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絮、豐赫隨著馬車迴到了無覓處,瞧見弄影正站在門口,來迴不停地走動著,看起來有些焦急。


    “弄影姐姐?”


    雪絮快步上前,喚了一聲。


    弄影瞧見他們,焦急的麵容立刻轉成帶著笑容的臉,“你也出來啦?”


    “你怎麽這般焦急?出什麽事了嗎?”


    弄影的神情停滯了一下,隨即笑道,“沒有,我就是出來接接你們。”


    雪絮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忍住不再繼續問。畢竟她記得弄影說過的,不要追問他人的過去。


    一旁的豐赫也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卻依舊麵帶笑意,搖著折扇,一副無關風月的模樣。


    馬車一停,豐赫就將折扇一收,搶先迎了上去,準備繼續先前的話,卻被一旁剛下馬的朝暮打消念頭,“牽馬。”


    豐赫頓時嘴巴緊閉,乖乖接過馬繩,心裏嘀咕,合著隻有當貓的時候這家夥才會對我溫柔些。


    雪絮緊緊盯著馬車,生怕錯過什麽。當簾子撩開,露出一人的模樣,她先是心頭一緊,隨即發現此人是夜將離時,再次凝神望著那簾子後的另一人。


    那人在夜將離下來後,才慢悠悠的踩著踏板走了下來。


    那是一個白衣少女,年歲應當比她大一些,十七八歲的樣子,頭發鬆鬆散散的紮著,麵容清麗,膚色有些過於白皙,仿佛很少曬太陽。白衣少女慵懶的伸了個懶腰,朝她看了過來。


    雪絮對上那人的眼睛,頓時愣了一下。那雙眼睛的瞳色是淺褐色,比常人淺了許多,因此顯得很通透。配上桃花的眼形,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


    蘇洛打量了一會兒這個望著她發愣的小姑娘後,打了聲招唿,“新執行者?”


    夜將離解釋道,“她就是雪絮。”


    一聽這,蘇洛眼睛就亮了,“啊呀,你就是那個會變刺蝟和王八的?幸會幸會!我可聽說了,你……”


    “咳咳。”一旁的豐赫安置好了馬和馬車後,一邊扇著風一邊就走了過來,打斷了蘇洛的話。


    蘇洛瞧見故人,自然是很開心的,何況這故人算是無覓處中與她趣味相投、性格最相似的了。從前什麽亂七八糟的事都一起幹過,亂七八糟的禍也一起闖了不少。


    “我當是誰,原是‘變化多端’的豐赫你啊。”


    “往事已是煙雲,莫要再提及。”豐赫以一副清心寡欲的口吻道。


    嘖,越來越會裝樣子了。蘇洛在心裏默默嫌棄。


    夜將離沒有一直看他們二人插科打諢,隻是轉向一邊立著的女子,“弄影,你有什麽事?為什麽心事沉沉的?”


    她向來是細心之人。


    果然,什麽也瞞不過姑娘的眼睛。弄影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和……夜長老有關。”


    這裏的夜長老自然不是指夜將離,而是她的師父、無覓處的前二長老——夜嵐。


    夜將離有些不可置信,她聲音微顫,輕聲道,“迴去再說吧。”


    蘇洛同豐赫一起去了議事堂,卻並未見到閣主,不過這也是意料之中。閣主很少出現,基本無人見過他的模樣,上次雪絮來的那日恰好是閣主在的時候,也算幸運。


    閣主不在,自然由副閣主事。


    副閣主見了她,先是將豐赫支走,議事堂裏就留下他二人麵對麵。


    蘇洛似笑非笑的瞧著對麵的人,她心裏知道,副閣主白術似乎並不喜歡她。也可以說,是因為看不慣非魚,從而連帶不喜歡她和師兄。她不知道師父和白術曾經有什麽過節,但知道了又如何?白術照樣看不慣她。


    屋子裏靜默了好半天,白術才冷哼了一聲,“區區一件小事,就能逃避的如此之久,還是非魚教的好啊。”


    小事?蘇洛眯了眯眼,也對,在外人看來,她不過是因為年紀小,失去了師父,又受到山崩的驚嚇,這才逃到了梨城。


    “副閣主,說起來您也曾教過我不少時間,也是您教得好。”


    蘇洛曾經在白術手下學過幾個月術法,但是他說蘇洛“懶散之極,實為朽木”,便一甩袖,去教他的其他“好門生”去了。


    看見蘇洛笑眯眯的模樣,白術愈發有氣,但他終究不是胡攪蠻纏之人,不能因為逞一時的口舌之快,而忘了閣主交代他的事,那件極其重要的事。


    “這次祭神大典,閣主要你去。”


    蘇洛楞了一下,她不是沒想到無覓處會參與祭神大典,隻是實在沒想到,剛迴來就要被派去做任務。


    瞧見蘇洛皺著眉頭,副閣主冷聲道,“怎麽,在外邊閑散了三年,連任務都懶得做了?還是說,術法上的東西皆忘得一幹二淨?”


