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倌得令,也不敢怠慢,立刻揮著馬鞭,一聲比一聲著急的吆喝趕馬,誰知剛到半路,簾子被人掀起來,王爺踉蹌的衝過來搶他手中的鞭繩,含糊不清的道,“本王……要禦馬……你、你讓開……讓開到一邊去…!”


    這本是下山的路,速度極快,幾人鬧作一團,馬匹一時受到驚嚇而失去方向。


    馬倌也在和千昕鶴拉扯著鞭子,顧書亭連忙拉著韁繩試圖穩住馬,洛希一邊按住千昕鶴,一邊對馬倌道,“把韁繩給我,你快坐到裏頭去,人太多架子要斷開的!”


    “是、是!”馬倌也意識到危險就在眼前,趕緊把鞭子讓給洛希,自己迅速爬進去車內,顧書亭也半個身子往後退,見千昕鶴要強把韁繩,連忙搶著說,“千萬別給——”


    話音未落,千昕鶴已經左手握韁,右手一鞭下去,馬兒瞬間長嘯嘶鳴,揚蹄發狂似的就要衝出山路,情況危急,連多年經驗的馬倌都嚇得閉上了眼睛,緊緊的扒住窗,生怕自己會因此而被甩出去而命昀山路之間。


    “顧書亭,看好王爺!”


    千鈞一發之際,洛希將千昕鶴往後一推,趕緊撲過去奪過韁繩往後一拽,勒的馬嘴一歪,籲籲的發出慘叫聲,吐著白沫子求饒停止瘋癲,揚了兩下蹄子掉轉馬頭,瞬間化作乖巧的白龍馬馱著三藏,乖乖迴山路。


    馬倌都以為自己肯定要死在這裏,隔了半天才敢眯著眼睜開,看外麵山清水秀,草木綠林,才緩了一口氣癱軟挨在車壁上。


    千昕鶴醉醺醺的昏了一路,忽然又醒來,見到她掌心被韁繩勒出來的紅痕,疑惑的問道,“夫人,你怎麽手中有紅痕…?”


    “……拜你所賜。”


    洛希沒聲好氣的迴了她一句,見顧書亭正要用麻繩捆千昕鶴的手,當頭棒喝,“…書亭!我讓你看著他,沒讓你綁人的!!”


    “可王爺等會再搶的話——”


    “本王不會的。”千昕鶴扭頭看著顧書亭,那雙清寒的眸子深深的盯著他,語氣一沉,冷冷道,“你怎敢、綁你的主子我?”


    顧書亭嚇了一驚,連忙將麻繩往後一丟,千昕鶴又看了眼馬倌,眸色陰沉,馬倌也心慌慌,趕緊低垂下腦袋來躲避視線。


    洛希正在負責趕馬,沒時間顧及裏麵的事情,一迴頭忽然就見千昕鶴坐了過來,忙道,“王爺!別再搶韁繩了,真的很危險。”


    “好。”


    他輕輕的應了一句,保持著不動的姿勢,眾人都以為他清醒沒去惹他。


    馬車一顛,他昏沉沉朝前倒下去撞向前車門,顧書亭慌亂捉住他的後衣領阻攔,“咚”的一聲,見王爺腦門一頭磕在車壁上。


    洛希趕緊勒住韁繩一迴頭,就看見千昕鶴白皙的額頭紅腫起來一大塊,趕緊甩鍋道,“顧書亭,你居然沒看好他…!”


    “明明是王妃駕馬不慎,才讓王爺撞了腦袋!”顧書亭也怕,想到王爺剛剛的虎視眈眈的眼神,他當然不肯認自己是失責。


    馬倌最為聰明,直接扭頭裝傻,“小的、小的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沒看見……”


    “要是王爺問起來這件事,就說是他自己撞的,差點撞出個大窟窿。”洛希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著,和馬倌換了位置,迴到裏麵。


    她用水壺清水沾了濕巾為千昕鶴擦拭傷口,結果千昕鶴忽睜開了眼睛,嚇得她一驚,幸虧他又扭過頭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洛希迴到府上,仔細為千昕鶴上藥,忽然就有門房跑進來,慌張的說道,“王妃、宮裏太後派了人來、送進來有一頂小轎子…從西門口抬進了府…我們攔不住……”


    “……什麽轎子,宮裏來的?”洛希聽的是一頭霧水,也不過是申時,太陽剛落山,宮裏太後怎麽會這個時候派人來王府呢?


