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都摔變形了,不過,確實是鄭海。”


    瞥一眼那張死白的臉,錦衣衛千戶李春已經確認了屍體的身份。


    緊跟在李春身後,太監黃儼望了那具屍體一眼,連忙扭過頭,快步走到一旁,扶住一棵樹。


    “呃——嘔!”


    沒見過什麽血腥場麵的黃儼彎著幹嘔起來。


    這屍體實在是太血腥了!


    屍體的胸口一片鮮血淋漓,幾根穿透身體的箭頭裸露在外,鮮血染紅了上身的白袍,那張有些變形的臉龐也滿是血跡,真是慘不忍睹!


    根本不敢細看,隻是掃了一眼,他便感覺胃部一陣抽搐,似有一股液體從胃部翻湧。


    一陣令人難受的酸臭味,順著食道上湧,哇地又吐了一口。


    此時,黃儼隻想到兩個字,那就是——惡心!


    瞥了黃儼一眼,李春嘴角上翹,臉上浮現一抹鄙夷之色。


    連這一點血腥都受不了了,真是沒用。


    在心中嘲笑黃儼,臉上卻不敢流露半分不敬,他慢慢走過去。


    一手搭在黃儼的後背,輕輕拍了拍,李春寬慰道:“公公,你沒事吧?”


    黃儼幹嘔了幾下,緩緩直起腰,衝李春擺了擺手,表示不礙事。


    見到鄭海屍身的慘狀,他也不願在此停留,返迴半山腰的官道。


    “李千戶,此事已了結,那老奴便不再耽擱,這就返迴北京。”


    “公公,等一下,”李春走到黃儼身旁,提醒道,“公公,難道就這麽返迴北京?”


    “李千戶,還有什麽交代?”


    “公公言重,”李春微微拱手,“隻是想提醒公公一點,公公與輔國公一同北上,輔國公遇襲身死,而公公您卻安然無恙,這未免令人心生猜疑。”


    雙眼的瞳孔微縮,眉毛擰皺起來,黃儼忽覺李春說的很對,重重點頭。


    一同北上的輔國公及其護衛幾乎盡數被人屠滅,而他卻安然無恙,實在無法自圓其說。


    圍剿鄭海及白虎寨馬匪的人中,除了錦衣衛與漢王的私兵,就隻有那些不明真相的官兵。


    那些護衛他的官兵也傷亡過半,眼下都跟隨漢王殿下等候在前方的縣城,隻有他和兩名隨從的小太監留在這裏。


    襲殺鄭海的戰鬥,隻有李春的手下,可萬一事後追查起來,他黃儼依舊難以洗脫嫌疑。


    該怎麽辦才好?


    扭頭看向馬車旁的兩名小太監,那兩人是跟隨他前來宣旨的親信,輕輕攥起拳頭,黃儼抿起雙唇,眼神一凜。


    “小順子,你過來一下。”


    黃儼喚來一名隨行的小太監小順子,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小順子忽然兩眼睜大,一臉詫異地看向黃儼。


    “小順子,你也看見了,與咱們一同北上的輔國公都死了,而咱們三個卻安然無恙,”黃儼一臉嚴厲地盯著小順子,“到時若陛下問起,出了什麽紕漏,那咱們還有命活著嗎?”


    “李千戶,借你的腰刀一用,”黃儼抽出李春的腰刀,遞給一旁的小順子,“小順子,我知道你和小德子的關係很好,但你和他隻能活一個,你清楚吧?去吧。”


    太監小順子顫巍巍地接過腰刀,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他咬了咬嘴唇,握緊手中的腰刀,最終還是走向不遠處的那輛馬車。


    繞到馬車後,從小德子身後靠近,輕拍小德子的肩膀,小順子叫了一聲小德子的名字,待小德子轉過身,一刀捅進了他的腹部。


    當看到小德子一臉痛苦地倒在地上,小順子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雙眼通紅,忍不住痛哭起來。


    不知何時,黃儼已經走到小順子身旁,看著倒在血泊了另一名小太監,輕聲寬慰道:“小順子啊,你不必太傷心,你不殺他,那死的就是你……”


    “公公,我……我……”


    小順子癱坐在地上,雙眼止不住地流淚。


    走到死去的小德子身旁,黃儼盯著那張死不瞑目的臉,顫顫巍巍地拔出那柄腰刀。


    腰刀從小德子的身體裏拔出來,又帶出一股殷紅的鮮血,他的手一直在抖。


    那殷紅的血液順著腰刀滑下,滴落在泥土上,溫熱的血液慢慢冷卻,最終凝固著暗紅色的血塊,那顏色與皇宮的宮牆幾乎一模一樣。


    癱坐在地上的小順子依舊在低聲嗚咽著,不停地用袖子擦拭著眼角湧出的淚水。


    “小順子,人死不能複生……”


    冷漠的聲音從身前傳來,小順子微微抬起頭,模糊地淚眼循聲看去。


    赫然間,他發現黃儼站在前方,手裏拿著腰刀。


    他猛地一驚,身子情不自禁地往後挪。


    雙手直接撐在地上,手腳並用,拚命向後撤去。


    錚!


