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嫂子不跟我們一起迴大明嗎?”


    “你嫂子有身孕,我讓她留在舊港好好安胎。”


    輕歎一聲,狄雲又看向鄭海,有些失落:“哥,那什麽時候我們才能再次見到嫂子?”


    沒有迴答狄雲的問題,鄭海衝著碼頭上的施若綺使勁招手。


    這一別,至少得等上大半年,他們才能再見麵了。


    下次見麵,他們的孩子可能有三四個月大了。


    這海上航行風大浪急,鄭海不放心施若綺跟他一同返迴大明,而是讓懷有身孕的施若綺留在娘家安胎,安心生下他們的孩子。


    船隊收起了船錨,升起了風帆,緩緩駛出了個港口。


    站在寶船的甲板上,鄭海靜靜望著碼頭上的妻子,心中五味雜陳。


    這一次下西洋,他最大的收獲,不是協助鄭和說服了暹羅王,而是得知施若綺懷了他的孩子。


    他終於有了自己的牽掛,有了自己的血脈。


    來到大明十餘年,一直以來,他就像是蒼茫大海上的一艘帆船,在命運的波濤中起伏顛簸,奮力前行。


    他曾試圖馴服大海,後來卻發現,僅憑他的力量,根本無法逆轉曆史的潮流。


    再後來,他選擇順應潮流而動,乘風破浪,這才慢慢掌控了自己的小船。


    暮然迴首,已是中年,他卻孑然一身。


    他與徐妙錦百轉千迴,卻是愛而不得。


    豈料,施若綺與他機緣巧合,弄假成真,竟柳暗花明,後來居上……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他在船上看著施若綺,施若綺在岸上看著他。


    船兒拉開了他們的距離,思念卻將他們捆綁在一起,即便隔著汪洋大海,他們卻共同擁有清風與明月。


    海岸在視線中消失,海浪吞沒了告別的話語,隻有海鷗在天上喃喃自語。


    “哥,明年我們還下西洋嗎?”


    同樣望著大海的狄雲,問了一句。


    “下!”鄭海毫不猶豫地迴答,“明年,我要迴南洋抱女兒,你想不想抱小侄女?”


    “想!”狄雲應了一聲,扭頭看向鄭海,一臉好奇,“哥,你能確定是女兒而不是兒子?”


    鄭海信誓旦旦道:“酸男辣女。你嫂子喜歡吃我做的胡辣湯,喜歡吃辣,我猜是個女兒。”


    “哥,這是什麽道理?”


    狄雲打量著鄭海,滿臉的疑問。


    鄭海自顧自地解釋道:“酸男辣女,這是老一輩的經驗。孕婦愛吃酸的,生兒子,愛吃辣的生女兒,說多了你也不懂。以後看看準不準吧,到時就知道了。”


    狄雲覺得,他哥有些神叨叨的,就像當年大病初愈時的模樣。


    想起那時,他就覺得,他哥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哥,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狄雲目不轉睛地盯著鄭海。


    “我看,你才是老毛病犯了呢!”


    鄭海直接迴懟了一句。


    狄雲嗬嗬一笑:“沒犯老毛病就好!”


    鄭海伸出手,在狄雲身上四處摸了摸,從狄雲的衣服裏摸出兩個饅頭。


    “小雲,我就說嘛,聞到什麽味道,你怎麽還像以前一樣藏著吃的呢?”


    看著鄭海手裏的饅頭,狄雲不好意思地笑了:“哥,你說的,這是經驗,我習慣了。”


    “我們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沒必要總是把吃的藏起來。”


    “哥,你把還給我吧,身上沒有吃的,我不放心。”


    說著,狄雲從鄭海手中拿迴兩個饅頭。


    低頭看了一眼狄雲腳上的鞋子,鄭海忍不住問道:“小雲,你在鞋裏藏錢票的習慣,不會現在還保持吧?”


