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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幽古樸的院落,古色古香的擺設,文立一襲白衣安坐在亭子裏,閉目沉思著什麽。


    宅院裏的仆人越來越少,許多都被文立遣散迴家,這也引起了許多目光的注視。有來自於朝堂群臣的,自然也有唿雷闕的注視。事情鬧到這個樣子,若說川中有能力如此翻雲覆雨之輩,文立絕對是榜上有名。


    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文立也很少出門,每日在家中靜坐沉思,讓人摸不到頭緒。唿雷闕探子,朝廷的鷹犬,各方勢力的眼線在文立府邸四周布置了一層又一層。那些被遣散的仆人都被相關勢力暗中截了下來,希望可以從這些人口中得到些許線索。


    答案卻是出人意料的,文立在遣散之時特意叮囑了這些仆人,若是被人攔阻詢問,實話實說便是了。這些仆人不過是府中的勞役而已,能知道什麽事情,吐槽了一大堆卻是沒什麽用得上的。


    高玩對於老友的異常舉動也是側目注視,幾次想入府內與文立交談都被文府的門衛擋在門外,文府主人謝絕見客。


    ……


    許昌迎來的北岸的客人,晉國使臣裴秀。


    渡過黃河來到南岸,所經之處仍有戰火掠過的痕跡,不過各地的重建工作正井井有條的進行著。裴秀不急不緩的一路來到許昌,所聞所見已然讓這魏國的一代智者佩服不已。


    黎明百姓有這樣的君主是難得福氣,而大漢朝的雄厚國力絲毫不遜於當初魏國的強盛時期。司馬攸在河北稱帝建立晉國,可國家的庫府錢糧恐怕還不及漢朝的十分之一。


    如此懸殊的國力比對,想有朝一日返迴中原談何容易?由此看來選擇與大漢朝言和的外交政策確實是正確無誤的,這也是晉國能夠生存下去唯一的條件。不過這握手言和隻是晉國的一廂情願而已,眼下漢朝處於絕對強勢的狀況下究竟是何態度還很難猜測。


    許昌城外數百甲士威嚴而立,一白發長袍的老將在馬上望著裴秀到來,臉上掛起了一絲笑意道:“裴大人多年未見,風采依然,薑維有幸再次與大人相見,實乃幸甚!”


    裴秀當年作為司馬昭的使者曾經前往漢營約戰,與劉禪以及薑維徹夜詳談,甚有心得。看到薑維親自出城迎接,裴秀也有些受寵若驚的打馬上前道:“大將軍別來無恙,神采不減當年,裴某也是深感欣慰啊!”


    薑維笑道:“此處非是說話場所,可前往館驛一敘,可惜羊祜,杜預兩位將軍已經前往江南與荊州上任,不然能與裴大人相見必是歡喜。”


    裴秀微微點頭,手撚須髯與薑維並騎而行道:“羊,杜兩位將軍能遇明主,實乃幸甚,想不到漢帝如此信任有加,裴某拜服不已!”


    羊祜是司馬氏的親戚,杜預更是司馬氏的擁護者,二人都是司馬氏曾經重用的將領,而在劉禪手中毫不猶豫的委以重任治理一方!這般胸襟氣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魄力,讓人不得不讚歎拜服!


    二人數年未見,聊得很是投緣。一個是天下無雙的統帥,一個是深藏不露的智者,沒了漢與魏之間的仇恨,如今倒是談得來。


    知道了晉國派遣使者到許昌,許昌的百姓士族都是出來觀看,道路兩側熙熙攘攘的人群象征著許昌並沒有因為統治者的變更而有所凋敝,相反卻是蒸蒸日上的態勢。


    當年的曹魏雖然建國,可骨子裏仍是東漢遺留下來的一套體製加以化,除了更加的重視士族利益之外,並沒有太多的改變。而蜀漢與東吳也是同樣,骨子裏仍是漢朝遺留下來的內在。


    隻是蜀漢在諸葛孔明身體力行的強行催動下,儼然有了新生的氣象。無奈製度再好也需要有人不斷匡扶,諸葛孔明一死繼任者的力度與之相差著實太遠,蜀漢便開始每況愈下。


    同樣是走下坡路,蜀漢走得是最快的之一,而曹魏即便衰落了可底子雄厚,並非一時半刻能夠顯現的。


    劉禪的強勢出現逆轉了這種形勢,更是讓蜀漢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司馬氏卻從司馬炎接手之後為了建國稱帝的美夢而放縱世家,導致了國庫空虛每況愈下。


    即便是建立了晉國,底子仍是魏國那副底子,又能好到哪兒去?


