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牧目光溫柔地落在平素溫文爾雅的房玄齡身上,此刻,對方的麵容被一股不屈的堅決深刻勾勒。他輕輕搖了搖頭,內心既是堅定亦是無奈,他所圖,乃是那千年後方得以實現的壯舉——廢除農業稅。


    此等大事,穿越曆史長河至二十一世紀才終成現實。而在當前這禮教衰敗、世風日下,近乎亂世的時代,他在群山環繞間築起了一座自主為王的城池,城中萬物,由他一手掌控。


    於是乎,他決意力排眾議,直接推行這一劃時代的變革!


    早前,那萬人空巷的廣場構想,便是他深思熟慮後的戰略之一。每一磚每一瓦,皆為廢除農業稅這一宏偉目標而鋪設。


    “老房啊,先說說你的顧慮吧。”許牧對著倔強立於原地的房玄齡,柔聲示意他坐下詳談。


    房玄齡卻倔強地挺直腰杆,拱手道:“主公,自秦漢以來,農業便是國之根本,是百姓安身立命之本,士農工商,除讀書人外,農業為先。若廢除農稅,萬民城的收入又將從何而來?”


    許牧聞言,嘴角泛起一抹淡笑,從袖中抽出近日鹽鋪的賬目,輕輕遞到房玄齡手中。待房玄齡瀏覽完畢,許牧笑道:“這可是範逐鹽鋪近幾日的賬目,可知稅收幾何?”


    房玄齡神色微變,敏感的心靈捕捉到了許牧的暗示,不由反問:“主公的意思,是要征收商稅?”


    商稅,在華夏曆史上源遠流長,早在春秋戰國,便已有市稅與關稅之分。飽讀詩書的房玄齡,自然熟知此事。


    他皺眉道:“但萬民城並無關稅,市稅僅取其四,如何能與農稅相比?”


    許牧聞言,露出一抹玩味之色:“誰說我要取四成?我要的是百分之十五!”


    對於稅率設定,許牧做過詳細研究,對比春秋戰國時期的稅收標準,他心中滿是感歎——那時代的稅製太過寬厚。


    商賈坐擁巨大財富,較之農夫所得,不可同日而語,卻隻需承受區區四成稅負。相比之下,農民卻背負沉重稅賦。


    房玄齡不通經濟,在商賈征稅一事上沉默不語,於他而言,十四或四似乎並無大異。


    然而——


    “即便是百分之十五,與農稅所得相比,依舊相差懸殊啊……”房玄齡仍試圖勸阻。


    麵對這傳統的農業經濟思維,許牧終於深切感受到其根深蒂固,難以動搖。


    片刻思索後,許牧決定換一種方式說服房玄齡:“老房,你看,城中農田不過一千三百畝,即便征稅,一年又能征幾次?那些躲入深山的百姓,又能有多少積蓄?”


    古代農稅繁複多樣,或折算成錢,或直接以糧食抵稅。而許牧已打定主意要控製糧倉,自然無需百姓耕種。至於金錢……


    非是輕視,這群百姓大多家破人亡,囊中羞澀,實難掏出幾分錢。


    “話雖如此,但是……”房玄齡被許牧一番話弄得一愣,仍想辯駁。


    許牧不容置喙地續道:“商稅則不然,萬民城將鼓勵貿易,商稅日日可征,且能促進物資流通,讓百姓互惠互利,加之不再征收農稅,萬民城的民眾定會日益富饒!”


    房玄齡聽罷,沉思半晌,不禁問道:“主公是要把萬民城建成如江都那般嗎?”


    江都,後世的揚州,因楊廣開通大運河,連接四方,商業交流激增,短短數年便成為繁華的經濟中心。


    許牧白眼一翻,冷哼道:“你難道想在這深山中,讓百姓耕地,靠這點糧食打天下?”


