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破崖上破破子,千日花開便可現”


    馭神宮裏的三司長老,惴惴不安。


    千日花已經開了。綁在槐樹下的李懷恩都感覺到氣氛不對,馭神宮的人在害怕,他們在害怕,害怕什麽呢?


    對了!還有一個西洲之子,他們在怕狄鶯。


    古時亭的隨風閣都被踏破了。


    麵對這群人的憂色,古時亭毫不在意,像一個局外人一般,還時不時地同李懷恩講故事,這天,天天氣陰慘慘的,隨風閣還是嘰嘰喳喳,古時亭厭煩不已,端著一杯茶水朝槐樹下走去。


    “喝茶?”古時亭道:“我倒是小看東洲了,他們倒是沒有放棄你,算一算這已經是第三批來救你的人。”


    李懷恩睜開眼,茶水已經在嘴邊,看不清楚古時亭的麵色,李懷恩沒有送到嘴邊的喝茶,倒不是他不渴,隻是馬上就要下雨,他喝雨水就夠了。


    古時亭倒有些佩服李懷恩了,他不喜歡使用暴力讓人屈服,隻會摧殘踐踏別人的意誌,千年來他見過太多人了,從沒有像李懷恩這樣的人,說他百折不撓算不上,說他意誌不專也不是,就是他身上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骨氣,每每見他有求死之心,但轉眼便又滿血複活。


    雖看不清楚,但確實有趣。


    李懷恩不懂古時亭的彎彎繞繞,他隻知道活著,用最簡單,最易懂的方式活著,東洲沒有負他,陳左左還在守著他,死去的父母也在看著他,所以哪怕是古時亭如何折磨他,他都要活著。


    其實,李懷恩活著的希望是古時亭給的,因為李懷恩知道古時亭不會讓他輕易的死去,如果李懷恩像一條狗一樣,屈服在他的腳下。那才是李懷恩真正的死期。


    下雨了,李懷恩仰起頭接受雨水的衝刷,待他喝痛快後,對著古時亭道:“你以為你能掌握人心嗎?錯了,你大錯特錯,東洲不會負我,我也不會辜負東洲,哪怕你永遠都是勝利者。”


    “人心肮髒,欲壑難填,隻要有了欲望,人心是什麽。”一把掐住李懷恩的喉嚨,古時亭道:“你以為我馭神宮憑什麽縱橫千年,不就是操縱人心。記住人心貪婪,李懷恩你也一樣。”


    李懷恩笑了笑道:“人心不足?是別人的心不足?還是你的心不足?欲壑難填到底填的是誰?古長老。”


    雨越下越大,隨風閣的吵鬧比雨下的都大,古時亭不屑道:“李懷恩你就那麽相當救世主嗎?你以為你能拯救五洲嗎?天道不全,你救了也是白救。”


    “天道不全”李懷恩聽到這裏,突然想起在聖宿山混沌之境中,似乎有這樣一句,他問道:“古長老,你是否知道這一句話;天道不全,創世破碎,天之蒼蒼,人之浩繁。”


    聞言,古時亭變了臉色,道:“你怎麽知道這一句。”


    李懷恩沒有迴答倒是又問了一句:“這句話到底是何意?”


    “哈哈哈····哈哈哈···”古時亭大笑道:“你居然知道這句話,你居然知道這句話,你居然知道這句話”古時亭重複三遍,然後迫使李懷恩抬頭看著眼前的創世神柱道:“字麵上的意思。”說完便不見了蹤影。


    雨水衝刷過後的創世神柱,李懷恩抬頭,嘴裏還留著那句“字麵上的意思“


    迴到隨風閣,古時亭決定讓典同方,蒙平兩位長老率領昆侖墟攻打東洲,勢必要給東洲一個教訓;“典長老,蒙長老,你們不是咽不下這口氣嗎?現在是我們該出手的時候了。”


    典同方有些猶豫道:“古長老,千日花已經開了,現在去攻打東洲,時機似乎不太對。”


    “依我看,我們不妨先解決破破崖上的那位·········。”古時亭一個冷眼,讓典同方有些發怵,但還是硬著頭皮道:“古長老,您說呢?”


    “嗬”古時亭冷笑一聲,指著隨風閣的長老們,罵道:“我知道你們害怕什麽,恐懼什麽,放心破破崖我會親自處理,千年了,也是時候了斷了。”


    一聽到古時亭要親自出馬,典同方麵上一喜,便不再猶豫道:“古長老放心,我一定讓東洲付出代價。”


    眾人走後,隻留下粟坤,他見古時亭麵色不愉,定是和李懷恩說了什麽,按照他的想法直接殺了便是,何必那麽多彎彎繞繞,但他也知曉古時亭的心思,那種唯我獨尊,翻雲覆雨的感覺真是太過美妙,讓人欲罷不能。


    ”大哥,破破崖上有三人,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古時亭道:“狄鶯修的是佛道,不殺生,不足為懼,破破子道心不穩,不必擔憂。”他想了想問道:“那個劉毅是不是劍閣劉氏?”


