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紀善所,一間房子裏擺放著五張木桌子,桌子上零散的堆放著筆墨紙硯。


    走入房間,地上還有一些被揉成一團的廢紙。


    木桌子上,一遝淩亂的宣紙中有幾張白紙畫了幾個圈,還有幾個大大的叉。


    鄭海將畫著圈圈叉叉的紙張在桌子上一點點展開,一隻簡筆的烏龜呈現在眼前。


    小狄雲的小手從地上撿起一個卷皺的紙團,學著鄭海將紙團一點一點展開,皺巴巴的紙張上畫著一個又一個圈。


    小狄雲問鄭海:“海哥,這個畫的是銀子嗎?”


    “畫的應該是雞蛋吧。”


    “哦!”小狄雲輕聲應了一聲,又嘀咕道:“可這明明畫的就是銀子嘛!”


    這時,徐妙錦和胖胖的朱高熾跟在一位老先生身後走了進來。


    老先生指著小狄雲,看向馬和,問道:“馬公公,你是送這位小兄弟來宗學讀書的嗎?”


    馬和拱手行禮道:“拜托老先生了。此外,我這位義弟也麻煩老先生教導一番!”


    老先生從上到下打量鄭海,問道:“這位小兄弟該考功名了。老夫,隻怕教授不得什麽了。”


    鄭海拱拱手剛想客套兩句,教書的老先生卻已經走進房間中,走向那扇敞開的雕花格子木窗。


    那木窗旁擺放著一張桌子、一把椅子,桌麵和椅麵上有幾個淺淺地小鞋子印。顯然,這就是先前朱高熾說的,朱高煦與朱高燧跳窗逃跑的現場遺跡。


    老先生將敞開的木格子窗關上,頭也不迴地說道:“二王子和三王子跑了,你們幾位自己找地方坐下吧。今日我們不講經文,就練書法和抄文章吧。”


    小胖子朱高熾在第一個桌子坐下,桌子上整整齊齊地疊放著幾本經書,筆墨紙硯依次排開。


    他熟練地翻開一本儒家的經典,胖嘟嘟地小手指在有些泛黃地紙張上快速跳躍著,書籍的紙張嘩啦啦地歡唿著。


    不一會,他的小手指便停止跳躍,雙手輕輕地往書本上按壓下去。原本有些鼓脹的書籍就安安靜靜地平展開,像個聽話的好孩子,一動不動地安坐著。


    儒家的經典被朱高熾放置在桌子的正前方,線裝的書本從中間分開仿佛兩個整齊的士兵方陣。一個個繁體正楷方塊字縱向排列,就仿佛是等待朱高熾檢閱的士兵。


    朱高熾掃了一眼書籍,隨即小心翼翼地將宣紙鋪在桌子上,小手指從紙張的中間向兩邊輕輕撫平。一手壓住一端,他另一隻手拿起紫檀木雕花臥鹿鎮尺輕輕壓住,然後滿意地往椅子上坐去。


    他那胖墩墩的大屁股一下子霸占了寬敞椅麵的四分之三,椅子咿呀一聲便被鎮壓住了。


    朱高熾拿起了筆,蘸墨水,落筆,不一會便沉浸在寫字的美妙中,竟一點都沒察覺到他側後方靜靜觀察著的鄭海。


    鄭海與小狄雲、徐妙錦分別找了一個桌椅坐下。


    鄭海看向旁邊的徐妙錦,隻見徐妙錦也是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拿起毛筆便開始抄起來。


    小狄雲一臉痛苦地看向鄭海,小聲說道:“海哥,我不會寫字。”


    鄭海看著桌子上的毛筆也是一臉為難,他沒練過毛筆字,以前使用的都是鋼筆、圓珠筆和水性筆。


    鄭海轉頭看向小狄雲:“小雲,我也不會,但我們可以慢慢學。”


    “你們連寫字都不會?”小徐妙錦興奮地說道:“忘了......乞丐是不識字的!我沒想到,姓鄭的你也不識字。我還以為你很厲害呢,原來是裝出來的......”


    “誰說我不識字!”


    鄭海很不服氣,拿起桌上的一本線狀書籍,翻開一看是豎排的繁體字,正巧是《大學》一文。


    鄭海雖然平時都是使用簡體字,但繁體字八九成還是認得的。即便有不認識的,聯係上下文他也能猜出來,再加上《大學》一文他曾經看過。


    於是,他自信地對徐妙錦念起來:“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


    原本退到旁邊的馬和聽到鄭海的聲音也看了過來,他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神色。他沒想到自己這位失散多年的小夥伴竟有不錯的學識。


    小狄雲看著鄭海是一臉崇拜的表情,隨即對徐妙錦冷哼了一聲,迴道:“你不要瞧不起乞丐!我海哥可不是一般的乞丐!”