    裴秀住在館驛之中忙得不可開交,當年的同僚們不斷登門造訪,邀約不斷。拒絕了這個難以拒絕那個,應允了那個又如何拒絕這個?盛意難卻,裴秀也有心了解大漢的虛實,於是索性來者不拒的盡數答應了。


    一連數日對於漢朝的運作方式以及法度等等都有了初步的了解,除了薑維幾次前來拜訪外,並沒有召裴秀入宮覲見的旨意下來。皇宮之中好似並不知道裴秀前來一般的不聞不問。


    那些昔日同僚同樣是一問三不知,作為新近歸附漢朝的臣子,誰也不敢多嘴。畢竟把晉國當做魏國,還是把晉國看做晉國,都在當今的大漢天子劉禪一念之間,不清楚天子的想法便貿然亂講,一定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


    送走了裴秀之後,晉武帝司馬攸便開始嚴密監視漢軍的動態,並且整備各路人馬防止漢軍繼續北上。


    等到漢軍的部署一一呈報到了朝堂之上,司馬攸不由得到吃了一驚!從長安到徐州,由西至東這條完整的戰線上所布置的都是漢朝能征慣戰的將領,這態勢可以說是守勢,同樣可以隨時轉化為攻勢!!


    而據河內傳來的消息,漢軍已開始征集勞役重建洛陽城!!


    洛陽城早已付之一炬,並且荒廢許久,從西至東的戰線上洛陽的缺失無疑是重要的。一旦洛陽城重建完成,並不需要多大的規模便可以屯駐漢軍,如此一來整條戰線上漢軍有足夠的據點作為攻守的樞紐。


    當年明威將軍郝彥屯駐虎牢關,多次聯合河北的魏軍攻擊蜀軍,使其難以修建洛陽城。如今虎牢關早已落入漢軍手裏,郝彥也是殉難於虎牢關之戰,單憑河北魏軍未必能夠阻攔漢軍的動作——更何況求和的使者已經出發,這個時候挑起戰端等於放棄了求和的機會。


    各地解甲歸田的將士紛紛編入戶口之中,投入了農耕建設,數量超過了十五萬之眾。各路魏軍兵力大幅縮水,開支自然也相應減少,更為精良的鎧甲鬥具投入生產和使用,將領們也各自操練精兵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裴秀前往漢朝求和的結果很難預料,此時此刻漢朝天子劉禪是何種態度晉武帝司馬攸以及一幹大臣們也是揣摩不清楚。隻是凡是要多做準備,總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和解一事上,還要有奮戰的心理準備。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漢人奪取了中原之地,總是要恢複生產建設一段時間才會興兵的。晉軍退迴了河北,漢軍同樣奮戰了許久需要休整。即便是雙方開戰相信也是局部地區,並不會全線開戰。


    薑維嫡孫薑勝所統領的徐州軍團士氣正盛,而且接壤黃河南岸的青州地界,是最有可能發動戰事的位置之一。先前奇襲虎牢並且占據官渡嚇退司馬炎的戰績,足以說明薑勝縱然是戰場上的初哥,可用兵之果決迅捷不下於任何一位名將!


    加上徐州軍團原有的陸機,陸雲,滕修,駱秀,顧慎,張桐,曹亙,倉壽,鮑茲,潘勝等人都是戰功赫赫之輩,徐州軍之勢力不再任何一支蜀軍之下。有此勁敵在徐州虎視眈眈,屯駐在北海的晉國衛將軍馬隆已然連連修書要求增添精兵強將了。


    原本的晉公司馬炎準備用濮陽作為跳板,無奈濮陽落入了蜀軍手裏,而晉國想踏入中原地帶,僅剩下青州境內的北海郡了。


    裁軍之後北海的晉軍不過三萬五千人,粗略估計徐州的漢軍全力施展可以組織十萬人的軍隊,兩下比較就算馬隆再能用兵,又有何用?


