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露?奶……奶子……露……?


    錢瑤被雷得不行,現場站得近的幾位嬤嬤也瞬時僵化。這城裏人可真是,她在七裏鎮賣了那麽多紅豆奶露,從來沒人對這名字有過什麽奇怪的異議,她也從未有過這方麵的聯想。


    幸得王夫人壓低了聲音,一眾秀女吃著東西似乎都沒聽見。可苦了錢瑤這個“未成年”。是假裝沒聽清呢,還是假裝沒聽見呢。


    王夫人看到大家不說話,意識到什麽,又笑著給自己找台階下:“哎~看我,都忘了在場這麽多小姑娘呢,該打,該打!”


    這時劉嬤嬤反應過來,尬笑著給她的主母捧場:“夫人真是風趣。那照夫人看,起個什麽名字好?”


    “這甜品牛奶為底,牛奶白色……白露?似乎不妥”王夫人喃喃,突然想起什麽,一擊掌:“古詩有雲,‘玉露霑翠葉,金風振素枝’,不如就叫做‘四紅玉露’吧!”


    王夫人一興奮,聲音就抬高了不少,眾秀女齊刷刷地望了過來。


    錢瑤正要表態。又跳出一個多事的出來搶話:“這裏麵隻有三樣紅色的食材,紅棗、紅豆、紅衣花生,怎麽能叫‘四紅’呢”——說話的正是那個前凸後翹柳腰細,不嫌事多愛找茬的劉菲兒。


    王夫人瞥了眼,認出那個是她相公的遠房侄女,沒有搭話,而是看迴錢瑤,眼神表示同樣的詢問。


    “還有一樣紅色的食材,也在牛奶裏”有一個嬌柔但堅定的聲音從離錢瑤最近的一張桌子上響起。


    眾人一看,正是餘梅玨。隻見她盈盈起身,向著王夫人福了福身,粉唇輕啟:“是紫米,紫米煮水亦現紅色。但是紫米不易克化,口感與紅豆、花生也不甚一致,磨成米漿煮熟後摻入牛奶,使得紫米營養容易被吸收,又不影響整體口感。所以說‘四紅’是名副其實的。錢姑娘,我說的對不對?”


    餘小姐從小養在上京侯府中,也是見過世麵,不難嚐出其中味道。


    錢瑤心中鼓掌——對了對了,終於有人吃出來了,一開始讓我把話說完不就得了——明麗的大眼睛中閃爍著興奮的光:“正如餘小姐所說。”


    往日裏在這種人前說話的情況也不少,可今日看著錢瑤用發著光的眼睛看著自己,竟然隱隱覺得臉上有些發熱,似乎心跳也快了起來。餘梅玨覺得自己該坐下了,可又莫名不舍得,就沒話找話問了一句,卻不想歪打正著:“還有一處特別的,我這碗裏,花生都是沉底的。可一般說來花生在水中都是有沉有浮的,不知這裏頭錢姑娘可有什麽說法?”


    餘小姐,你是來給我捧哏的嗎?


    “餘小姐果真是個精細人兒,這都被你發現了。”錢瑤心中樂開花,但麵上仍是笑不露齒,“花生米沉水是因為長得結實、因而口感也好。我將花生泡在水中,特意將沉在水中的花生挑選出來與紅豆同煮……”


    “那浮在水麵上的花生就被你浪費掉了?你可知農人辛苦,萬物皆不易,豈能隨意糟踐浪費!”劉菲兒再次插嘴,以為總算逮到人錯處,心中暗爽,白眼翻到了天上。


    王夫人白了一眼劉菲兒,幸好平日不常見這個遠房侄女,胸大無腦又刁鑽嘴欠,是個人都跟她說不下三句話。正要為錢瑤辯白幾句,卻見她毫無窘色。


    “並非如此。”錢瑤一臉淡定,“浮在水麵上的花生,凡是能食用的,我都一一挑出,和紅棗、黑米一起磨成了漿,所以牛奶裏還有花生的味道。劉小姐說得對,不能隨意浪費。”


    眾人沒想到一份小小的甜品裏麵居然還有這麽多的心思,再次細品,更加覺得其與眾不同。


    錢瑤趁熱打鐵,給自己打廣告:“我在七裏鎮中心街擺的甜品攤,人稱”一隻眼甜品攤“,雖說用的都是民間常見食材,並不珍貴難得,但我們盡一切可能精選用料,配比得當,美味與美容並重,歡迎大家有空都去光顧!”