    門房支支吾吾的不敢說出口,另一個陪在後頭的小廝性情耿直,直接道,“是一頂喜轎,孝昌太後要給王爺房裏添人,故意送進來的,那個為首的嬤嬤還趾高氣揚的闖進來,我們不讓她還非得從西門闖進來…!”


    洛希心頭磴的一下,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聽見一個門房在外頭跪著道,“王妃,宮裏吳嬤嬤在西門小廳上,等著要見你,說有太後的懿旨…要你趕緊去接旨……”


    這一場大戲正在緩緩拉開帷幕,洛希終於明白了什麽意思,沒少見過這種大戶人家強行要求納妾的,婆媳大戰要開始了麽?


    她手中的帕子一丟,直接奔著西門的小廳上去,後頭七八個點燈的侍女都跟不上她的速度,紛紛低著頭,都改成小跑追上去。


    吳嬤嬤是孝昌太後的半個心腹,正在趾氣高揚的喝著茶等人,見洛希遠遠的已經走過來,快來到廳前的石階上,就站了起來止住她,“老奴是懿德宮的嬤嬤,這次來是奉了孝昌太後懿旨,王妃您在廳下聽著如何?”


    “什麽懿旨?”


    洛希滿不在乎的說道。


    吳嬤嬤不屑的笑了一聲,這種喜歡仗著恩寵的王妃群妃她也是見得多,緩緩的從衣袖中那處一份金折子取出來,打開柔聲念道,“恭奉皇太後懿旨,梧州小田氏品行淑良,秀毓名門,特賜於裕王府內,欽哉!”


    洛希雖然沒有聽出個什麽名堂,但也能知道這是要塞一個人進來和她分夫君,果不其然,就看見兩個藍衣宮女一左一右扶著一個小女娘走進來,身形若柳,嬌似楊妃,走的一步一慢,最後停在了吳嬤嬤的身邊。


    “王妃,這是太後娘娘的懿旨。”吳嬤嬤望著發了愣的洛希,以為她全盤接受,那就不需要她費口舌再勸,直接拉著她就坐在正廳的太師椅上坐好,又對身邊的宮女說道,“快去斟茶來,小田氏要給王妃上茶。”


    小田氏有些羞澀,那雙纖纖玉手還用圓喜扇遮住了臉麵,按照娶妾的設定,傍晚入側門,要先見正妻,她自然就被攙扶著走過去,要對著地上的蒲團跪下去給王妃行禮。


    婉兒心疼洛希,還以為她真的這麽容易接受,連忙走了出來道,“吳嬤嬤,這、這送人進來我們從未聽過王爺講過,是不是……”


    “與你這個婢子何關!”吳嬤嬤斥了她一句,讓她退到一邊,“……別多管閑事!”


    洛希忽然就抬起頭來望著吳嬤嬤,烏瞳陰沉似海,眸底冷冷的寒意和一縷意味不明的笑意,“嬤嬤真是好本領,本宮的奴才何時輪到你來置喙,給我掌二十個板子……”


    吳嬤嬤要拒絕,已經被看院的女侍按在地上,雙膝被死死的壓住扣在蒲團上,一抬頭,迎麵而來直接被刮了一個大嘴巴子!


    洛希挨著扶手,用杯蓋輕輕劃過杯壁的弧口位置,發出冷冷的玄音,又瞥向小田氏,“怎麽,您不是說要給本宮敬茶嗎?”


    小田氏聽著隔壁一直被掌摑的吳嬤嬤求饒不斷,嚇得扇子一丟,直直的朝著地板跪下去,“奴才是進府來做也是做奴才的、不是做妾,也不是做妃,不敢給王妃敬茶、、”


    “那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洛希笑了笑,將那杯茶端了起來輕輕遞到她的麵前,“妹妹嚐一口吧,味道是不錯的,順便提一句,我喜歡喝梨花茶,腦子裏可要記住了。不然我這個人容易惱火。”


    小田氏顫顫悠悠的接過那杯茶,一飲而盡,又俯首在地拜了又拜,被婉兒攙扶起來,送她到了西苑那邊,暫時安排了歇息。


    吳嬤嬤是被打的滿嘴是血,她這把年紀吃過的苦頭都沒有現在的多,二十掌是一次都沒有手軟的,她又驚又怒,瞪大了眼,都不知道著府上的人是找了什麽魔,居然幫著一個新娶的王妃要硬剛皇太後!!!


