子弟、外姓族人,是以大多數仙修家族,對此都已經有所耳聞。


    以王乘聰明,打聽幾分消息,不必要深究。


    他更好奇的,是王乘知道這事兒,卻對正傳道書沒有太多意動的表現。


    想到這裏。


    梁華不由想起了此前陳遠誤以為王乘與傅修竹有關係,不想再幫忙的事情來。


    雖然後來確定了王乘隻是假冒記名弟子身份,欲要在紫雲峰曝光雙方衝突。


    但經過如今對話,他倒是不由生出幾分猜測來。


    覺得王乘興許還真是搭上了什麽人物。


    當然,他也知道,這事兒不好向王乘追問。


    於是道:“既然王兄知道此事,那便也不需我多解釋了。你或許對正傳道書也不是十分需求,但其中大選細節,我敢說除我之外,很少有仙修家族亦或是伏真觀弟子了解。”


    “多數人就算聽說了大選消息,大抵也隻知道大概的時間,以及條件要求。具體大選規則如何,又會在什麽地方舉行,想必沒幾人知道。”


    “而我之所以知道這些消息,說來也都是意外所得。”


    說著。


    梁華又看了王乘一眼,頓了頓,才繼續道:“也罷,經由此番封山之變,三月之後,我多半已經不在餐霞山了,就算王兄不願合作,其中消息,也不妨與王兄細說一二,隻當結個善緣。”


    “王兄既知大選消息,想必也很清楚,此番大選之所以會舉行,是因為南北兩地盟會衝突已經愈演愈烈,導致各家道派需要更多合用的門人弟子作為資本,好與北地盟會爭鋒。”


    “既是抱著這般目的,此番大選對於靈華派等玄門道派的意義所在,自然不會是挑選什麽正經傳承門人,而是在修行天賦有保證的基礎上,選出一些於鬥法、戰局應對之上,更有天分的弟子。”


    “此類人物,培養得當,境界有所成就,日後便能成為門派與外界交鋒,爭奪資源之時的極佳戰力。”


    “更確切的說,這一次的大選,選的根本不是正經門人,而是門派護法!”


    “所以,大選規則,自然也會比較殘酷。”


    “事實上,此番大選,也不是在餐霞山舉辦,地址還在外界。”


    “具體流程,大抵是各派會派遣法船,將所有獲得參選資格的人,送往一處秘境,血鬥爭鋒,勝出之人,自然便能脫穎而出,拜入仙門。”


    “這也是為何各派選拔基礎條件,要求築基有成的原因,一方麵修行資質之上,有所保證。另一方麵,便是隻有修成先天一炁才身的修士,才能掌握道術,有真正鬥法之能。”


    原來如此!


    王乘這才明白過來,為何各派已經開放了雜役弟子入門機會,卻還要設定一個先天一炁在身的條件。


    梁華這一番話,給了足夠的解釋。


    “我原本想法,是想與王兄合作,從陳遠手中,誆來一些好處。屆時王兄可得養炁道書、道術法訣。而我也能多些積累,日後離開餐霞山,好去別處闖蕩。”


    梁華搖頭一笑,若有所指道:“現在看來,王兄似乎已經不需要這些東西了。”