    粟坤道:“是劍閣二公子。”


    古時亭又道:“我記得劍閣有一位公子,是杜知長老的··········。”


    粟坤答道:“杜知,杜長老,唯愛美色,尤喜美男子,馭神宮皆知,那位滄山派掌門林遊就是通過美色,一步一步接近馭神宮,到現在成為三司侍令,成為大修道者。”


    古時亭點點頭:“對了你去吧杜知長老請來,還有那個什麽林遊也一並帶來。”


    雨停了,槐樹下的李懷恩還是那副摸樣,古時亭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辦法,他就讓李懷恩見識一場好戲,一場玩弄人心的好戲,讓李懷恩看看五洲是如何在他股掌之中,他是如何翻雲覆雨,讓五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東洲去了三批人前往昆侖墟營救李懷恩,都失敗了,本來計劃好明日再去,誰知昆侖墟突然對東洲發難,柴公一臉羞愧,路風載和錢七七入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陳左左見狀道:“你們先迴東洲要緊,李懷恩我來救。”


    柴公本來想留下路風載和錢七七,但是陳左左卻說:“昆侖墟突然發難,不知要死多少人,路風載是東州南部守領,錢七七是東洲禁術大絕統領禁術大軍,如何不迴東洲,還有你柴公,你是元老也是主心骨,東洲更需要你們。”


    她心中歎息,為了救懷恩死的人太多了。


    錢七七拉著她的手道:“對不起,我·····”


    她道:“救懷恩需要徐徐圖之,而救東洲是刻不容緩,我懂。”


    一句我懂,讓錢七七空洞的眼神泛起一絲淚水。


    最後隻昆侖山腳下,隻有一個陳左左。


    陳左左看著變幻莫測的天氣,哪怕她如今已經進入仙者,但是力氣卻在流失,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時,來了一位陌生又熟悉的人,莫之應。


    陳左左見到莫之應時候,是第四次去營救李懷恩,沒想到半路被人擋住,莫之應扯下蒙麵對著她道:“陳烈將軍,六十年不見別來無恙,還記得生死崖老夫喂你吃的花粉嗎?”


    “那是千日花開後的花粉,可解三司長老在你體內下的禁製。”


    “白翁大帝的假死藥‘囚息丸’最終還是成功了。”


    一連串的話,讓陳左左愣在原地。


    一切都說通了,陳左左的記憶早就恢複了,隻是有些模糊的記憶隻因時間久遠而被漸漸遺忘,隨著莫之應的出現,那些塵封的記憶被拾起,陳左左才豁然發現,曾經的自己多麽的意氣用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說的便是她吧。能從三司長老手中逃脫,不是自己運氣好,是因為有人默默站在她的身後,莫之應為何要救她,是因為自己是五洲之子,能救蒼生。


    昆侖墟的莫長老,叛逃昆侖墟,不過是別人口中寥寥數語,他諂媚,是被別人看不起的狗腿子,他巴結奉承,是最低賤卑微的存在,他終於成為昆侖墟司閣長老,用他那微不足道的力量,拯救世人。


    六十年前正是莫之應,是他勸說彼時還是陳烈的她,用她一人換取北洲安穩,是他帶她去的昆侖墟,然後囚禁在昆侖墟生死崖,但也是他救了她的命,送她去的千裏冰封之地,那個去北辰國報信,告訴樊熾要耐心等待的黑衣人,原來也是他。


    莫之應一身黑衣,哪怕他是大修道者,也逃不過歲月的痕跡,六十年了他風塵仆仆,麵色蠟黃,好似逃難一般,全然不似當年風姿。陳左左從心底佩服,


    “多謝救命之恩。”陳左左單膝而跪,雙手抱拳道:“這麽多年,前輩一定吃了許多苦。”


    莫之應搖搖頭,扶她起來,道:“不必行此大禮,我隻是想對五洲盡一份力,哪怕這力量微不足道。”


    隨後,莫之應告訴陳左左馭神宮暫時不會要李懷恩的性命,順便告訴她關於破破崖的一切,包括她力量為何會削弱。


    “千日花開代表了一個新的甲子開始了,曾經的五洲之子便不再存在,會變成一個普通的修道者,當然修為不變,你還是仙者,隻是力量不在強大。如今隻有西洲狄鶯沒有被馭神宮控製,我想···陳姑娘,我們聯手去破破崖助狄鶯一臂之力可好?”


    五洲之子真的能拯救蒼生嗎?陳左左陷入懷疑。她黑漆般的眼眸朝昆侖墟看了又看,片刻後她咬咬牙道:“好,我去。”


    古時亭準備了三場好戲,第一場便是古耀國兄弟相殘,這場戲已經落幕,第二場好戲便是北辰國父子反目成仇,現在好戲才剛剛開始,他命人把蝴蝶鏡放在槐樹前,之後便邀請李懷恩一同觀看,看看宋祁連這位北洲之子是如何墮落的。


    ·······································································


    自從聯盟軍瓦解以後,北辰國便陷入萬劫不複,出師未捷,陳寒,樊熾二位將軍突然暴斃,身為太子的宋祁連不願意北辰國去趟東洲那灘渾水,他們不似有古耀國那般實力,誰知道北辰國國君,依舊堅持與東洲共同討伐昆侖墟。