    “呿!”小徐妙錦很不屑地轉臉不去看小狄雲。雖然她也對鄭海有些驚訝,但為了不讓小狄雲得意,她假裝不以為意。


    鄭海很配合地迴應小狄雲道:“就是!別瞧不起乞丐!在我的家鄉,乞丐討的錢甚至比許多人領的工資都多!乞丐,可不是隨便誰都能當的!”


    “你家鄉?你的家鄉不是在雲南嗎?”小徐妙錦聽著鄭海的話有些不相信,嗬嗬笑道:“難道雲南的乞丐不是乞丐?還是說雲南的人都很富裕,給乞丐打賞很多錢?”


    鄭海突然沉默了。


    他的家鄉是二十一世紀的中國,一個連乞丐收錢都用手機二維碼的世界,一個乞丐收入都可以高過白領工資的世界,一個即將碾壓超級大國的複興大國......


    別說六百多年前明朝的人們不會相信鄭海的話,就算是在鄭海穿越前的二十一世紀,許多人都不會相信乞丐乞討的收入高過白領的工資這種事情。


    然而,這種事情還真有!這太不可思議了,就像鄭海莫名其妙穿越了一般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姓鄭的,你不是很厲害嗎?你怎麽不說話了!”徐妙錦見鄭海沉默不語,她以為自己的話刺痛了鄭海,於是轉移話題道:“你怎麽不寫字啊,你不會連字都不會寫吧?”


    鄭海迴過神,看著桌上的毛筆一臉無奈,他真的不會寫毛筆字。


    他看著前麵朱高熾專注書寫的背影,眼中滿是佩服,再看旁邊的徐妙錦一排排娟秀的正楷小字,賞心悅目,令他心生佩服。


    鄭海苦笑著道:“我真不會寫毛筆字!”


    “海哥,我們不會毛筆字又怎樣,我們不是同樣活得好好的麽!海哥,我們不學他們!”小狄雲對徐妙錦表示不屑。


    小徐妙錦還沒來得及反駁小狄雲,卻聽到鄭海說道:“小雲,我們不會,但我們可以學!我們隻要用心一定不比他們差!”


    “對!小海說的沒錯,小雲你要好好學習,好好努力,以後一定會和他們一樣的!”原本退到一旁的馬和突然開口了。


    見到小狄雲低下頭,馬和又道:“我們小的時候遭遇了戰亂,所以沒能好好讀書練字,而你如今可以好好讀書學習了,一定要好好努力,知道嗎?”


    小狄雲將鄭海和馬和都這樣說了,心裏再怎麽不願意也不好說出來,隻好小聲迴應道:“三寶哥,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努力的!”


    紀善所的教書老先生走過來,微笑道:“孺子可教也。”


    老先生拿著一支毛筆走到小狄雲與鄭海身旁,對兩人道:“你們倆既然沒學過,那你們跟著老夫學,先像老夫這樣拿筆......”


    不一會兒功夫,鄭海和小狄雲便開始獨立練習學毛筆字。他們開始練字,先從最簡單的筆畫和最基礎的字練起。


    鄭海學著老先生的模樣,用大拇指、食指、中指與無名指來固定毛筆,狼毫毛筆的筆尖沾了沾黑色墨水,在硯台邊捋一捋筆尖,將毛筆移到潔白的宣紙上。


    他屏住唿吸,全神貫注地注視著自己筆下的字跡。


    手腕卻僵硬得像是被冰凍住了一般,毛筆的筆尖還沒運行多遠,他的手卻抖成地震一般,這比他以前打靶時的槍身跳動還明顯。


    他忽然覺得,這練毛筆字比練狙擊槍還累。這手抖的幅度比他第一次站立持槍練習瞄準抖動的幅度大太多了。


    他左手不得不一把抓住自己的右手小手臂,強行用左手固定不停抖動的右手。


    簡簡單單的一橫被他寫出了海水的波浪形,筆直的一豎被他變成了長蛇形......這哪裏是寫字,簡直就像是在畫畫!


    “嗬嗬嗬,你這是在畫畫嗎?”


    鄭海的字還沒寫全,小徐妙錦銀鈴般的笑聲已經填充滿了整間屋子。


    “他的字真......真......嗬嗬嗬”,小徐妙錦的笑聲如此甜美,聽在鄭海耳朵裏卻猶如魔鬼在詛咒。


    小狄雲也湊過來,一臉好奇地問道:“海哥,你這畫的是雞爪嗎?”


    鄭海一陣無語。


    要不是小狄雲一臉呆萌,他真想打人了!


    他隻寫了一個“鄭”字,自己名字中的“海”字都不敢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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