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北辰蹲坐在火堆旁,雙手抱著膝蓋,無神的望著火苗,他的眸中不見生機,幽深如穴,空洞的眸內隻剩一團火光在跳動,一閃一爍。


    柳嫣然睡在他身畔,一直昏迷到現在,柔弱的嬌軀不時的輕輕顫動。


    “爺爺,爺......爺~!”


    朱唇輕啟,聲聲的囈語從她口中傳出,好看的嘴角也慢慢的揚起一抹微笑,夢裏她仿似見到了柳行雲,見到了爺爺在院子裏曬草藥,而她則在一邊頑皮的搗亂......


    “唉~!”看他倆模樣,錢明歎息一聲,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人間最哀莫過於喪親,這種悲痛沒有人能夠開解,倘若沒有碰上盜匪,原本這兩個孩子可以一生無憂的,恨隻恨那群畜生,讓多少個其樂融融的家庭煙消雲散!


    “吃點東西吧”他默默將一隻烤兔遞到北辰跟前。


    “我不餓!”北辰冷著聲道,嘴裏的聲音不存在一點的感情,次而他的麵色突然變寒,眸中亦有殺氣凝聚:“我要報仇!”


    “不把肚子給填飽,你怎麽有力氣去報仇?”


    “須知,仇需親手報,怨需親自了!”錢明抖了抖手中的烤兔道。


    聞語,北辰猛一抬頭,錢明的話似乎對他觸動很大,眸中閃爍片刻,旋即一把搶過烤兔,開口便咬,狼吞撕肉,就連骨頭也一並咬碎了吞進肚裏。


    “爺爺!”


    “爺爺!”


    柳嫣然驀的從睡夢中驚醒,漆黑的夜幕映入她的眼簾,周身無物,能看見的隻有火堆餘光,陌生的環境令她驟感害怕,急忙扭頭坐起。


    待看到北辰後,她揉了下雙眼,心裏也多了些安穩,緊接著她疑惑問道:“北辰哥哥,這是哪裏呀?我們怎麽玩了這麽久?咦?爺爺怎麽還不來抓我?”


    “北辰哥哥,我們快迴去吧?爺爺找不到我是會擔心的!”


    啪嗒一聲,北辰手中的烤兔掉在了地上,他停下了咀嚼,呆愣的望著那團火焰,沉默無言。


    “怎麽了?北辰哥哥,你怎麽了?”她眉間一蹙,對其怪異的行為感到不解,平常的他可不是這樣子的呀?


    “北辰哥哥?”


    見其沒有理會,柳嫣然不由的心中一氣,明澈的美目開始打量四周,瞧見錢明時她突然像是感覺到了什麽,隨後一些零散的畫麵接踵而至,紛紛的向腦海裏衝來。


    “啊~!”


    “我不信!我不信!我要爺爺!我要爺爺~!”她尖叫一聲,眼圈跟著一紅,淚水呱呱墜地,猛地撲進了北辰懷裏:“我要爺爺!嗚嗚~!”


    “我要爺爺!嗚嗚~!”


    北辰雙眼一閉,神情痛苦,臉龐淚珠滑落,他的嘴唇哆嗦起來,發顫的手臂輕輕的拍打著那具觳觫的嬌軀。


    “北辰哥哥,爺爺......還在......對不對?我們......迴家......好不好?”柳嫣然緩緩抬頭,紅腫的眼眶惹人憐惜,她注視著北辰,眸中滿是希翼,期望著得到他的肯定,亦祈願著那些記憶隻是一個噩夢。


    “北辰哥哥,我們迴村子好不好?爺爺找不到我他會擔心的,嗚嗚~”她哭語嗚咽,央求北辰帶她迴家,無助的模樣讓人心碎。


    “你說話啊?啊~!你說話啊?”未見北辰迴答,柳嫣然慌了,玉手扯住他的衣領大喊大叫,她要迴去,迴去找爺爺,剛才一定是噩夢!


    北辰被其搖動的癱坐在地任由拉扯,他的喉嚨吃吃哽咽,不知道該怎樣迴應。


    “村長爺爺!我爺爺還在家裏等我對不對?”柳嫣然次而扭頭目向錢明,眸中瞬間又燃起了希望。


    “他......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錢明艱難吐聲,緩緩的把頭偏往一旁。


    “我不信!你們騙我!”


