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安李爭功


    高季興和馬殷都死了,都由各自的兒子接了班,都傳到第二代了。


    此外,吳越王錢鏐在莊宗李存勖在位的時候也建立了吳越國,年號叫寶正。他後來還寫過信給安重誨,信中的語氣很傲慢,安重誨就奏請明宗李嗣源,派供奉官烏昭遇和韓玫去出使吳越,去責備錢鏐,誰給你的自信,敢對我們大唐這麽不敬。吳越王錢鏐是照舊接待,並沒有擺出帝王的架子。等到兩位使者迴京以後,韓玫卻誣陷烏昭遇,說他沒有氣節,對錢鏐稱臣,還向錢鏐行跪拜皇帝的大禮,安重誨聽了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竟然就下令處死了烏昭遇,還請皇帝下旨,削去錢鏐的王爵,讓他退休,所有吳越朝廷所聘的使臣,都要治罪。錢鏐讓自己的兒子錢傳瓘等人上表鳴冤叫屈,都被安重誨給攔住了,明宗根本就見不到。這一下安重誨就成了大家怨恨的對象,連藩鎮都對他痛心疾首了。


    明宗李嗣源即位以來,勵精圖治,他不像以前那些皇帝,他既不外出遊獵,也不給自己撈錢,也沒有任用那些宦官,更不發動戰爭,隻是一心一意地幫助百姓除舊布新,共享太平,所以四方安寧無事,糧食也是連年豐收。於是李嗣源給自己改名叫李亶,表示誠意,這個“亶”字就是豐收的意思。


    他和宰相們坐而論道,談到糧食豐收,很有三分喜色。馮道在旁邊說道:“臣過去在先皇幕府的時候,奉旨出使中山,路上經過井陘,那的路況不好,非常危險。臣擔心馬匹失足,所以牢牢地握著馬韁,幸好沒出什麽事。結果走到了平地上,放鬆了馬韁,一不小心,反而摔了個跟頭。可見臨危時未必真的危險,居安時也未必真的安全,行路尚且如此,何況治國平天下呢!”其實他這就是在提醒明宗,您可別得意,要居安思危。


    明宗聽了,點頭稱是,就問馮道:“今年雖然是豐年,但是老百姓果真富足了嗎?”馮道說:“災年怕被餓死,豐年又擔心穀子不值錢,賣不了好價錢,不管是豐年還是災年,都有操不完的心,隻有農家如此。臣記得聶夷中有一首詩,詩裏說:‘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穀,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這四句詩的意思是,農民們在青黃不接的時候,為了解眼前的燃眉之急,不得不跟別人借高利貸,二月份還沒開始養蠶呢,就已經把以後養蠶所得的絲提前抵押給別人了,五月份稻子還處在青苗期呢,已經把未來的收成也抵押掉了,為了治眼前的膿瘡,卻不得不割下心頭肉。馮道又說:“這幾句詩雖然寫的很粗鄙,但是卻寫出了農家的真實情況。總之民業有四,士農工商,這其中農民是最苦的,皇帝最應該體恤他們。”


    我覺得馮道說的真好,農業社會,農民就是國家的根本,作為統治者,一定要了解百姓的疾苦,多關心他們,不能隻想著自己享受生活,不管百姓死活。


    明宗聽了馮道的話很高興,就讓人把聶夷中這首詩寫下來,明宗不認字,他就把它背下來,經常背誦,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記老百姓的疾苦,他現在已經年逾花甲,知道自己也活不了太久了,所以每天夜裏在宮中沐手焚香,向天禱告,說:“我本來是個胡人,因為天下擾亂,被大家推戴,才暫時坐了這龍椅,我常常慚愧自己德行不夠,不足以安定人民,願上天早生聖人,為百姓做主,讓我早日放下肩頭這副重擔,那就是四海之福了!”


    其實李嗣源本來就不想當皇帝,他沒那麽大的野心,他就當個地方大員已經很幸福了,當皇帝有什麽好的,操不完的心,而且還是高危職業,隨時可能被人篡位。五代十國期間,那些當大臣的往往都比他們的皇帝活得輕鬆,也活的長。皇帝被殺了,大臣們換個老板,繼續當官,不少大臣甚至先後在三四個朝代當官,一輩子送走了好幾個皇帝。


    公元927年,宋太祖趙匡胤降生在了洛陽,他父親名叫趙弘殷,這年二十八歲,以前是趙王王鎔的手下,現在在後唐統領禁軍,三十三年以後,也就是公元960年,趙匡胤開國登基,海內才得以統一,他就是五代十國的終結者。不少人都說,這正是因為後唐明宗李嗣源的一片誠心感動了上蒼,才生出了趙匡胤這個真命天子。


    卻說李嗣源的養子李從珂,屢立戰功,李嗣源能夠做皇帝,也虧得他帶兵首先趕到支援,李嗣源才能夠號令各軍,所以李從珂就覺得自己功勞很大,和安重誨不相上下。


    有一天安重誨設宴,酒席上這倆人就開始自誇功績,畢竟李從珂是個武夫,沒什麽文化,幾句話說不到一塊,他站起來就要打安重誨。安重誨自知打不過李從珂,就趕緊跑了,才免得被揍。第二天,李從珂酒醒了,對自己昨天的鹵莽舉動很後悔,就去找安重誨賠罪,安重誨雖然嘴上說沒啥,卻仍然對李從珂懷恨在心。