    陳寒,樊熾二位將軍是開戰前夕突然暴斃,死因蹊蹺,陳固和樊碧為了討伐大計沒有大張旗鼓的追究,誰知後來聯盟軍瓦解,討伐昆侖墟失敗,失敗的代價太大,導致北辰國如今四麵楚歌。


    昆侖墟下令,隻要交出鐵甲軍便不去追究北辰國之過,軒轅璞道:“宋太子,北辰國是受了奸人挑撥,才會和東洲同流合汙,我相信太子殿下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此一戰,北辰國付出慘痛代價,不得已為了北辰國,北辰國國君交出了四萬精銳鐵甲軍,一夜之間這四萬精銳鐵甲消失殆盡。北辰國再無鐵甲軍。當然這是一個秘密,隻有宋祁連太子知道的秘密。


    北辰國國君下罪己詔,宣布退位,宋祁連即位。


    北辰國陳府梅園


    樊碧與陳固收到密信,說是有人看見了殺害二位老將軍的真兇。


    “原來是你,唐鍾。”樊碧道。


    此時的唐鍾身穿紫衣玄袍,不在是除魔殿的素衣黑袍,白巾蒙麵,陳固一眼辨認出唐鍾身上所穿的是北荒皇室衣物,“你是北荒皇室之人。”


    “好眼力。”唐鍾拍著手讚歎道:“沒想到居然還有人能知道北荒,哈哈哈···真是太好了。”


    樊碧搭弓拉箭,隨意道:“北荒已被我北辰所滅,你不過是個亡國之子,還敢到這裏來。”


    幾個閃身,唐鍾躲過幾隻弓箭,“我來這裏是出於好意,樊姑娘你又何必動手呢。”


    收起箭囊樊碧道:“我憑什麽相信你。”


    “憑我知道二位將軍是怎麽死的。”


    寂靜的梅園,隻有簌簌的風聲。


    樊碧是喜歡宋祁連的,在得知自己喜歡的人是北洲之子,她是歡喜的,她愛他這毋庸置疑,但是在得到真相的那一刻她是絕望的,無助的。祖父的死,鐵甲軍的湮滅了,而這個始作俑者便是如今北辰國新任國君宋祁連。


    陳固根本不相信這一切是宋祁連所為,但是除魔殿唐鍾說的又不得不讓人懷疑,唐鍾本是可以殺了他們的,又為何要放了他們。


    再看樊碧失魂落魄,陳固也不知為何他有些不敢問,因為樊碧一直跟在宋祁連身邊,同進同出,兩人本就有婚約,一來二去樊碧早已情根深種。


    但陳固還是忍不住問出來了:


    “樊碧,二位老將軍死的時候你在哪裏。”


    “阿碧,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阿碧,唐鍾說的是真的嗎?”


    “太上皇為什麽要下罪己詔,四萬鐵甲軍到底在哪裏,說啊,說啊,樊碧你告訴我,你快點告訴我,鐵甲軍不是解散了嗎?不是說解散了嗎?不是解散了嗎?不是·········”


    陳固一直重複這一句話,他太害怕了,他不敢相信那個愛民如子的太子殿下是這樣一個人。可是從樊碧的反應,他知道不用再去質問任何人了。


    手足無措的樊碧,瀕臨崩潰,她斷斷續續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在·····在出征前夕太子說·····說要再去勸勸二位將軍,我也知道祖父他們不同意,可是我不忍心···所以讓太子去了,我不知道會這樣···我不知道。後來聯盟軍瓦解,昆侖墟說要北辰國付出代價,太子找到我說隻要我交出兵符,他就會想辦法安頓鐵甲軍················。”


    這一樁樁一件件,樊碧不是沒有懷疑過,她一直在調查祖父和陳老將軍的死因,二位老將軍屍體泛著黑氣,和太子手掌的黑氣幾乎一摸一樣,不是沒有疑問,隻是自己選擇忽略了。


    原來那些愛意下麵隱藏的是血淋淋的真相。


    現在的北辰國滿目瘡痍,宋祁連登基沒有幾日,樊碧,陳固二人強闖皇宮與宋祁連對峙,被幽禁的太上皇選擇自戕,樊皇後也死於未央宮。


    沒過幾日北辰國四分五裂,輿論嘩然,百姓紛紛選擇逃離北辰國。沒過幾日宋祁連的母妃也吐血而亡,臨死前她拉著宋祁連的手說道:“我是愛爭風吃醋,我是小肚雞腸,可我分得清楚是非對錯,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你是我肚子出來的,我的兒子仁善愛民,我驕傲自豪。”她顫抖的手指著宋祁連:“可你不是他,你不是我的兒子,你把我兒子還給我·······。”


    宋祁連抿著嘴唇,低頭不語,直到他母親沒了唿吸,他才哭泣道:“我錯了。”


    ········································································


    看到這裏,李懷恩嗚唿哀嚎,他這個樣子極大地滿足了古時亭。


    古時亭道:“這場戲,滿意嗎?李懷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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