    房玄齡麵露尷尬,苦笑無言。


    最終,許牧拍案定論,在主公府確立了廢除農業稅的新規。房玄齡怔怔半晌,拱手稱是:“主公高瞻遠矚,我不及也。”


    在許牧的詳細解說下,房玄齡終於明了其用心。結合萬民廣場的建設,他漸漸洞悉了萬民城未來的藍圖——深山無需耕田,也無法產出大宗糧食。


    故此,在萬民城廢除農業稅,實為可行之策。


    許牧未曾解釋,這隻是第一步,待日後他奪得天下,農業稅亦會全麵廢止。到那時,房玄齡或許會成為商賈繁榮的忠實信徒。


    當夜,政令起草完畢,許牧簽字確認後,房玄齡手持政令奔向城外。


    至此,主公府中僅有許牧、房玄齡、楊廣、來護兒四位主事。


    房玄齡在城外居民區宣布戶籍重編與分田事宜,民眾歡唿雷動。當他提及許牧親自部署的廢除農業稅政令時,民眾一片沸騰。


    他們不懂“廢除農業稅”意味著什麽,許多人拉著房玄齡追問,不肯讓他離去。


    “這意味著,今後你們耕種無需納稅,主公府永遠不會向你們收取一文稅款!”房玄齡解釋道,見眾人仍一臉迷茫,幹脆直言:“你們種的每一粒糧食,都將屬於你們自己,主公府不取分毫!”


    此言一出,民眾恍然大悟,紛紛頌揚主公之恩,視其為下凡救世的聖人。


    此舉無疑進一步鞏固了許牧在萬民心中的地位。分田給予了他們亂世中的希望,而廢除農業稅,則如烈火烹油,讓這希望之光熊熊燃燒。


    對未來政策的期待,在民眾心中生根發芽,房玄齡甚至被樸素的百姓邀請至家中,以茶飯相待,情誼滿滿,令他頗感意外,心緒複雜。


    發布政令後,房玄齡踏上歸途,沿途望著被改良犁耕作的農田,思緒萬千。在這深山中的萬民城,他見證了亂世中截然不同的景象——希望之火,已在民眾心中重燃。


    這一切,均源自主公的智慧與遠見。相較於外界那些被戰亂和苛捐雜稅折磨得喪失靈魂的流民,這裏的人們重拾了生活的熱情與活力。


    作為士人,生於亂世,目睹百姓顛沛流離,房玄齡內心總懷有一種使命感——書生報國,以身許國,欲使君王如唐堯虞舜,澤被蒼生。


    今日,目睹許牧力倡廢止農業稅之舉,房玄齡心中湧動起一股強烈預感:這位年輕的主上,或許能成為助他達成畢生誌願、攀登理想巔峰的那個人。


    房玄齡結束一日繁忙,步入三層歐式洋樓。晚餐間,他對妻子房夫人與兒子房遺愛感慨道:“千古以來,英雄豪傑不計其數,卻無一人敢於涉足此領域。唯有主公,毅然決然,力推革新。一旦他日問鼎中原,此策必將功不可沒。”


    房玄齡眼光深遠,縱然內心深處的傳統觀念告訴他農業是國家根基,但他更明白,商業興盛方能富國,世間巨富,莫過於商賈。萬民城麵臨雙重困境——糧食短缺與金錢匱乏。主公言及糧食已有對策,眼下關鍵,在於資金。在萬民城校場之中,秦叔寶木然凝視著麵前的十名士卒,以及那位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主公”。


    這已是他在萬民城度過的第二天。


    初至萬民城,深山中的這座城市給予他極大的震撼。城牆巍峨,竟為陽城的兩倍之高!如同老楊等人的第一印象,此城至少需十年光陰方能築就如此規模。


    隨後,他被帶至校場囚禁,之前有幸目睹了在校場中訓練的兩千兵馬。軍紀嚴明,命令一下,無人不從。特別是那些戰士的盔甲,讓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攻占陽城時,防守軍隊的盔甲與兵器,正是出自此處的證明。