    明宗聽說了這件事,就派李從珂去擔任河中節度使。李從珂喜歡打獵,經常出去打獵玩。安重誨就想要趁機害李從珂,於是他假傳密旨,讓河東牙內指揮使王彥溫把李從珂趕走。王彥溫接到安重誨的命令,正好李從珂這天出城去看馬,估計是想買匹好馬,王彥溫就讓手下關上城門,不讓李從珂進城了,李從珂進不了城,就問城樓上的王彥溫:“我待你不薄,你為什麽不讓我進城?”王彥溫說:“彥溫不敢負恩,但是現在有樞密院的密劄,請你入朝,不必迴城了!”李從珂沒辦法,隻好先暫時退到虞鄉,派了個使者進京上表,報告皇帝。


    明宗李嗣源對此事毫不知情,接到了李從珂的奏章,自然就要問問安重誨了。安重誨一看,這事皇帝知道了,他當然不能實話實說,於是就說是奸人妄言,應該去加以討伐。我們樞密院沒有下達過這樣的命令,這是有人胡說八道,他這樣說其實等於是說王彥溫自作主張,跟我沒關係。明宗就想把王彥溫騙到洛陽來,好當麵問問他,於是就任命王彥溫為絳州刺史,催他入朝。但是,假傳聖旨的安重誨怎麽能讓王彥溫入朝去見皇帝呢?那不就露餡了嗎?所以他就一再請明宗發兵去討伐,最後李嗣源就派西都留守索自通和步軍都指揮使藥彥稠,率兵去討伐王彥溫。而且明宗還當麵叮囑藥彥稠,說:“王彥溫不讓李從珂入城,估計是背後有人主使,你到了河中,要把王彥溫生擒迴來,我要當麵向他問話。”藥彥稠領命而去,到了河中,王彥溫還不知道京城裏邊發生的這些事呢,就出城去迎接。不料他見了藥彥稠,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刀鋒已經砍了過來,王彥溫登時人頭落地。


    藥彥稠殺了王彥溫,把他的人頭送到了京師,明宗氣得要命,恨藥彥稠竟敢違抗自己的命令,下旨要嚴懲,安重誨就出麵為藥彥稠辯解,結果這事就不了了之了。這插一句,藥彥稠殺的這個王彥溫,另有記載說他姓楊,叫楊彥溫,到底是姓楊還是姓王,並不重要,咱也不考證了。


    李從珂心裏明白,這是安重誨在設計自己,於是也去見皇帝,明宗心裏肯定知道咋迴事,所以他不讓李從珂多說,讓他趕快迴家。安重誨又讓馮道、趙鳳等人彈劾李從珂,說他失守河中,應該承擔責任。唐明宗實在忍不了了,就說:“我兒子被奸黨算計,是非還沒搞清楚,你們怎麽也說這樣的話,難道是要置他於死地嗎?我想你們也是受托而來,未必是出自本意吧。”馮道和趙鳳兩人無話可說,心裏也覺得挺慚愧,就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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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識卡片:


    咱們今天提到了一位詩人聶夷中,他和大詩人杜甫一樣,都屬於現實主義詩人。聶夷中字坦之,生於唐文宗開成二年,也就是公元837年,死於後梁初年,他出身平凡,不是名門望族,所以生卒時間和家世都不確定。


    聶夷中長期生活在農村,比較接近勞動人民,他少年的時候家裏很窮,他每天都要在田間賣力的幹活,非常辛苦,所以他深知農民的苦難。公元871年他考中了進士,這時候的唐朝非常腐朽黑暗,唐懿宗也是曆史上著名的昏庸無能的皇帝,聶夷中經曆坎坷,好不容易才當上了華陰縣一個小小的縣尉,相當於現在的縣公安局局長。


    聶夷中寫了很多詩,有自己的詩集,不過流傳下來的隻有三十多首。這些詩大多是反映農民遭受慘重剝削的痛苦生活,揭露了封建統治階級的殘暴和腐朽,反映了唐末的社會危機,抨擊了權貴們的驕奢淫佚和橫行無忌。


    聶夷中的詩作《過比幹墓》通過對比的方式說出了唐朝的腐朽:殷辛帝天下,厭為天下尊。乾綱既一斷,賢愚無二門。佞是福身本,忠作喪己源。餓虎不食子,人無骨肉恩。日影不入地,下埋冤死魂。腐骨不為土,應作石木根。餘來過此鄉,下馬吊此墳。靜念君臣間,有道誰敢論。


    聶夷中的詩作大多是五言律詩或者絕句,他繼承了漢魏樂府詩的優良傳統,采用口語化的方式,語言樸素生動,描寫的形象鮮明,音節和諧自然。著名的作品《公子行二首》,從一個側麵深刻揭露了唐末上層社會的荒淫腐朽,驕縱橫暴,可以說是豪門世族貪暴無恥生活的縮影,堪稱現實主義的優秀作品。那首我們耳熟能詳的“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念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有一種說法,說作者也是這位聶夷中。另外還有前麵馮道給明宗讀的那首《傷田家》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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