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章節62: 契約無形


    香茅子眨巴著眼睛。她到現在都沒弄明白秋師為啥對她這麽生氣。


    秋師板著臉,冷厲的說,“你倒是滑頭。聽我說了靈寵吞食靈火不會受罰,這就趕緊冒出來,即解決了你靈獸偷吃,又為同學解圍顯得自己仗義執言,是不是?”


    香茅子完全沒想到這點,她說,“不是的,先生我……”


    秋師打斷香茅子,“你還敢說!為何不早點出來解釋?”


    香茅子道:“我說了呀,可是大家都沒聽到。”


    香茅子看向周圍的同學。


    在她大聲唿喊的時候,同學們有的是湊熱鬧,有的正在跟著爭吵,所以在她大喊的時候,同學們竟然沒有一個人聽清楚的,自然也沒有人出來作證。


    然而這個舉動,又被秋師認為是賣弄機巧。秋師為人肅方端正,生平最恨狡詐巧辯之徒,香茅子這兩次的解釋,恰好被她認定是“投機取巧”、“邀功買好”之徒。


    她狠狠的瞪著香茅子,像看看這個小滑頭到底要怎麽樣的狡辯。


    香茅子渴望的看著周圍的同學。


    可同學們跟她的關係都一般般,又確實沒有人聽到,自然都不會對她迴應。香茅子看了一圈兒,終於認清了現實。


    她低下頭,聲音裏有些難過,“沒有人看到,可我說了的。先生若要罰我,我也是無話。”


    秋師見她竟然死硬到底,不由冷哼,“好!既然你認罰就好。昆侖素不誅無罪之人,今天此事大家各持一端,我也不用身份壓製於你。可你既然說了是自己的靈獸吞食了,那麽就有兩條路給你走。”


    香茅子眨巴著眼睛看著秋師。


    “這第一條嘛,你自然是賠償靈火給鄒星璽,並沒收靈獸,論靈這門課程你可以不必再修。”秋師說,“可如果你要是把自己的靈火賠償給鄒星璽,那麽你在丹課的其他課程完不成,我也不會通融的。”


    香茅子不自己的揪住自己的胸口,她的衣衫下麵有一枚小小的納戒,靈火的石盒就裝在裏麵。


    交出靈火香茅子覺得應該,可是自己的課程要怎麽辦呢?!再說,她不會舍得放棄吞吞。吞吞雖然調皮又惹禍,可是它也很依賴自己啊。


    仿佛察覺了什麽,吞吞從籃子裏掙紮的爬了兩步,兩隻小爪子緊緊的揪著香茅子的袍角。


    秋師淡淡的說,“當然,你也可以另外買一份賠償給鄒星璽。這靈火在外麵賣多少錢的都有,不過昆侖子弟自己購買,則隻要100下品靈石而已。”


    一千枚靈幣才能兌換1塊下品靈石,那一百枚下品靈石就等於十萬靈幣。香茅子在廚房打工一天才十枚靈幣,一個月也不過300枚靈幣。一年才1200枚靈幣。


    她飛快的換算著,她要在雲瑤小築打工八十年才能買得起一枚靈火。香茅子想了想自己八九十歲的樣子,一定是花白頭發,幹癟著嘴,掉光了牙齒,然後最後捧著一枚靈火遞給同樣老邁的鄒星璽。


    這場景太可怕了,她用力的甩甩腦袋,想把這個可怕的畫麵甩出去。


    秋師一直冷冷的看著她,“這第二條呢,也簡單,你本次考核必須全部通過,不然你就自己迴去吧。”


    香茅子呆呆的問,“迴去哪裏?”


    這話問的太傻,很多同學已經嗤笑出聲。秋師沒有笑,她眼睛裏一點溫度都沒有,“從哪裏來到哪裏去。”


    香茅子心裏“咯噔”一聲,她覺得秋師是認真的,如果她應了下來,考核卻沒有通過,那麽她就一定要滾蛋了。


    可是秋師卻在繼續以咄咄逼人之勢壓迫香茅子做出選擇,“既然你出頭,說是自己的靈獸惹禍,怎麽你竟然沒想過要怎麽承擔嗎?”


    香茅子搖搖頭,又點點頭。她現在非常難過,不僅因為吞吞做了一個讓她很難承擔的事情,更因為秋師這種一點都不相信她,卻還咄咄逼人的態度。


    香茅子抬頭,看了看同學們的反應。


    這個時候因為兩個師父都在場,同學們沒有敢放肆的,大部分隻是露出了鄙視的眼神看著她,小部分人則靠後,在竊竊私語,想來也是在評論於她。


    “你想好了嗎?”秋師慢慢的問。


    香茅子抿著嘴,倔強的抬頭。


    香茅子一直是個倔強的人,屬於死撞牆頭決不罷休的人。這麽多年一來,她跟後娘從不和解的原因也在於此,後娘喜歡冤枉她。無論家裏出了什麽事,還沒有問清楚,第一個反應就是——香茅子,你又惹禍!