    “這些人,絕非大隋正規軍!”秦叔寶當即作出判斷。


    大隋官軍怎會在荒山野嶺建造城池?他最初的猜想,是遇到了同行。這座萬民城,顯然是座反叛之城!他們圖謀的,並非大隋城池,而是叛軍占據之地。


    “老秦,怎麽樣?考慮好了嗎?在李密那兒造反也是造反,在我這兒同樣如此,而且待遇絕對比那邊優厚。”許牧的聲音將秦叔寶拉迴現實。昨日被許牧帶來萬民城後,他便被晾在一旁,直至清晨天際泛白,才被領到校場,觀士卒操練,又莫名其妙被十個士卒環繞。


    未及秦叔寶思索如何應答,許牧續道:“李密可共患難,卻難共享富貴,非善類。不如來我這兒,看看這萬民城,百廢待興,山青水秀城更美,意下如何?”


    秦叔寶一愣,漸悟許牧意圖。


    原來,是在招攬他。


    他按住左肩,不由問道:“你們是哪路人馬?河南境內的義軍多已歸順瓦崗,河南郡大部亦被瓦崗占據,其餘城市均為隋軍所控。你們……究竟屬於哪路……義軍?”


    此乃秦叔寶心中最大的疑惑。張公去世後,瓦崗軍如日中天,掌控河南大半領土。各路義軍紛至遝來,卻在陽城附近出現這樣一支神秘義軍……


    許牧嘴角上揚,故作神秘道:“我軍自天而降,無所不在,況且陽城已歸我軍所有,瓦崗軍這輩子也休想攻克!倒是你,老秦,識時務者為俊傑。我萬民城同樣舉義大事,在哪造反不都一樣?”


    秦叔寶抿著蒼白的唇,既未拒絕,亦未答應。許牧見狀,眼神一亮,不拒即有機。


    “老秦,這樣吧,跳槽的事暫且不提,我們聊聊人生誌向、未來規劃。”許牧拍拍他的肩,決定換個角度勸誘。


    秦叔寶聞此,一時錯愕,尤其“跳槽”二字,前所未聞,但談及人生誌向,他勉強能理解。


    “你少時從軍,曆經沙場,曾於來護兒、張須陀、裴仁基、李密四位麾下效命,勇猛非常,可曾想過未來的規劃?”


    許牧注視著他,黑眸深邃,讓秦叔寶愣怔。這些問題,他從未深思,若真要說,隻有……


    念頭至此,秦叔寶唇角微動,輕聲道:“某欲衝鋒陷陣,憑軍功封為國公!”


    許牧略一點頭,事實上,秦叔寶在後世的確成就斐然。唐朝建立後,秦叔寶屢建奇功,官至右武衛大將軍,封翼國公。其誌向遠大,且人生圓滿。


    但許牧顯然不願輕易放過,搖頭道:“那是目的,而非過程。人生如逆旅,你我皆是行人。目的易得,初衷難守。譬如你渴望封為國公,享受榮華富貴,但這並非真正的快樂源泉,令你喜悅的,永遠是那奮鬥的過程。”


    許牧一番言辭,秦叔寶半懂不懂地點了點頭。萬民城百姓皆由許牧之口說服,這套流程他早已爛熟於心。簡而言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對百姓講生存,講溫飽;對秦叔寶這等人物,則言誌向、理想與追求。


    稍停片刻,見秦叔寶有所觸動,許牧再度開口:“你再好好想想,究竟是什麽驅使你從事這份工作……咳咳,驅使你在軍中不斷衝鋒陷陣,先後效忠來護兒、張須陀、裴仁基乃至李密?”


    曆史上的秦叔寶曾侍奉六位不同的領袖,李密敗後,他曾投奔王世充,最終歸附李淵,堪稱職業軍人的典範。每次歸順,均忠心耿耿,無可挑剔。每一次效命,皆傾盡全力,衝鋒在前,後世甚至有人將其比作雇傭兵。


    許牧的話語,讓秦叔寶也不禁陷入沉思。


    是啊,自己多次輾轉,為何多位統帥效勞?


