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亭悠閑的渡著步,五色雀鳥停在肩膀上撲閃著翅膀,馭神宮的三司長老十七人,全部擠在一起,古時亭的隨風閣質樸簡單,人一多便顯的擁擠,不似其它長老居所那般迷醉奢華,但這裏麵所有的東西都是萬裏挑一,隨風閣對麵就是創世神柱,這裏也是昆侖之巔的中心的位置,馭神宮其它長老都畏懼創世神柱,不敢這般直對創世神柱。隻有古時亭專門在創世神柱對麵建造自己的居所。


    三司長老們都擠在隨風閣,沒有人願意站在廊下,台階下,屋外麵直對創世神柱。對於三司長老的恐懼,古時亭絲毫不在意,唯有他站在創世神柱前麵,微笑看著同樣站在神柱前的女帝白芷。白芷一如既往,高傲的身姿永不枯萎,哪怕是被五花大綁被人控製在神柱之下,她的眼神中沒有絲毫怯懦,古時亭親自給她鬆綁,白芷也隻是冷冷的看著他一言不發,古時亭被她的眼神取悅到了,千年來,他看到了太多這樣的眼神,每次這種眼神的主人都將被他踩在腳下。


    他道:“女帝陛下,原靜道也就是蕭齊是你的兒子對吧?我讓人把他送迴古耀國了,你不用謝我。”白芷眼神沒有絲毫的變化:“你想說什麽?”


    五色雀鳥被古時亭的笑聲驚飛,隨風閣的三司長老們站成一排,好心的替白芷惋惜,笑夠了古時亭道:“女帝陛下,告訴你一件事,我古時亭最喜歡最愛看的便是父子反目,兄弟鬩牆,自相殘殺的戲碼,你聽明白了吧?女帝陛下。你古耀國的戲可是我一點一點排的,黃柏體內的禁製,加上除魔殿的魔氣,再加上他自身混亂的記憶,把這些東西匯集成一把劍,一把刺向親生兄弟的毒劍,你說這場戲精彩嗎?”


    白芷的眼神變了,她不在是高高在上的女帝,而是一位母親,她變得憤怒,變得可怕,這種變化極大的滿足了古時亭,他“嘖嘖”幾聲道:“你以為你的堂弟白庚在古耀國?你就可以放心了?忘了告訴你,你的那位堂弟來救你了,現在就在昆侖墟,軒轅璞正在好好招待他呢。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殺他,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殺你們嗎?”他搓搓手繼續道:“因為我要看戲,我會放你們迴古耀國,現在你們趕迴去應該還來得及吧?”


    ·········································


    有李南晴的阻撓,李懷恩直接用劍道無極破了地牢的結界,待他轉頭看去李南晴消失不見,“算了救人要緊。”


    地牢裏意外地暢通無阻,這時候李懷恩和紅袖盡然迷路了,地牢就像是迷宮一樣,到處都是路,但是到處又沒有路。李懷恩認出來,東洲的一座別院裏麵也有這樣的迷宮,那是蕭道根據聖人郭棋留下的遺物而建造的。跟這裏的地牢一摸一樣。


    幾番功夫李懷恩便找到了蕭齊所在之處。


    “還是小看你們了。”當李懷恩站在黃柏麵前,黃柏說道。


    如果李懷恩在上前一步,纏在蕭齊脖子上的鞭子將毫不猶豫的收緊,紅袖緊緊捂住嘴巴,怕自己尖叫出聲惹怒黃柏,兩人隻能逼著自己鎮靜下來,李懷恩試圖從黃柏混亂的記憶中抽絲剝繭,說服他不要做出後悔的事情,他看出黃柏眼底的瘋狂,以及手掌心的一團黑氣,那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表情。雙眼抽搐,嘴角泛白,就連他太陽穴驟然突起,李懷恩都看的一清二楚,他拿出葫蘆,按照鐵章書的叮囑,一字一句的告知黃柏,東洲滅道者的首領蕭道是他的父親,蕭齊是他的哥哥,名字叫黃芪。


    黃芪這個名字,刺痛了黃柏,跟預想的一樣,黃柏似乎想起了關於東洲的一切,他的父親帶著他和哥哥在東洲快樂的生活。母親的溫柔,還有哥哥的憐愛,這些記憶不是在古耀國而是在東洲,那時候他還小,有段時間母親離開了他們,哥哥告訴他說是外公去世了,外公就是母親的父親,那時候他總是站在院子裏等待母親,後來他們一家人在古耀國團聚,沒過多久,父親便離開他們,他又站在皇宮門口等待父親來接他。他總是在等待,在東洲等母親,在古耀國等父親。