    一番話說得張四妹不淡定了,“人家也想嚐一下那個四紅奶露!”像是自言自語,渴望的小眼神卻拋向劉嬤嬤。


    飲食規矩是劉嬤嬤所定。劉嬤嬤輕咳了一下,“那個是‘四紅玉露’,剛剛夫人給起的名,以後就叫這個吧。每日所用之食都是有分例的,這也是為你們著想,放縱口欲,如何能保持身材!想吃的話,等下午吧。歇息時間差不多了。稍稍休整下就迴去繼續學習新內容吧!”說罷,向陳嬤嬤使了個眼色。


    陳嬤嬤見狀,與高嬤嬤耳語幾句,兩人就此離開。秀女見狀,也趕緊吃完剩下的,三三兩兩相繼離去。


    餐具由順心順意來收拾清洗。


    錢瑤見這兒沒她什麽事了,也想行禮告退,卻被王夫人一把抓住。


    “錢姑娘,先別走,我們聊聊。”說罷,示意劉嬤嬤迴避。


    這就奇怪了,跟這王夫人頭迴見麵,有什麽好聊的,還非要等到大夥不在才聊。錢瑤心生疑惑,這才細細地觀察王夫人這個人。王夫人身穿黑色鑲領暗紅底子印五彩梅花紗質對襟褙子內穿米黃色交領中衣,下穿白色馬麵裙,中人之姿,雖說應有五十來歲,但保養較好;看得出麵部線條有些鬆弛,但不笑的時候基本沒有皺紋,笑的時候目如彎月,眼角勾起慈祥的魚尾紋。


    此刻,王夫人也在以一種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錢瑤,像是在努力找尋什麽。


    沒有一處與遙遠記憶中那個身影重合。


    但是王夫人不甘心,便問了錢瑤的年齡、籍貫、父母、家住哪裏,還有這些甜品的做法是何人所教。


    倒不是錢瑤有心隱瞞,隻是前麵的幾個問題錢瑤自己也不清楚答案,可也不能將自己所知道的事告訴這個初次見麵的人,就隨便捏造敷衍一通。


    “迴夫人,我今年剛滿十三,家住海州七裏鎮,父親在衛國公麾下養馬,已有十年未歸,母親為撫養我做了行商船上雜役,常年不在家中,我與一親戚同住。我做的這些甜品,是跟鄰居兩個玩伴過家家玩鬧自己摸索出來的,家附近的人都知道,並非有誰教我。”


    見錢瑤不像說謊的樣,王夫人心有不甘卻也沒有辦法,失落之情掛在臉上。突然想起了什麽,“錢姑娘,四天後是中秋佳節,我們劉府要辦一場賞月宴,屆時會請海州一眾名流來赴宴賞月。當天是要給秀女們放一天假迴家團聚的,到時候也應給你放假,隻是我想請你幫我煮些新鮮的甜品來接待客人,不知你是否能幫我這個忙?工錢我會另算給你,五百文,你看如何?”


    劉知府請她十五天才肯給一兩銀子,知府夫人請她一天就給了五百文,這夫人就是要比她相公懂行情。為了多掙點錢,加班不能陪二婆過節,她是可以理解的吧。


    “夫人這是給了我天大的麵子,我怎會不答應。隻是我這也有個請求,還請夫人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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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露霑翠葉,金風振素枝”改自南朝齊·謝朓《泛水曲》:“玉露沾翠葉,金風鳴素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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