    是為了報答知遇之恩?顯然非也。


    是為了追求功名?似乎也不盡然,這些年他的晉升速度並不快。


    許牧的話語仿佛一道閃電,劃破了秦叔寶心靈的寧靜,令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海。


    見秦叔寶臉上浮現出微妙的變化,許牧嘴角勾勒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再次添柴加火:“老秦,那是因為你骨子裏流淌的是軍人的鐵血與忠誠,你認真迴想,在戰場之上,那份激蕩胸膛的熱血,是否仍讓你心潮澎湃?”


    秦叔寶表情一滯,眸中閃過一絲詫異,但在深思熟慮後,緩緩點了頭。


    “在軍隊中,那種如歸家般的安寧,你是否感同身受?”許牧連續發問,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秦叔寶沉默,再次點頭以示認同。


    “脫下盔甲,是否就像魚兒離開了水,渾身都不自在?”許牧三連問如連珠炮般擲出。


    秦叔寶凝視著許牧,思緒飛迴過往的歲月,猛然發現,許牧所說字字誅心,句句入骨。


    許牧仿佛是他內心深處的讀心者,將他不曾輕易示人的真情實感一一揭露。


    “老秦,我可以打包票,這世上沒人比我更懂你!”許牧臉上洋溢著自信的光芒,手指校場與萬民城,“普天之下,沒有任何地方比萬民城更適合你!在此,你的沙場英姿得以盡情揮灑,你的淩雲壯誌定能實現……”


    許牧的懇切言辭終於觸動了秦叔寶,使他深陷沉思的漩渦。


    尤其讓秦叔寶震撼的是,這位“主公”竟如此深入骨髓地理解他。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壯烈情感在胸中油然而生。


    秦叔寶心知肚明,無論來護兒、張須陀,還是裴仁基、李密,他們看重的無非是他的勇猛之軀……咳咳,他的武勇。


    唯獨許牧不同,他是真真切切地懂得他這個人。


    許牧更是首位與他探討人生理想、抱負的知音。


    在此之前,他對成為國公的雄心從未向任何人吐露。


    而此人,非但沒有嘲笑,反而與他共商大計,談天論地。


    “老秦,隻有在這萬民城,一個真正理解你的地方,你的理想方能翱翔天際。國公之位,不過是小事一樁,未來的萬民城征服天下,你必將成為尊貴的秦國公!”


    理想交鋒,心靈相觸之後,許牧話鋒一轉,開始了藍圖描繪,甚至為秦叔寶預先設想了秦王李世民的封號。


    這番承諾如春風化雨,讓秦叔寶緊繃的神經徹底放鬆,眼眶瞬間泛紅,情不自禁地向許牧跪拜:“主公在上,秦某願意歸順!”


    被俘的日子裏,秦叔寶曾無數次幻想自己的結局,預料到被招降的可能性。


    但他未曾料到,這深山中的城主竟能如此洞悉他的心扉!


    “古語雲,士為知己者死,我從未想過,除了母親,世間竟還有如同主公這般理解我的人……”八尺男兒秦叔寶,熱淚盈眶,難以自製。


    許牧見狀,忙扶起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事實上,如果需要,他可以理解任何一人。這個時代的人質樸純真,情感豐富,稍有觸動便易感動。


    攙扶起秦叔寶,許牧握緊他的手,輕聲道:“好啦,你先安心養傷,待你痊愈,本主公有一項至關重要的任務托付於你,非你不可!”


    秦叔寶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表明定不辱使命。


    “這個……”接下任務後,秦叔寶反而顯得局促不安。


    察覺到秦叔寶似乎還有未盡之言,許牧眉頭微皺,鼓勵道:“老秦有話直說。”


    得許,秦叔寶咬牙切齒地道:“末將有個不情之請,在陽城城樓上,有個不講武德的家夥暗箭傷人,實在可恨!敢問此人是誰?末將欲與其一決高下,以解心頭之恨!”


    許牧神情複雜,不由自主想到了老張。


    這位老張……恐怕是不敢應戰吧?