    所幸雙方各自磨拳搽掌,卻是沒有走火的可能。馬隆自然約束晉軍不可冒失,更是每日於邊界操練兵馬,以示晉軍之強悍。漢軍方麵薑勝聞訊多次到雙方邊界之處觀看魏軍操練,得出的結論隻有一個。


    “馬孝興練兵有方,不可輕敵。”


    別看晉軍兵力銳減,留下的都是精銳,算不上精兵的也是體魄過人之輩。這些人有足夠的戰鬥經驗,更有失敗與成功的經曆,經過馬隆悉心調教之後更見成熟,更見強悍。


    有馬隆在北海郡苦心經營大肆練兵,暫時讓漢軍不敢輕舉妄動。徐州也不過是剛剛收複,繼續作戰下去憑借徐州的經濟基礎是無法支撐的。這一點晉國看得清楚,漢朝也是明白。


    對於晉國來說徐州的貧瘠不代表對方沒有出戰的能力,是否出戰看得是漢朝天子劉禪的心思。對於漢朝來說,恢複中原的盎然生機才是首要之務,更何況川中的情況還沒有處理完畢。


    徐州與青州相安無事是好事兒,接下來的焦點是遼東!


    漢軍從江東泛舟北上,一路揚帆在徐州進行補給,然後繼續奔赴遼東。遼東戰場情況十分特殊,作為華夏大地的東北邊關,遼東以北以及東方更遠之處都是異族的所在。


    經過異族之亂後,不僅僅是河北,中原的形勢大大不同,域外的各族之間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各個族群在戰後獲得的利益完全不同,互相吞並傾軋內訌**等情況不斷發生著。


    有的部族在大動亂中不幸淹沒,有的部族苦苦支撐,同樣也有部族借機異軍突起成為了一方霸主。隻是域外並非是像是中原這般是兩股勢力角逐,而是無數部族衝突不斷,大量傷亡之後,幸存的部族開始休養生息,遷徙到遠離他族,水草豐盛之地繁衍後代。


    因此域外的異族勢力幾經波折開始走向衰落,太多的人死在河北,太多的人死在內亂,不過真正有雄心壯誌的人其實早已等待這亂世之秋多時了。


    漢軍在遼東的登陸是前後共兩萬三千人的部隊,這支漢軍首先偷襲了當時還是魏國的幾座城池,站穩了腳跟,然便在當地發展起來。與遼東的百姓打成一片,協助其發展農業,並通過海路不斷運輸稀有物資進行貿易,甚至與遼東附近的幾支少數民族部落都搭上了關係。


    有這樣的態勢晉國自然是決不允許的!河北麵臨整個華夏大地的漢軍已然是巨大的壓力,身後有這麽一支紮根頗深的漢軍存在,更是如芒在背!


    在遼東與漢軍對峙的乃是晉國的燕王司馬機,以及積弩將軍孟觀二人。燕王司馬機作為司馬昭的兒子,司馬炎的弟弟,可謂位高權重。有其監督遼東的晉軍作戰代替司馬攸禦駕親征,更收監督的效果。


    而積弩將軍孟觀本是司馬炎頗為重視的將領,後來調遣到河北與異族作戰表現優異,軍中雖然掛著燕王的旗號,實際上軍隊中說話算數的乃是孟觀!


    長期的對峙晉軍拿不下漢軍,漢軍也不急於擴大領地,隻是護住港口便心滿意足。這支漢軍本就不指望在孤軍作戰的期間能發揮什麽作用,況且漢軍本身還是帶有其他任務的。


    雙方奈何不了對手,本事相安無事的,不過第三方勢力的介入讓這場平淡無奇的戰事變得有趣起來。一支異族軍隊悄然無聲的出現在漢晉雙方對峙的戰場邊緣,並且派遣使者入晉軍營中。


    對此晉國君臣深感意外,更是喜出望外!因為這支異族軍隊的首領竟然是一名漢人,一名曾經身為魏國將領的漢人。大家本以為此人與其所攜帶的部隊已經死在了域外,不想如今竟然好似神兵天降!