    黃柏想起來了,他每天念叨要去東洲找父親,直到有一天,有一個人說他有辦法帶他去東洲,他想也沒想就跟那人走了,就幾天時間,他如願以償的來到東洲,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哥哥黃芪一直跟在他身後,那時候黃芪見弟弟跟著陌生人走了,來不及通知其他人,他隻能先去救弟弟。


    那是黃柏第一次聽見昆侖墟。第一次見到金光之力,恐懼一直伴隨著他,他的哥哥為他擋下致命的一掌,父親也死在那個人手中,金光之力遍布東洲,後來他被母親救下,記憶出現混亂,渾渾噩噩的過了幾年,便又被昆侖墟選中前去修道。


    為什麽記憶會出現混亂,是他,是他,是他聽信陌生人之言,害死了父親和哥哥,所以記憶才變得淩亂。


    混亂的記憶終於理清,黃柏放下手中的鞭子,痛苦哀嚎。在所有人都以為一切還來的急的時候,秦艽帶著無根水跑進地牢,當他跨過還在痛苦低吟的黃柏,急急地用無根水擦拭蕭齊的手臂,他這才發現蕭齊沒了脈搏,沒了唿吸,他嘶吼哭泣,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李懷恩的命劍發出嘶鳴,他上前一步趴在蕭齊身邊,試探唿吸。那一瞬,他眼底泛紅:“沒了,沒了,來遲了。來遲了。”一切無法挽迴,紅袖嚎啕大哭指著黃柏道:“是你,是你,你殺了他,你殺了你的哥哥。是你·····是你。”


    瘋了,黃柏瘋了,女帝來到地牢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剜心之痛莫過於此。秦艽一直在抽自己的耳光,李懷恩抱著蕭齊的屍體茫然不知所措。紅袖暈厥在一旁。


    女帝拖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安頓好一切後吐血暈了過去。古耀國兵荒馬亂,好在有白庚。


    陳左左抓住李南晴,交給黃柏,黃柏躺在床榻上,如死人一樣。紅袖留在了古耀國,她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昆侖墟,她每天都去黃柏的床榻上,告訴他蕭齊的死狀,每到這個時候,黃柏嘴裏發出囈語:“求你殺了我。”當然沒有人敢殺他。紅袖也不會殺他,而他自己將在懺悔中度過餘生。


    在此期間北辰國報喪,護國大將,鐵甲軍首領樊熾突發惡疾不治身亡,還未出師,滿目皆白,東洲大喪,古耀國大喪,北辰國大喪,五洲各門各派,各國各城都在觀望,這中間隻有中洲的塗俞國,詭醫道門,始終與東洲一起。南洲千聖山,北洲除魔殿則是站在昆侖墟那邊,至於虛極山莊則毫無動靜。


    一場雨過後,東洲以勢不可擋之力直逼昆侖墟,古耀國率先占領幽暗森林,不許昆侖墟的人進入,除魔殿與北辰國鐵甲軍在北洲開戰,但是隻打了一刻鍾,除魔殿的人便消失不見。


    李懷恩率領大軍直奔昆侖墟,昆侖墟不知用什麽方法控製了鑄劍山,那天中午鑄劍山的靈劍仿佛不受控製,五洲結界紛紛被打碎,直逼李懷恩大軍,本以為會是一場惡戰,但是昆侖墟沒有出動任何一個人,隻用了鑄劍山的靈劍。


    在劍道無極中,這些靈劍毫不起眼,李懷恩同樣也不費一兵一卒,入夜後鑄劍山的靈劍一把不剩。這麽大的陣仗,雙方毫發無損,李懷恩瞬間想明白了,這是昆侖墟在惡心人,至於鑄劍山恐怕早屬於昆侖墟了,他想的沒錯,鑄劍山一直被昆侖墟控製,就如同雲霧之境一樣。鑄劍山守山人都是至純至善之人,看不慣昆侖墟的做派,是便被昆侖墟廢去修為,強壓在鑄劍山。


    一月時間,南洲,東洲,中洲三地成功在中洲匯合,匯合的地方正是幾年前李懷恩建立淨天門時的地方,形勢越發明朗,各洲不在奉昆侖號令,有些地方的人已經開始慶祝將要擺脫昆侖墟。那些遲遲不肯加入東洲聯盟的門派,也在這裏正式加入東洲,他們喊出口號:“淨天焚道”。東洲的聯盟堅不可摧。


    又一場雨後,昆侖墟無視東洲聯盟大軍,一如既往高傲的發出號令,沒有任何預兆,聯盟開始四分五裂,號令所言:“李懷恩並非五洲之子。”


    昆侖號令,不服皆殺,可沒想到這則號令是讓他們自相殘殺,不用昆侖墟出手,五洲的大門大派,四散而走,最後隻有古耀國,北辰國還在苦苦支撐。最後一個走的是塗俞國國師慕曲,他是大笑離開,沒走多遠便吐血而亡,女帝白芷趕到的時候慕曲已死,後來塗俞國的國主把他的屍體送到昆侖墟,祈求三司長老恕罪原諒。


