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契丹兵變


    劉崇派部隊去進攻晉州,很快,他的部隊就陸續到了晉州城外。


    晉州節度使王晏這個人很有謀略,他命令手下的士卒們關好城門,城上邊的旗幟、武器都故意擺放的散亂不堪,劉承鈞一看,覺得這個王晏很無能,把部隊帶成這麽個熊樣,這肯定是不會打仗嘛,就犯了輕敵的毛病,他立刻下令,讓士卒們爬城,上城牆。這夥人剛爬了一半,忽然聽到一陣鼓響,城牆上突然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很多的伏兵,強弓硬弩,亂箭齊發,箭頭上還帶著毒,還有長槍大戟,巨斧利矛,鉤的鉤,砍的砍、刺的刺,剁的剁,霎時間把北漢兵殺傷了無數,劉承鈞一看情況不妙,急忙鳴金收軍,向後急退。王晏乘勢統兵殺出城來,前來追擊,劉承鈞哪裏還敢戀戰,帶著他的兵一陣猛跑,跑了十多裏,後邊看不見追兵了,才找了個地方下寨,招集敗兵,發現死傷了有一千多人,但是他手下的副兵馬使安元寶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戰死了,後來探馬傳來消息,這才知到,原來安元寶被人家活捉了,已經投降了。


    這位晉州守將王晏這是第一次出場,在這之前,他一直在陝州反抗遼國人,刺殺了遼國大將劉願,後來劉知遠讓他擔任了建雄軍節度使,王晏在晉州忠於職守,從來沒出過什麽問題,所以他一直也沒換過崗位。晉州的戰略位置非常重要,郭威能把王晏安排到這兒,那對他是相當放心的。


    劉承鈞吃了這麽個敗仗,又羞又惱,又帶著部隊去進攻隰州,就是現在的山西臨汾市那一帶。他們剛走到長壽村,突然遇到了隰州步軍指揮使孫繼業,帶兵殺了過來,劉承鈞又吃了一大驚,他手下的前鋒牙將程筠不知好歹,挺槍躍馬上前迎戰,兩馬相交,雙槍並舉,戰了大概有一二十個迴合,孫繼業大喝一聲,把程筠刺落馬下。隰州兵上前抓住程筠,當場就給砍了頭,然後掛在了軍前。劉承鈞大怒,麾兵上前,要跟孫繼業拚命。人家孫繼業不願意跟他糾纏,率軍急退,竟然迴城去了。劉承鈞追到城下,城上早有準備,隰州刺史許遷親自督戰,再加上孫繼業登城幫著防守,雙方裏守外攻,一連交戰了幾個晝夜,北漢兵占不到絲毫的便宜,反而傷亡了很多人馬,隻好又退走了。


    北漢皇帝劉崇接到兒子的敗報,很著急,他可沒想到,這不如意的事情是一件跟著一件接踵而來,原來徐州城這時候已經被後周大將王彥超給攻破了,湘陰公劉贇的那兩個忠心耿耿的手下,鞏廷美和楊溫都被殺了,隻有劉贇的夫人董氏,算是郭威特別恩典,安撫保護,這才沒死,看來郭威不喜歡殺女人,早先,符彥卿的女兒(李守貞那個兒媳婦),後來劉銖的老婆,這會又是劉贇的老婆,都是被他保護下來的。


    劉崇得到消息,又急又氣,立刻派通事舍人李辯前往遼國救援。遼國皇帝耶律阮本來是想兩頭都不得罪。郭威稱帝的時候,他已經下令從饒陽撤兵了,而且還派蕃將朱憲給後周朝廷寫了封信,祝賀郭威繼位,後周這邊也派了尚書右丞田敏去迴禮。這次遼國聯絡北漢,其實就是想看郭威和劉崇鷸蚌相爭,自己好來個漁翁得利。現在劉崇派李辯來求救兵,耶律阮就不想往裏攪合了,於是先派了使臣拽刺梅裏和李辯一起前往北漢,編了個瞎話,說是後周的使臣田敏已經跟我約好了,每年給我歲貢十萬貫,所以我們現在是友好國家了。這下子劉崇急了,急忙讓宰相鄭珙帶著金帛,和拽刺梅裏一起迴去,跑去見耶律阮。劉崇在國書中自稱侄皇帝,您是我叔,您救救我吧,這家夥跟石敬瑭一樣不要臉,硬往上貼。這種人啥時候都有,不要以為現在的人有下限,其實都一樣。