    在香茅子漫長的成長過程中,不知吃了多少打,可她從不低頭。哪怕被打得鮮血淋漓。


    紫菀以前曾經勸過香茅子,“你跟你後娘強什麽啊?她打你不會跑,你不跑就承認了,別頂嘴行不行,我看你好多打都是自找的。”


    曾經,香茅子也問過自己,我的打真的是自找的麽?!


    小小的她沒有別人可以詢問,隻能一遍遍問自己。


    香茅子最終得到了一個近乎粗暴的答案——沒做過的事情,打死都不認。


    香茅子的邏輯很簡單。如果不承認,那麽她還是一個問心無愧的人,雖然會因此挨打。可那是打人的不對,並不是她的錯。將來她總會長大,不會一直被人打。如果因為害怕而違心承認了不好的事情,她就變成一個很懦弱無能的人,一個懦弱無能的人,會被人打一生的!所以,不能承認!


    所以香茅子還是很小孩童的時候,就已經選擇了倔強和勇敢。這兩種品質,貫穿了她的一生。


    香茅子倔強的抬頭,看著嚴肅而淩厲的秋師,“我選後者。”


    秋師一展眉,“很好,考核就在三月之後。記住,你要每一門功課都合格!”


    香茅子“嗯”了一聲。


    秋師轉身,刷刷在紙上寫下了這個約定,轉身遞給香茅子,“那我們就結契吧。”


    香茅子不明白,她接過來看看,一張三寸長短的黃表紙上寫的就是這個約定,不過黃表紙後麵勾勒著一個簡約的圖案。


    秋師示意香茅子捏住那個黃表紙,自己也捏住另外一端。向後一拉,黃表紙憑空自燃,化成一團火焰。


    香茅子嚇了一跳,不由得往外退了一步。那團火焰卻變成一隻紅色的靈蝶在翩翩起舞。盤旋在香茅子和秋師之間,煞是靈活好看。


    吞吞似乎感應到了蝴蝶,鬆開抱著香茅子的小爪子,在地上扭動著樹立起身體,勾著爪子去爪。


    可它當然什麽都沒抓到,蝴蝶盤旋了一會,就逐漸變淡,最後化成零落的碎片輕輕飄落,消失在空中。


    “契成!”秋師說。


    香茅子現在並能明白這個燃燒的契紙代表什麽,不過她去很清楚,這是一個不容更改的條約,如果她三個月後的第一次考核中,有任何一門功課不合格,那就要離開這裏了。


    在還不知道考核將如何開展的時候,香茅子已經沒有了退路。


    這天的課程,就這樣結束了。


    香茅子竟然還記得拎著吞吞去廚房幫廚!


    香茅子如今已經有了一個靠譜的內應,那就是飯堂大廚李寶山,李師傅!


    “李師傅,你知道每三個月的考核嗎?”香茅子暗搓搓的打聽著。


    “知道啊,可難了。”李師傅說。


    香茅子一聽可難了,心裏就咯噔一下,問道,“怎麽個難法啊?”


    李師傅是截枝兒,對具體的考核內容不是很清楚,不過他有自己的評估標準,“難啊,按照以往的慣例來說,通過的人數不會超過三成的。”


    聽到這種通過率,香茅子嚇了一跳,這麽低!


    她又問李師傅,“那考核都考什麽啊?”


    李師傅迴答,“不知道哇,據說每次都不一樣的題目。反正這些考核的目的主要是為了篩選,所以無論什麽形式,通過率都不會太高的。咦,你的臉色怎麽這樣難看?”


    香茅子搖搖頭,完全沒有了說話的心情。


    她這才明白秋師為何要寫下契約並生效,無非就是不想給她悔改的機會而已。


    而考核本身的難度已經有六成不合格的機會了,合情合理的就可以把她排擠出去。小小的香茅子第一次意識到,有一種殺招是不用見血的。


    她沒心情繼續跟李師傅聊天了,假裝要去洗碗,拎著桶借口走開了,然後快手快腳的把剩餘的事情做完了,拎著吞吞往迴走。


    吞吞今天沒吃幾口東西,似乎也知道闖禍了一樣,團成一團無比老實。


    香茅子的心情不是不低落的,別人或許不知道,她自己的根骨資質自家知道。修真的路上,別人是走一步,前進一步。


    她是十步退九步半,現在又麵對合格不到三成的大考。


    她實在是連一分把握都沒有。


    香茅子低著頭想心事,慢慢的走迴到山房。她內心不是不知道,自己這也算徹底惡了老師,想想更發愁。


    她這一路低著頭,就沒看見開著門,坐在門口曬太陽看書的水合小郡王。


    水合見她此刻如曬蔫吧的蘿卜一樣,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


    水合就傲慢的露出一個微笑的表情,蔑視的看著香茅子。


    可惜他白擺出這種表情了,香茅子低頭想心事,一眼都沒看他,硬生生的從他身邊錯過去了。


    氣得水合直翻白眼。


    眼瞅著香茅子要路過,他忍不住“喂!”了一聲。


    香茅子這才抬頭看見氣鼓鼓坐在一旁的水合,以至於香茅子有一瞬的疑惑“我今天又惹到他了?”