    狄雲扭頭看了看四周。


    發現四周沒有其他人,他這才衝著鄭海點點頭。


    “哥,這個秘密隻有你知道,你小聲點,可不要告訴別人。”


    鄭海愣了愣,沒想到他隨口一說就被他說中了。


    看著狄雲小心謹慎的模樣,他不由地想笑,可是想了想卻又想不出來。


    在鄭海還是乞丐幫海龍幫幫主時,他就發現了狄雲的兩個癖好:一是藏吃的,二是喜歡藏錢。


    或許是從小在丐幫中長大,經常過著食不果腹的日子,狄雲從不浪費食物。


    他總是習慣性地吃一半藏一半,總是在身上準備一些食物,總是害怕再次遇到饑荒或者找不到吃的。


    他還是個小財迷,隻要有錢就會藏起來,而他經常將一部分錢票折起來藏在鞋子裏。


    鄭海沒想到,這十幾年來狄雲一直沒有改變這些癖好,依舊像當初的小乞丐一樣小心翼翼地生活著。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黑了,狄雲已經返迴了他住的船艙,而鄭海依舊在甲板上吹著海風。


    一輪明月,從海麵上緩緩升起,海風吹淡了思念。


    人是兒時好,月是故鄉明。


    當鄭海在海上迴憶往事時,遠在北京的朱棣也在思念著故人。


    永樂七年(1409年)六月,朱棣最終確定了安葬皇後的陵墓地址。


    這個風水寶地位於北京昌平縣天壽山。


    朱棣下令,陵墓周邊80裏的區域劃作陵區禁地。


    走出俆皇後曾經居住的房間,朱棣再次返迴燕王府的議事廳。


    在議事廳裏,錦衣衛指揮使紀綱在焦急地走來走去。


    見到朱棣走進來,紀綱連忙單膝跪地,抱拳行禮:“陛下,北邊來消息了,是個壞消息。”


    朱棣微微皺眉,拿起桌子上的折子。


    嘭地一聲,朱棣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驟然起身,陰著臉,一雙小眼睛瞪得圓鼓鼓的。


    “陛下息怒!”


    紀綱與殿中的一眾太監都跪在地上。


    緊握著拳頭,朱棣站在桌子旁,久久不語。


    殿中的太監們都伏倒在地,低著頭,不敢說話。


    他們知道皇帝是動了真怒,這一不小心就會引來殺身之禍,戰戰兢兢,動都不敢動。


    過了許久,朱棣自言自語道:


    “朕,待韃靼以至誠,派遣使者歸還他們的部屬。


    “他們竟擒殺朕的使臣,難道還想進犯大明肆意劫掠?!


    “真是狼子野心,不知好歹!


    “逆命者,朕,必除之!”


    奏折稟明的消息,就是紀綱所說的壞消息:


    給事中郭驥出使韃靼,被韃靼新任大汗本雅失裏殺害。


    四個月前,朱棣派都指揮金塔卜與給事中郭驥,送還韃靼的舊部,想要與新任的韃靼可汗修好。


    在朱棣令郭驥攜帶的文書中,這樣寫道:


    “朕希望新任韃靼大汗能順應天心,下察人事,與大明交往,相與和好。朕主中國,可汗稱王漠北,彼此相安無事,永享太平。”


    可世事難料,新任韃靼大汗本雅失裏卻直接對大明使者痛下殺手。


    隨同郭驥出使韃靼的百戶李咬住僥幸逃生,從草原逃迴大明,帶迴了這個消息。


    這件事,朱棣越想越生氣,又拍了一下桌子,怒道:


    “韃靼竟如此囂張!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朕,要他們血債血償!”


    震怒之餘,朱棣看向紀綱,詢問道:“紀綱,你認為,朕該派哪位大將軍北征韃靼?”


    紀綱微微抬頭,瞥了一眼朱棣,卻又低下頭:“陛下,屬下不知。”


    【注】


    《明太宗實錄》:“朕以至誠待之,遣使還其部屬。乃執殺使臣,欲肆剽掠,敢肆誌如是耶。逆命者,必殲除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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