    王戎,王濬衝,便是這支異族軍隊的大首領!


    昔年與杜預一別,王戎率領孤軍殺出塞外勇往直前,由於其戰車之法運用得當,因此異族被殺怕之後竟是不敢輕易起釁。隨著人員逐漸減少,補給越來的困難,王戎發現自己雖然在塞外戰不死,可也迴不去河北,難以迴歸魏國。


    為了生存王戎隻能挑選一些弱小的族群進行收複,有這些長期生活在塞外的異族作為向導,補充到軍隊之中,才能保持麾下這支人馬的戰鬥力。當時塞外幾乎強悍的部族都聚集在河北周邊,王戎好不容易殺出重圍,已然沒了迴頭的力氣,隻能遠遠的避開,越走越遠。


    而今塞外形勢丕變,各方遠離華夏之地,王戎方才率領自己的部族返迴中原,卻發現魏國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在河北剛剛建立的大晉政權……


    ……


    太子劉諶早設想了諸多應對的方法,不過思來想去都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有司馬勝之,郤正,樊建等人在川中,憑借太子的力量根本無法徹底掌握川中的勢力。換句話說,在時機還不成熟的狀況下,被遠在許昌的何攀看出了門道,導致眼下的慘劇,這是意外,恐怕也是天命。


    表麵上與司馬勝之等人言談甚歡的太子劉諶,內心是無比的痛苦與煎熬……


    聖旨一出,擺在麵前的道路隻有兩條。


    一是順從那“劉禪”的安排,啟程前往許昌,任憑司馬勝之,郤正,樊建等人趁機掃蕩自己的勢力;二是抗旨不尊,借機迅速發動手中的力量,與那“劉禪”拚一個魚死網破!!


    隻是事情並非自己預想的那般順利,文鴦的軍隊一直抵達了江州,成都方麵才收到了訊息。換句話說川口的守將早已都換做了“劉禪”的人員,坐擁天下,加上握住川口,太子這一股小小的勢力又能做出什麽來?


    同樣是一支蜀軍應高玩等人的調遣從雍涼一路南下,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自明。在川中駐軍敵我難辨的情況下,兩支甚至更多的外州人馬不斷入川,好似在告訴所有人這個國家的君主到底是誰!


    而川中的軍隊需要做的隻是按兵不動,一旦有所動作就會被認為是奸賊一黨!


    好在劉諶還算冷靜,自己畢竟是太子,而那個“劉禪”也始終沒有把襄王劉動從南方諸國調迴川中。


    隻是做了這麽多的事情,總要付出代價,而代價是什麽,劉諶心中早有了答案。


    ……


    離開成都並不是一個很難的選擇,除了遵從聖旨之外,太子劉諶也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文鴦的五千軍隊陣列整齊的離開了成都,留守成都的是郤正,樊建,司馬勝之,高玩,許鎮,賴率,黃崇等人。這些人都是漢朝的精英,其中大多數更是本地的豪族,有這些人在即便天子與太子都不在川中,也不會發生什麽意外。


    要知道諸如司馬勝之,郤正,樊建,高玩之輩都是與大漢天子劉禪患難之中的得力手下,而黃崇,許鎮,賴率皆是後起之秀,更是有過與入川魏軍作戰的經曆。眼前這壯闊的版圖好似一幅畫卷人,讓人沉浸其中難以自拔,這些人怎會允許這強大的王朝發生紕漏?


    藍天白雲,青山綠水,明媚的景色掩蓋不住一絲憂愁蔓延在臉上。太子劉諶步行跟隨在一輛馬車身後,馬車中那熟悉的身影讓劉諶忍不住在內心呻吟著,痛苦著……


    軍隊停下了腳步,一名白衣文士恭敬的跪在道路當中,默然不語,正是文立文廣休!


    分開人群,推出馬車,太子也跟隨在馬車之後,見到了滄桑不少的得力臂膀。馬車中那人沉吟許久緩緩道:“廣休……”


    劉諶心中早有猜測,可仍是掩蓋不住驚慌的神色,可那跪地不起的文立卻波瀾不興淡然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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