    迴想半天,香茅子也沒想起今天跟水合有過任何交集。她瞪著眼睛看水合半天,見水合不說話,就轉身打算走。


    水合正眯著眼睛彈射出鄙視的光芒,沒想到這一番苦心做給了香茅子,就好比明月照溝渠,好生浪費。


    “喂,你別走!”水合叫道。


    香茅子扭頭,“你叫我啥事?”她此刻需要迴去想想怎麽應對接下來的考核,沒心情閑聊。


    水合終於再次肯定,跟這種野丫頭不能太婉轉,她聽不懂的。


    於是水合背著手站起來,“你今天倒黴了吧?有任何一門課程完不成,就要被趕走了哦。”那語氣裏充滿了幸災樂禍之意。


    香茅子被戳中痛處,鼓著嘴不做聲。


    這可是水合首次在口角上有勝利感,他得意的說,“所以你就是蠢,本來都沒有你什麽事兒,非要去顯擺,結果現在可好了,嗬嗬。”


    香茅子不覺得自己蠢,更不覺得自己是顯擺,“我才沒有顯擺。”


    水合奇怪,“你不顯擺,幹嘛上趕子找不痛快?”


    香茅子也奇怪,“這怎麽能是上趕子找不痛快?都打起來了,難道還能藏著不說嗎?”


    水合簡直不理解她腦子裏想的是什麽,”大家都以為是朱鹮的那個破鳥吃掉的,你幹嘛出頭替她頂缸?你們關係又不好,她還總擠兌你呢!”


    香茅子確實跟朱鹮關係不好,朱鹮一成立小團隊,第一個就排擠香茅子,嫌棄她粗鄙粗陋,要不是香茅子看起來能打能扛,早就不能相幹無事了。


    所以水合不能明白香茅子為什麽要提朱鹮出頭。


    香茅子歎息一聲,聲音很輕,“可並不是她的紅羽做的呀。明明是吞吞吃掉的。”


    水合低頭看了一眼傻睡在籃子裏的吞吞,嫌棄的撇撇嘴,“那不是沒有人看見嘛,連她們自己都以為是那隻破鳥吃的。”


    香茅子說,“怎麽沒有人看見呢,我就看見了。”


    水合脫口而說,“你自己不說就沒有人知道啊。”


    香茅子歪頭想了一下,“這件事,天知道、地知道、吞吞知道,我也知道,怎麽會說無人知道。既然是吞吞做的,就要認啊。”


    水合啞然了,他本來是想在這裏狠狠的嘲笑香茅子愚蠢,看她痛哭流涕的後悔難過,報複自己這麽多天憋屈鬱悶的心情。


    結果他跟香茅子聊完,卻自己啞然了,這個幹癟黑瘦的小丫頭身上,有著一股澎湃的力量,仿佛山嶽那麽高,讓水合必須要仰頭才能看見。


    他憋了半天,才問,“那,那你怎麽辦?”


    香茅子聽懂了,他是在問考核的事情。


    “盡量通過唄。”香茅子說。


    “那你有把握嗎?”水合脫口而出。


    香茅子搖搖頭,“沒有,不過我會盡力的。盡力,便無悔。”


    水合忽然很緊張,他用力吞了吞口水,“那,那要是通不過呢?”


    香茅子看著他,平靜的說,“那就迴去呀,找個地方做點什麽,如果能帶著吞吞就更好了。”


    水合不知道為什麽,還是想問香茅子,“你不迴家嗎?你要去做什麽呢?”


    香茅子搖頭,“還不知道能做什麽,所以這段時間更要拚盡全力學點什麽。你難道不知道在凡人界,對修行的人都尊敬的不得了?”


    水合點點頭,這個事情人人都知道的。


    於是香茅子微笑的,“那我在這裏每天努力一點,都是更強一點啊。無論如何都比以前更好,我還怕什麽呢?”


    水合竟無言以對。


    香茅子見他又不說話,以為他沒什麽事了,就打算迴去了,“那我先迴去了。”


    水合一看香茅子轉身,連忙又叫了一聲,“哎,你等一下。”


    香茅子扭頭,“你還有事?”


    一時間,水合也沒想起說什麽。他本來以為,今天他一定會看到一個消沉、悲傷、暴躁、懊惱,甚至亂發脾氣的香茅子。他就可以盡情的嘲諷她,譏笑她,報複這段時間以來的所有挫敗。


    可是香茅子的所有迴答,竟然讓他生出一種欽佩之意出來。


    水合的心情很亂,他扭捏的說,“那個,要不,我們打個賭?”


    香茅子問,“打什麽賭呢?”


    水合又嗯了半天,“嗯,嗯,就用考核打賭好了。如果你通過了,就是你贏。如果你通不過,就是我贏。”


    香茅子聽這個賭局到是清楚簡單,更奇怪,“那你要賭什麽賭注呢?”香茅子覺得自己可沒什麽能用來打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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