    “不敢,隻是識洛有些受寵若驚罷了。”


    識洛,遇淮,一個相識在洛水之畔,一個相遇在淮城以東,名字皆是師父所取。到了梨城後,她才更名為蘇洛。


    “識洛,雖然不明白為什麽閣主將此次的任務交給你,但我希望你能收起你那懶散的性子,好好對待。此次非同小可,牽涉了很多的勢力,其中的深淺,你是無法探究的。”


    副閣主的語調依舊很冷,卻比以往都要嚴肅,讓蘇洛也不由得收起了那漫不經心的笑意。


    “你這次的主要任務就是拿到兩塊白澤令,然後參加祭神大典,在祭神大典上通過考驗,拿到一樣東西。”


    “何物?”


    “玄鏡。此物乃鍾山靈潭所化,可以治百病,也可以窺探人的過去和未來。隻是……隻是我們此次要它,是為了另一樣東西。那樣東西,被稱作‘神跡’。隻有用玄鏡才能知道它的去處。”


    “何為‘神跡’?我從未聽說過。”


    “這件東西……是很多人一直在尋找的。包括……各國的王。具體是什麽不得而知,但是,委托之人身份極為特殊,因此這次牽涉甚廣。你,明白了麽。”


    蘇洛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這才抬頭看著他,“這樣的事,為什麽找我?”


    副閣主沒有迴答。


    蘇洛低低的笑了一聲,“明白了。”她轉身就要離開,卻聽到身後副閣主的話。


    “縱使無覓處再隨心所欲,在至高的權力麵前,還是要低頭,人也一樣。我們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閣主說了,完成這件事後,他會許你一個承諾。即便……即便那時你要離開,也決不攔你。當然……若是你留下……哼。”白術突然冷哼了一聲。


    蘇洛等他把話說完。


    “……若是你留下,我或許還能再教教你……你師父的那些破爛術法。”


    蘇洛沒想到白術也會師父的術法,或許……他們曾是師兄弟?不過也不多想了,蘇洛背對著他,淡淡一笑,“那就多謝了,白閣主。”


    夜將離坐在亭中愣愣的發著呆,腦海裏還迴蕩著弄影的那句話。


    “有人在止水國發現了夜長老的蹤跡。”


    止水國……真是熟悉的名字。夜將離用指甲輕輕刮著手中捏著小石子,望著湖麵,抬手一拋,便聽見“咚”的一聲,水麵上泛著一圈圈的波紋。


    有人輕快地走來,在木製的長廊上發出嗒嗒的聲響,這聲音漸漸接近,到了她身後便停下了。


    “怎麽,有心事啊?”


    蘇洛找了個地方坐下,一隻手的手肘擱在亭子的欄杆上,撐著腦袋。


    夜將離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猜猜……和夜長老有關係?”


    “嗯。”


    蘇洛輕歎了一聲,“也是,他失蹤了四年,你年紀這麽小,就要接替他的長老之位,處理那麽多事情。一定很累吧?”


    夜將離搖頭,“也不算累,閣中讓我處理的都是些輕鬆的事務。隻不過……隻不過突然聽到他還活著的消息,我有些不知所措。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他現在身在止水國。”


    止水國,那不是小夜子的母國麽?蘇洛與夜將離年歲相差無幾,二人關係也非常好,因此對於夜將離的事情,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夜將離曾今是止水國的人,但因一次變故而家破人亡。她的母親和夜嵐是舊識,因此夜將離被母親托付給了夜嵐。十年前,夜嵐將夜將離從止水國帶了迴來,那時,夜將離不過七歲。


    這次迴來,還真是變故頗多。蘇洛感慨了一番。


    或許是夜將離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她話鋒一轉,提到了這次蘇洛的任務上來,“白閣主將任務給你交代好了?”


    “啊,是啊。他雖然見了我還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但還算明白任務第一的道理,一迴來就給我交代清楚啦。”


    “那他有沒有和你說過這任務的危險性?”


    蘇洛沒說話。


    夜將離繼續道,“你是聰明人,即便不必他多說,經過月魂和你被人埋伏的事情之後,你也應該明白這任務的艱巨性。”


    蘇洛道:“明白又如何?任務都交代下來了,我又有什麽辦法?我身懷異術,還是那樣的異術,本就難控製,是個潛在的危險。況且,當年閣主答應師父讓我留在閣中,本就是有條件的。這次他說若任務成功,會許我一個承諾,我有什麽理由拒絕呢?”


    承諾這種東西,本就飄渺,最重要的在於給出承諾的人。而無覓處給出的承諾,恰巧是比無覓處尋來的珍寶更珍貴的東西。


    夜將離明白了,“所以,你是想用那個承諾去……”


    “我還沒想好。想要的東西,畢竟還得靠自己爭取,不是麽?”雖然自己曾因執著而犯了錯,但蘇洛依舊不想放棄。她隻是想找迴記憶,弄清事情的真相。一直以來,她總覺得有一些不該忘的重要的東西。而那些東西,恰巧留在了她缺失的過去裏。


    夜將離似乎想起了什麽,苦笑一聲,“有的人想拚命忘記過去,有的人卻想拚命抓住過去。雖然有些事,並不是拚命就能做到的。可能做的,也唯有拚命。”


    她站起來,接著道,“這次任務你不用擔心,閣主已經指派了一些人幫你。我也會與你同行。當然,主要的執行者還是你。”


    說罷,她便旋過身,緋紅裙擺隨著她的動作擺動,似薔薇花一般開放又凋落。夜將離穿過水榭長廊,漸漸消失在蘇洛的視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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