    一柄腰刀就紮在他襠前。


    就釘住他的褲裙上,險些紮中他。


    他猛地蹬在地上,雙腳並用,拚命向後撤。


    嘶啦一聲,被腰刀釘住的褲裙撕裂開了。


    “小順子……你就安心地……去吧!”


    錚——錚——錚!


    腰刀緊隨其後,一刀又一刀,紮在小順子剛才停留的位置上。


    “公公,不要!


    “……公公,我……我……我不想死……”


    小順子手腳並用,驚慌失措地向後撤去。


    咚一聲,他腦袋撞在馬車的車輪上,身子停了下來。


    噗嗤!


    一柄腰刀透體而出,鮮血濺射在車輪上。


    “公公,別……別……別殺我……”


    不理會小順子的哀求聲,黃儼一把捂住小順嘴,又接連捅了幾刀。


    直到李春一把抓住他的手,黃儼這才停下來。


    半個時辰後。


    黃儼的馬車消失在山道的盡頭。


    李春迴過頭,冷笑一聲,一步跨上馬背,衝手下喝令道:“走,咱們迴南京!”


    一百多名錦衣衛,一部分人騎馬,一部分步行。


    在騎馬的隊伍與步行的隊伍中間,有幾輛馬拉的平板車。


    那幾輛平板車上,除了些受重傷的錦衣衛,還有好幾具屍體。其中一具屍體身穿白袍,一身血汙,十分顯眼。


    返迴南京的路上,接連遇到了幾場雨,李春率領的這支隊伍走走停停,時常在路旁的村落或者破廟停宿。


    返程的第五天,又下了一場雨。


    “千戶大人,又下雨了,估計今晚又趕不到驛站了。您看,要不咱們就在前麵的小村莊過夜吧。”


    “好!吩咐弟兄們快些趕路,”李春抖了抖蓑衣上的雨珠,“記得給我找間寬大點的房子。”


    負責探路的斥候應了一聲,便驅馬離開。


    嘩啦啦,嘩啦啦。


    天越黑,雨下得越大。


    這場雷雨一直下到半夜,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


    轟隆隆,轟隆隆,雷聲從雲層間傳來。


    “唉!什麽鬼天氣,老是下個沒完!看來,又要多耽擱兩天才能到渡口了。”


    “誰說不是呢,這來時天氣還好好的,咋迴去竟遇上下雨呢。”


    院子的大門前,兩名錦衣衛低聲交談著。


    “你冷不冷,要不咱到裏頭烤一會火。”


    “這樣不好吧,要是大人知道了,可不好!”


    一人又道:“院子裏就那幾具屍體,有什麽好守,還不如到裏麵烤烤火呢。今天下雨時沒來得及穿蓑衣,我這衣服還是濕的,怪冷的,你不冷嗎?”


    “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身上涼颼颼的,”另一人應和道,“那咱倆到裏麵烤一會。”


    兩人轉身就往院子裏走,一路走到屋簷下,慢慢解開濕漉漉的蓑衣。


    其中一名錦衣衛突然問另一人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麽,好像後麵有聲音?”


    另一人笑道:“這麽大雨下,除了雨聲,還能有什麽?”


    “好像後麵真有什麽聲音。”


    那錦衣衛迴頭,看向身後的院子。


    漆黑的夜裏,暴雨如注,就連停放在院子裏的那幾輛平板車都看不清,自然看不見什麽其他東西。


    忽然間,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白光打亮了大半個院子。


    那名錦衣衛身體猛地一震,雙眼瞪大,呆立在那裏。


    “雨裏……有……有……有人……”他顫巍巍道。


    “嗬嗬,你見鬼了吧!這麽大的雨,哪有人了?”


    “真有,剛才打雷時,我看到了……”


    “兄弟,你眼花了吧!”那名掛好蓑衣的錦衣衛看向同伴。


    “不,真有人,就在停放屍體的馬車那裏……”


    “嗬嗬!大晚上別講鬼故事好不好,是詐屍,還是鬧鬼啊?”


    “真的,我看見了,他的臉很嚇人……”


    又是一陣閃電從空中劈下,白光再次照亮了大半個院子。


    除了停放屍體幾輛馬車,院子裏空蕩蕩的。


    “哪有人?連個鬼影都沒有!你一定是眼花了。”


    “難道,我真的眼花了?”脫下濕漉漉的蓑衣,他晃了晃腦袋,一臉疑惑。


    一陣轟隆隆的雷聲淹沒了兩名錦衣衛的交談聲。


    又一道閃電劃破黑夜,院子裏閃現幾個黑衣鬥篷,其中一人戴著猙獰的惡鬼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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