    如今的聯盟如破布般存在,古時亭想知道他們還能堅持多久,他吩咐軒轅璞三件事:第一件,告訴女帝白芷,昆侖墟會把黃柏體內的禁製去除,包括除魔殿的魔氣,條件是古耀國退兵,第二件,北辰國樊熾已死,他命令軒轅璞殺掉陳寒,陳寒一死北辰國必退,第三,昆侖墟派人傳話東洲,隻要交出李懷恩,昆侖墟便和東洲化幹戈為玉帛。


    三個選擇,古時亭沒有等太久,三天時間都不到,古耀國和北辰國先後退兵,鐵章書猶豫許久,告訴昆侖使者,等到東洲大軍安然迴到東洲以後,他自然會交出李懷恩。


    聲勢浩大的討伐之戰,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結束了。


    李懷恩同意了鐵章書的意見,用他一人換取東洲的安穩。那是陳左左第一次哭泣,默默流淚。她在計劃,計劃要帶走李懷恩,迴到兩人初見時的地方,千裏冰封之地,李懷恩隻是笑,然後笑著說:“不能因為我,讓東洲陷入萬劫不複。”隻此一句話陳左左便再也繃不住了。


    鐵章書也笑道:“東洲本來就是萬劫不複。”隻是這笑容太苦了。


    “是五洲都在昆侖墟的手中萬劫不複”李懷恩補充道。


    許久之後,鐵章書不忍開口,他斷斷續續說道:“對··不起····懷恩······。”


    在苦笑中李懷恩決定了自己的命運,陳左左越發沉默,昆侖墟好心的給予三天時間,讓他們好好告別,消息一出,東洲根本就沒臉見李懷恩,昆侖墟這是在誅心,李懷恩來到東洲為了東洲做了多少事,隻因為他不是五洲之子,便要落得如此下場。憑什麽。


    浩瀚都城,李府的門前連一個人影都沒有,李懷恩倚在門框上,陳左左坐在門檻上,似乎在等人,他們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消沉之意,陳左左抬起頭道:“我們算是苦中作樂,對吧?”說完又恢複沉默。


    “左左,我走了之後,你去哪裏?”這是李懷恩想了許久問道:“你後悔與我結成同盟嗎?”


    陳左左沒有迴答他,隻是伸出手,李懷恩非常默契,把她從門檻拉起來,兩人相握的手,仿佛迴到幾年前兩人攜手離開幽暗森林那一刻。


    “從不後悔。”陳左左道。


    等了很久都不見有人來,兩人幹脆直接坐在門口,李懷恩調侃道:“幸好沒下雨,要不然會冷死我的。”兩人正聊著,隻見路風載和錢七七從遠處走來,後麵還跟著江半安,江姨,還有柴公和柴婆,最後麵的是王盼翠,她懷裏抱的不在是嬰兒,而是便成一把傘了,王盼翠把之前的武器“嬰兒”改造成一把“機關傘”。他們每人手裏都拿著好酒好菜,江姨熟門熟路的在院子裏擺好菜肴,眾人這才發現酒不夠了,江半安趁著天沒有黑,不知從哪裏拿了許多酒來,李懷恩偷吃了一塊肉說道:“還是半安懂事。”


    一群人見李懷恩開口說話,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錢七七摸索了半天對著路風載罵道:”路風載你是瞎子還是我是瞎子,椅子在哪裏,我坐在哪兒。”


    路風載趕緊扶著錢七七坐好,江姨又是遞碗筷,又是添茶簡直忙不過來:“你們愣在那裏幹嘛,還不過來幫忙。”


    酒過三巡,迴憶如潮水不息。不經潸然淚下。王盼翠說什麽都要把機關傘送給李懷恩。


    這是王盼翠護身的武器啊,李懷恩堅決不收,誰知道王盼翠直接跪下道:“是東洲對不起你啊!這把機關傘是我替東洲賠罪的,你快快收下·······”說著便哭了出來。


    一旁的柴公潸然淚下道:“李兄弟,這把機關傘是我東洲眾人的心血,待你到昆侖墟,無論生死也可一搏。”


    到了昆侖墟,馭神宮,麵對三司長老哪有生機可言,這把機關傘也隻是一種慰藉,李懷恩收下了。


    陳左左的鬱鬱之氣一掃而空,李懷恩選擇去昆侖墟是他的選擇,可東洲大帳之人無一人應聲,沒有安慰,沒有勸阻,就像李懷恩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她心中氣悶,但此時此刻,她知道東洲沒有放棄李懷恩,沒有因為李懷恩不是五洲之子便棄他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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