    “我不信!我不信!啊~!”話雖隱晦,但柳嫣然也聽得出其中含義,她頓時抱頭痛哭,柔弱的心靈如被一道閃電擊中。


    “嫣......然”北辰顫著聲音伸手一攬,擁她入懷。


    “你們騙我,嗚嗚~!”


    “你們騙我!嗚嗚~!”柳嫣然哭聲叫喊,螓首深深埋進了北辰的胸膛,哀慟欲絕,她不相信她的爺爺走了,她不信爺爺會拋下她,她不信!


    “咳咳......嗬~”突然錢明嘴上一陣咳嗽,縷縷的鮮血從中溢出,不一會兒就將身前的藍色布衣染得鮮紅一片。


    “錢明前輩!您怎麽了?”見此情況,北辰驚聲問道,莫非是因為救他們二人時受傷了?


    “唉~!老了,我該走了~!”錢明麵上掛起一抹笑容,褶皺的眼簾滿是慈祥,他的神情非常平靜,仿佛死亡於他來講隻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兒。


    “怎麽會?”北辰有點失措,趕忙扶起柳嫣然,而後上前抓住錢明的手臂,馬上探出神識檢查,臉色隨之大變。


    這具老邁的軀體內布滿了死氣,極為衰朽,全身的脈絡沒有一點的生機,盡是沉沉腐壞,隻怕堅持不了多久。


    “孩子,莫要傷悲,生老病死乃是人間常態”


    “現在的你根本不是那人的對手,記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錢明平靜的注視著北辰,適而輕輕的將他給推開,下時便見一縷縷黑白相間的火焰自其體表燃起,緩緩蔓延,直至把整個身體給包裹。


    黑白的火焰相當奇特,盡管是在燃燒,周圍卻沒有任何的溫度,讓人感受不到冷暖,但又好像布有奇異的偉力,在徐徐的蠶食著錢明身軀。


    “村長爺爺!”柳嫣然玉容一悲,心裏不禁感傷,若非有麵前的這位慈和老人,自己絕無可能逃出包圍,爺爺走了,北青山走了,而今他也要走,偌大個村子隻剩下她和北辰了。


    “莫怕......莫悲,死亡不過是新的開始,殘敗的花兒終有重開日~”錢明安詳的笑著,麵上沒有一絲畏怯,他渾濁的雙目逐漸失神,光彩褪去,瞳孔繼之渙散,黑白色的火焰轉而熊熊,蒼老的軀體開始變得透明。


    光影一閃,錢明的身軀砰然碎裂,化作了一顆顆微弱的光點,飄散著泯滅在天地之間。


    “北辰哥哥”柳嫣然微嗚著抱住北辰,一個活生生的人自麵前消失,多少讓她有些害怕。


    “別怕”北辰撫摸起她的長發,輕聲安慰:“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吧?”


    “我不餓”柳嫣然扁著小嘴,心裏悲傷如潮,根本提不起任何的胃口。


    “吃點吧,嗯,餓壞了身子以後怎麽有力氣去報仇?”北辰壓著聲勸慰道,眸中亦不自覺的閃過一抹殺氣,那群混蛋屠了村子,害死了爺爺!害死了柳前輩!往後報仇就是他唯一的動力!也是他今後活下去的方向!


    “報仇!對!我要報仇!”柳嫣然麵色突冷,美目裏漸漸的凝聚光彩,殺親之仇,她絕不能讓敵手苟活!為了爺爺,自己必須要振作。


    旋而,她走到那堆篝火前,拿起架上的烤兔便大口撕咬。


    看她樣子北辰稍稍安心,而後他走到錢明坐化的地方,拾起地上的拐杖默然無言,自己二人之所以能夠逃生,全得助於這位老人的舍命幫助,可他終是年老體衰,為此損耗去了生命,這等大恩難以為報。


    默哀久久,北辰身子一蹲,將拐杖放於一旁,開始自地上刨土,他雙手如鏟,一捧一捧的深挖,直至將地麵給挖出一個窟窿。


    待後,他雙手一捧,麵色莊重又尊敬的把拐杖給放入,徐徐的迴填泥土,一把一把的夯實,漸次壘成了一個小土包。


    做完這些,北辰從附近移來一塊粗石,徒手砸動,敲薄成方,製成了一塊簡易的墓碑嵌於小土包前,接著他以手作劍,刻下了‘村長錢明之墓’幾字。


    “多謝救命之恩!”他雙膝一跪,朝著小土包重重的磕下幾個響頭。


    柳嫣然亦是走來,默默跪下:“村長爺爺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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