    耶律阮一看,自己這個計策挺妙,果然如願以償了,於是就好好地款待鄭珙,一天到晚的賜宴。可惜啊,鄭珙沒這份福氣,他在路上已經感染了風寒,現在又禁不起草原上牛羊肉的腥膻,那個時候也沒有孜然,有一天晚上赴宴以後迴到驛館,竟然就再沒起來,死了。耶律阮派人把鄭珙的屍體運迴了北漢,而且還派燕王耶律述軋和政事令高勳一塊跟著去,冊封劉崇為大漢神武皇帝,冊封他媳婦為皇後。劉崇現在有求於人,也顧不上什麽廉恥了,隻好對著遼國的使臣磕頭,接受了冊封,然後改名叫劉旻,讓學士衛融等人去遼國道謝,請耶律阮趕快派兵來救自己。


    遼國皇帝耶律阮一看,把人家宰相給喝死了,看來我也得動動了,於是召集各部的酋長,準備即日發兵,去支援北漢,進攻後周,這些酋長大多數都不願意去:你去管人家這閑事幹啥,當初你叔叔耶律德光就是跑去跟人家後晉打仗,結果去了就沒能再迴來,這才消停了幾天,現在你又要去。耶律阮逼著他們必須去,甚至自己親自壓陣,帶著大家一起到了新州。中國曆史上有好幾個新州,湖北、四川、廣東都有新州,這裏說的這個新州指的是河北那個。


    當天晚上,契丹的部隊在火神澱過夜,半夜忽然發生了兵變,耶律阿保機的侄子、泰寧王耶律察割、耶律盆都,他們論輩分應該是耶律阮的堂叔,他倆都帶著人,手持利刃,闖進了皇帝的大帳,竟然把耶律阮給砍死了。契丹人可沒有中原人那些顧慮,他們搞政變速度快極了,手段更直接,說幹就幹,也不講究什麽說辭策略,直接幹掉。


    耶律阮三十歲繼位,當皇帝當了不過四年,死的時候才三十四歲,也是個短命皇帝。


    這時候,遼太宗耶律德光的兒子齊王耶律璟發現起了兵變,嚇壞了,趕緊跑了,逃進了南山。於是耶律察割自立為帝,偏偏人家各部的酋長根本不服他,情願去迎立耶律璟,耶律察割肯定不答應,於是這些酋長就開始和耶律察割、耶律盆都等人火並。耶律璟趁機從火神澱跑到了幽州,在這宣布即皇帝位,號稱天順皇帝,改元應曆,然後為耶律阮發喪,並且派遣使者前往北漢報喪:老劉,不好意思啊,你叔幫不了你了,你叔死了。


    劉崇才不管耶律阮死不死呢,誰當遼國皇帝誰就是我叔,於是派樞密直學士王得中等人去幽州,祝賀耶律璟即位,並且給耶律阮吊喪,而且稱唿不改,繼續管耶律璟叫叔,請他繼續發兵幫自己攻打後周。


    劉崇又認了個二叔,沒想到他這個二叔雖然當了皇帝,但是不喜歡處理政務,而是喜歡打獵喝酒,他每天晚上喝酒,一直喝到天亮了才睡,睡到中午才起床,於是遼國人給他起了個雅號,叫做睡王。劉崇再三再四地向他求援,他才派了彰國軍節度使蕭禹厥,統兵五萬去和北漢軍隊會師,然後從陰地關進攻晉州。


    上次打敗了劉承鈞的那個晉州節度使王晏,這時候正好和徐州節度使王彥超對調崗位,王晏已經離開了晉州,王彥超還沒到。巡檢使王萬敢暫時代理晉州軍務,他看到敵人又來了,就和龍捷都指揮使史彥超、虎捷都指揮使何徽一起率兵防守。遼兵五萬人,北漢兵二萬人,一起來到晉州城北,開始日夜不停地攻城。王萬敢這些人同心協力,多方抵禦,又派人火速前往大梁求援。後周皇帝郭威立馬任命樞密使王峻為行營都部署,總司令,統率各道兵馬去支援晉州,郭威親自賜禦酒為他們餞行,王峻飲了這杯壯行酒,拜別了皇帝,上馬而去,


    部隊一路進發,到了陝州就停下了。郭威接到報告,說是王峻不往前走了,覺得挺奇怪,就派使者去催,甚至還打算不行我禦駕親征算了。


    其實呢,人家王峻留駐在陝州,並不是怯戰、拖延,人家實際上是另有妙計,隻是不方便現在就說出來。但是郭威不知道啊,他就打算親自統領禁軍取道澤州,和王峻一起去救援晉州。