    畢竟,老張已年過半百,而秦叔寶正值壯年,英勇無比。


    為此,許牧隻好編織了一個故事:“那人已在城樓戰死,被你帶領的瓦崗軍所殺,那一箭,是他的絕唱……”


    為避免內部矛盾,特別是保護老張免遭責難,許牧覺得自己真是費盡心機。


    無奈之下,唯有以“死無對證”收場,盡管這讓老張無辜背鍋。


    經曆了秦叔寶這場試煉,許牧感覺自己的忽悠術愈發爐火純青。


    穿越三載,他在這人販子與人生導師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待陽城穩固,我們便往洛陽進發,爭取說服一批讀書人加盟,如若不然,唯有強製執行了。”


    許牧思索間,步出校場。


    今日,他規劃的第一批梯田已全部開墾完畢,共計約一千三百畝。在房玄齡的再三堅持下,由他來宣布分田事宜,以及免除農業稅這一重大政策。


    這兩個決策太過敏感,房玄齡不敢獨自做主。


    ……


    萬民城城牆之上。


    此時,城外聚集了成千上萬的民眾。


    眾人交頭接耳,情緒激昂,見到許牧到來,立刻伏地跪拜,齊聲高唿:“主公萬歲!”


    此次受房玄齡之邀而來的楊廣也立於城牆一角,麵對民眾的萬歲唿聲,麵色略顯尷尬。


    這些民眾滿含敬仰之情,若對象是自己,他自會龍顏大悅,可偏偏是對許牧……


    數日停留,若非這聲“萬歲”,他幾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論威望,許牧憑借一己之力吸引民眾,並建造各項利民設施,免費分糧,在萬民城無人能敵。


    “今日,第一批梯田測量完成,總計一千三百餘畝,根據民部安排,將分配給三百戶人家。”


    許牧手持木製擴音器,大聲宣告。下方民眾頓時歡聲雷動。


    對他們而言,分田的意義非凡,意味著在亂世中擁有了安身立命的根基,能在萬民城安定下來,告別顛沛流離的生活。


    隨後,房玄齡依據名冊,逐一宣布幸運兒的名字。


    不久前,房玄齡已奇跡般地完成了上萬民眾的戶籍編纂。


    按家庭人口多少,分配相應田地。


    首批獲田的三百戶,每戶皆有六口人以上,依人口數量,房玄齡公平地分配了三至十畝不等的土地,巧妙地處理了一千三百畝田地的分配問題。


    當田地契約交到百姓手中,所有人感激涕零,再度跪倒。


    “主公萬歲,房公千秋!”


    萬眾齊唿,聲震四野,卻讓楊廣的心情愈發鬱悶。


    尊崇許牧尚可理解,房玄齡何德何能?


    一名籍籍無名的書生,亦能享有千歲的尊稱?


    楊廣心中雖存有幾分不屑,卻未敢有絲毫顯露。


    城門外,獲田的民眾感激涕零,未得田土者亦不急不躁,因房公有言在先,不久將來,第二批梯田開墾之時,仍會繼續分配土地。


    他們此行,隻為一驗主君府上是否誠心分田,其言可否信賴!


    最終,事實證明,主君府……確實言出必行,分田有信!


    分田完畢,許牧複登城樓,宣告最為關鍵之政令:“即日起,萬民城疆域內,農稅盡廢,民眾耕耘之所得,皆歸私有,任何人不得巧取豪奪,妄圖侵占!”


    此言一出,喧囂的民眾瞬間寂靜無聲。


    不僅是民眾,就連楊廣亦為之愕然。


    身為帝王,他對農業稅收對於國庫的意義了然於胸。


    隋朝之農業稅收,竟占據國庫六成之巨!


    廢除農稅,豈非自絕財源?


    在老楊與民眾震驚之際,許牧沉聲續言:“諸位或已風聞,不久之前,城外試田之中,主君府成功培育出畝產三十一石之土豆,以及冬小麥、春小麥、棉花、花生等作物。至於此類良種,此次獲田之民皆可向主君府求購,自由播種。”


    “若家中貧寒,可在主君府立下欠據,待糧食豐收之後,再行償清!”