    王乘陷入沉吟。


    養炁道書,他現在的確是不缺的。


    但大選內情如果真如梁華所說,是拚的鬥法之能,那他還真就欠缺不少。


    他早年混跡江湖,也做過散修,自保的手段當然是有一些的。


    除了闖蕩武林之時所煉的一些武道手段之外,散修之時,也掌握了一些幻法符術。


    可這些手段,都算不上正經的仙家鬥法之術。


    武功就不說了,若是近戰,自有其效用之處。


    但修士鬥法,大多憑借一些遠程手段、奇異玄通,單憑俗世武功,極難在遇到掌握道術的對手時取勝。


    至於幻法符術,勉強算得上仙家手段,威能卻不太上得了台麵。


    就比如王乘曾經從一名對頭手中奪來的一種名為‘元精罩體符衣’符法,可以借助靈砂、精血之類的材料,在自己肉身之上繪製防禦符文。


    此術結成,能抵禦普通的刀劍劈砍。


    但麵對真正道術手段,防禦效果和普通衣物,區別也是不大。


    道術道術,能稱得上‘道’名的手段,本身就代表了一種不凡。


    簡略來說。


    普通的符術,運用之後的效果,大抵還是凡俗器物所能達到的功效。


    譬如王乘的‘元精罩體符衣’之術,說白了就是以符籙之道,模擬鐵甲金衣之能,脫不開凡俗器物的限製。


    道術就不同了。


    若是火法,催來的便是靈火。


    若是水法,使來的便是真水。


    至於與符衣之術同樣的防禦道術,對比的也是靈材打造的甲胄所代表的防禦之力。


    而道術修煉,也正如梁華所說,需要先天一炁為本。


    王乘此前不過龍虎之境,不曾掌握此炁,當然也不會有道術積累。


    而在餐霞山中,他要想獲得道術修煉,難度或許要比獲得正傳養炁道書小一些,卻也不會小上太多。


    至少以他如今情況,不太好弄到手。


    至於他和梁華之間的衝突……


    既然踏上修行之途,除了原則上的問題外,其他方麵,並不存在不可調和的情況。


    想著這些,王乘心中漸有計較,目光落在梁華身上,問道:“不知梁兄所謂的合作,具體是個什麽章程?而我又能拿到怎樣的確切好處?”


    這話一出,梁華麵上神情眼見變化,驚訝道:“王兄之意?”


    王乘沒有多說,隻這麽靜靜看著他。


    梁華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含糊,果斷道:“陳遠此人,自私自利,原本對我多有不屑。此番王兄將事情鬧到紫雲峰去,讓他感受到了可能波及自身的危機,本意是要親自做出安排,除掉王兄的。但因封山之故,已是不好動手。於是卻想讓我來想辦法,解決王兄。”


    “我與他本就是利益之交,如何會願意替他如此賣命?”


    “是以我卻想與王兄達成協作,從他手中騙來一些好處。”


    “此番合作,王兄也不需要做太多事情,隻需答應三個月內,不再去紫雲峰尋見傅掌院,將那樁舊事情告發即可。”


    “屆時我會以此為憑,告訴陳遠,我已經說服了你,而隻要給你足夠好處,你便答應三個月後封山結束,簽下伏辯書,主動離開餐霞山。”


    “陳遠為人,我再清楚不過,他肯定是不會信你承諾的,但卻不會拒絕這個條件。因為他會想著,隻要過了這三個月,封山結束,不管你是否離山,他都有手段讓你被動離開,從而施手鏟除。”


    “在他看來,既然早晚都能除掉王兄,當然也不會吝惜一些好處。”


    王乘深深看了梁華一眼,道:“梁兄倒是好算計。”


    梁華搖頭道:“似你我這般出身,若是不多些算計,如何能有前程可言?”


    接著,他也沒有廢話。


    直接將手中照影玉壁丟了過來,道:“此中留影,王兄可先驗查一番。”


    眼見王乘用長劍一挑,接過玉璧,以劍身催勁,驅出玉璧之中留影檢查。


    依舊謹慎模樣。


    梁華也不在意,隻盯著他道:“我會替王兄問來養炁道書一部,以及幾門道術法訣。”


    “不過這三個月的時間,我希望王兄能夠遵照協定,莫要亂來,否則梁某就算有身死可能,也不得不與你搏一搏性命了。”


    王乘從玉璧留影之中抽迴目光,看了梁華一眼,微微點頭。


    梁華得了這話,也不多留,長身而起。


    灑然推門而去。


    而王乘又將照影玉璧探查了一番後,才收了起來,走出屋門。


    望著梁華離去方向看了一會兒。


    才又迴屋閉門,收斂心神。


    調用起了太虛靈境,繼續鑽研起了神髓修行。


    對他來說。


    梁華此番拜訪,雖然帶來了一些‘意外驚喜’。


    卻也不值得過於關注。


    左右與他一時沒有壞處,答應無妨。


    也沒必要太過上心。


    當務之急。


    還是早些修成境界,才好參與三月後的大選。


    境界不到,算計再多,也都是空談。


    而也就在王乘靜定修行之際。


    打他居所離開的梁華,緊趕慢趕,卻也迴到了陳遠洞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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