    郭威先派了個使臣,叫翟守素,去見王峻,想問問他:“老王,你這是咋地了?咋停這了呢?”王峻和翟守素見麵以後,屏退了左右,然後趴在他耳朵邊,悄悄跟他說:“晉州城很堅固,可以守很長時間的,所以咱不用著急,他們一時半會頂得住。劉崇會合了遼兵,現在氣勢正盛,狂的沒邊了,咱們不能與之力戰,我在這駐兵,並不是怕他們,我是打算等他們氣餒之後,然後再進擊,那時候我盛彼衰,就容易取勝了。咱們皇上剛剛繼位,各藩鎮對他未必心服,所以,他切不可輕易離開京師!我聽說慕容彥超占領了兗州,好像有什麽想法,皇帝如果早上出了汜水關,晚上慕容彥超就會跑去襲擊京城,京城一旦被攻陷,那就完了,大事去矣!所以請你迴去轉達陛下,讓他不要胡思亂想!”翟守素聽了以後,連連稱是,當天就快馬加鞭迴了京城,報告了郭威,郭威聽了以後,這才恍然大悟,自己揪著自己的耳朵說:“哎呀,我差點壞事!”於是就把親征的計劃取消了。


    .........


    知識卡片:


    火神澱之變是遼史上一次重大的政治事件,我們現在把它摘出來,跟大夥詳細說說。


    首先我們得要迴到公元947年,那一年耶律德光突然駕崩,耶律阮殺迴遼國首都上京,繼承了帝位,當時太後述律家族對他的威脅非常大,有不少的契丹部落都想扶持耶律阿保機的小兒子耶律李胡做皇帝。於是耶律阮就軟禁了他的奶奶和這個小叔叔。


    耶律阮想要大權獨攬,就開始打壓述律家族的勢力,當初述律太後逼走了自己父親,讓自己叔叔當了皇帝,耶律阮這會給他來了個新賬舊賬一塊算,他冊封了一個姓甄的中原女子做皇後,而不是娶述律家的女子,於是,那個本來堅決擁護耶律阮的蕭翰,態度也變了。耶律阮當皇帝的第二年,蕭翰就聯合耶律天德、耶律劉哥、耶律盆都這些人發動了叛亂。其中耶律劉哥和耶律盆都是太祖耶律阿保機三弟耶律寅底石的兒子,耶律天德是耶律德光的兒子。但是這次叛亂被平息了,這幾個姓耶律都被稍微懲罰可一下。結果剛過了一年,蕭翰和他老婆,就是耶律阮的妹妹耶律阿布裏又發動了一次叛亂,這次耶律阮沒手軟,處死了蕭翰,他老婆最後死在了獄中。


    經過這兩次叛亂,耶律阮一看,不妥協不行了,於是把述律家的的蕭撒葛隻也立為皇後,所以這時候遼國就有了兩個皇後。耶律阮另外還有兩個妃子,全都是述律家族的,名字分別叫蕭啜裏和蕭蒲哥。


    耶律阮繼位以後,一直在打壓契丹的傳統軍事貴族,早在耶律阿保機的時候,耶律阿保機的兄弟,耶律安端、耶律剌葛、耶律迭剌、耶律寅底石就一起發動過三次叛亂,曆史上稱為諸弟之亂,耶律安端後來又發動了針對耶律阮的叛亂,耶律安端的兒子耶律察割把他老子給告了,所以叛亂沒成功。耶律阮因為耶律察割大義滅親,連自己親爹都舉報,就把他當成了親信,其實這個耶律察割非常奸詐,當時就有人提醒過耶律阮,說這個人不可信,可是耶律阮沒聽。


    到了951年,耶律阮準備南下去支持劉崇,當時很多人都不願意去,軍隊裏麵怨言四起。他們走到歸化州的時候,正好趕上耶律阮的父親耶律倍的忌日,耶律阮祭祀了父親,然後擺了一桌酒席,請他們一起喝酒,結果耶律阮喝多了,耶律察割就瞅準這個機會,把他和他那個甄皇後都給殺了。


    耶律阮被殺以後,耶律察割就開始搶東西殺人。他根本就沒打算去鞏固政權,隻是一味地給自己搜羅金銀財寶,他老婆都勸他,讓他防著耶律屋質,可是他根本就不聽。耶律屋質逃走以後就去找耶律璟,讓他挑頭去平定叛亂,耶律璟同意了。耶律屋質手握重兵,他掌握著契丹的右皮室軍,這個“皮室軍”可是契丹皇帝的心腹部隊,是契丹人的精銳部隊。耶律璟、耶律屋質收攏了士兵,最後殺了耶律察割。


    耶律察割一死,叛軍很快就全都投降了,耶律察割的兒子、部將,還有其他那些參與叛亂的同黨全部被殺。火神澱之亂平定以後,耶律屋質就擁立耶律璟登上帝位,正式做了遼國皇帝,史稱“遼穆宗”,人稱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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