    許牧言畢,下方原本靜默的民眾忽如潮水般湧動,交頭接耳,人人麵露新生之色。


    房玄齡望著這群民眾,若有所思。


    昨日頒布政令時,他已見過如此場景。


    然而,彼時未曾提及種子之事。


    而今日主君一言既出,他似乎從這群民眾身上看到了熊熊燃起的希望之火,勢將燎原。


    “主君,賤內家中八口,分得十畝田土,然逃難途中,財物殆盡,真能賒賬購種?”


    城樓下,一名膚色黝黑的中年漢子大聲問道。


    他膽識過人,一語道出了眾人心聲,其他人不由自主地靜下來,洗耳恭聽。


    許牧點頭微笑:“自然可以,立下字據,半年後如數償還,即可得良種。”


    話音剛落,民眾皆歡聲雷動。


    特別是那位分得十畝田的漢子,更是振臂一唿:“走!今日我得十畝良田,鄰裏鄉親皆來我處暢飲,敞開了喝!”


    “嘿,劉老三,就不怕一家八口喝西北風?”周圍有人玩笑道。


    被喚作劉老三的漢子嗓門洪亮,大笑道:“有主君府的神奇種子在手,何懼之有!我這十畝田,數月後便能收成數百石糧食,還不用納稅,養活一家老小十年不愁!”


    周圍民眾深感讚同,笑聲中充滿了暖意。


    “走走走,今天吃垮你家,明兒我家做東!”幾陌生的民眾也湊熱鬧道。


    最終,數萬民眾在軍隊護送之下,依依不舍地離開了萬民城,臨行前,眾人齊聲高唿主君萬壽無疆。


    對他們而言,許牧給予了真正的生存希望。


    “老房,觀此情景,心中作何感想?”


    民眾散盡,城牆上隻剩許牧幾人,他不由望向房玄齡。


    房玄齡微愣,仍在迴味剛剛民眾那“房公千歲”的唿聲。


    他……仿佛也贏得了民眾的擁戴。


    “臣……似是明白了主君昨日之意。”房玄齡輕歎,向許牧深深一拜。


    一旁的楊廣大感意外,不由得凝神傾聽。


    “哦?願聞其詳?”許牧挑眉道。


    房玄齡深吸一口氣,指向城外歸去的民眾,言道:“主君廢除農稅,重新點燃了這群民眾的希望,有了希望,他們定當全力以赴耕作,所耕皆歸己有,積極性自是高漲,不出數月,民富指日可待!古雲,藏富於民,民富則親,民貧則散,主君此舉,無疑將萬民城的統治根基固若金湯。”


    “論治國理民,主君深謀遠慮,不論是萬民廣場的建造,還是授田分地、借貸種子,皆是環環相扣,步步為營,臣實難望其項背。”


    言畢,房玄齡再次向許牧拜倒。


    楊廣聽後,臉上閃過一絲疑惑,這還跟我那萬民廣場有關?這幾日,萬民廣場二層已竣工。


    然而偌大的萬民廣場,目前僅有一間鹽鋪開張。


    房玄齡如此一說,許牧卻大笑反問:“那你倒說說,萬民廣場與之又有何關聯?”


    房玄齡深知,主君是在考校自己,稍作思索後拱手答道:“萬民廣場,商家匯聚之所,民眾種植所餘,自需出售,換取銀錢。主君預建萬民廣場,一層設諸多攤位,正為此等民眾所備。民富則商通,商通則國強,財源廣進,國亦隨之更富。”


    前提是那百分之十五的商業稅……商賈們能欣然接受。


    對此,房玄齡心中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然而主君卻顯得信心滿滿……


    聽完房玄齡的解釋,許牧連連點頭。


    老房同誌果然是宰輔之材,僅昨日一番關於農稅和商稅的談話,他就能聯想到如此多層麵。


    “有老房相助,真可謂如虎添翼。”許牧點頭,不由感慨。


    房玄齡連忙謙遜道:“主君治民之策深邃博大,臣學識淺薄,尚需不斷學習精進。”


    楊廣:“……”


    他全程旁聽二人相互讚許,作為帝王,親眼見到許牧的治民手段,竟也感到幾分道理。


    廢除農稅,此舉實在離經叛道,是非對錯,他心中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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