    “她們也挺不喜歡我的,隻不過她們相對而言怕皇太後,更加怕王爺而已,畢竟吃府上的米飯,總該要聽主子的命令。”洛希舒展了腰骨,往前俯身看著吳嬤嬤,攤開手掌心,露出觸目驚心的紅痕,對她委屈萬般道,“嬤嬤你瞧瞧,我今日沒聽王爺的話,想要再外頭給他納個人進來,他竟然直接讓人要把我手勒斷,說我如此多管閑事呢……”


    吳嬤嬤嚇得咽了咽口水,被洛希猛的一把拽住衣領,鷹眸似勾,“你要是敢顛倒是非,再弄的王爺心煩意亂,在他勒死我之前,我便先來勒死你,我說到做到的。”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吳嬤嬤被她這番精湛的演技嚇得連忙告辭,趕迴宮中。


    洛希揉了揉發疼的玉手,差點浪費了她的眼淚,本來還想要演一個深情苦楚而接近瘋癲的角色,沒想到吳嬤嬤這麽容易認慫。


    女侍端上來一杯熱茶,蕊白的梨花幹漂浮在上頭,氤氳白煙,淡淡的清香味,和洛希手中的藥油味爭搶著廳上的唯一存在。


    “良玉姑娘。”洛希瞥了一眼始終一言不發的良玉,她看著不像是被嚇著,反而有點失神,不禁笑笑道,“我這個人粗鄙,容不得眼裏有沙子,不喜有人和我分心愛之物,望你能記在心上,不要阿貓阿狗都放進府裏。”


    “奴婢知道。”良玉蹲了一禮,她作為掌房統管府上一切事物,隨意讓外人進出王府已經是失責,“奴婢會謹遵教訓,不再犯。”


    “記住了最好。”


    洛希揮了揮手,讓她離開,又忽然喊了一聲且慢,“良玉姑娘,你如今是良籍,怎麽不去尋個好人家,要在這裏做奴才呢…?”


    良玉也愣了愣,蹲身一禮,“奴才伺候王爺習慣了,就沒想要再離開王府了。”


    “那你對王爺動情了麽?”


    洛希冷幽幽的拋出一句話,視線緊鎖在她那張白皙光潔的麵容上,臉似芙蓉,眼似水杏,若她是個男子,也會為此而心動。


    這廳上還有四五個侍女在,聽到這裏都不約而同的屏住唿吸,恨不得自己趕緊原地消失,良玉伺候王爺十五年,怎麽可能不心動,而夫人性格是眼裏容不得沙子的。


    “奴婢自幼已經在皇宮伺候安娘娘和王爺,王爺從未為難過奴婢,反而對奴婢很好,直到王爺立府,他甚至為奴婢脫籍,給奴婢一個安身之地,奴婢也自然對王爺懷有敬畏感恩之心,不敢有任何兒女私情。”良玉如是說道,她把頭垂的低低的,不敢有假話,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永遠都不可能像洛希那樣的高貴,不爭不搶,也不過想要留在這一方土地裏,偷偷守著他,過好日子罷了。


    洛希擺了擺手,示意她退出去。


    她聽著良玉說出那一大段話的時候,這才意識到自己認識千昕鶴甚至都不到一年時間,良玉已陪伴在他身邊十五年,多少歲月光陰,怎麽可能生不出一絲情絮,無論是良玉亦或者是小田氏,對於這種突然出現女子,自己陡然生出莫名的醋意,最為苦惱。


    “王妃,夜深了。”


    廳上一個女侍來報,提著一盞琉璃的宮燈立在下頭,問她道,“王爺醒了,他在花廳上等你,晚膳也已擺好,現在過去麽?”


    洛希點了點頭,未曾想自己坐了一小會居然忘記了時間,跟著侍女去了花廳。


    千昕鶴坐在那裏也已經良久,侍女小廝立在兩邊低著頭,想必是吳嬤嬤的事情被他知曉,孝昌太後不僅是他的嫡母,也是陛下的嫡母,不看僧麵看佛麵,自己做的如此過分,一時不敢上桌吃飯,立在了廳外,直接就吩咐身前侍女說,“我不餓,你去告訴王爺,我今日困了先迴去睡覺,不必等我。”


    她選擇趕緊溜,就迴房間直接沐浴更衣上床,試圖睡覺的方法來躲過一劫。


    然而她做賊心虛,根本睡不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翻來覆去,很快就聽見他寬衣解帶的聲音,也上了床,就挨著她身邊,忽然一側身,就將她緊緊的摟在了懷抱裏。


    師傅說做錯事了先坦白,能少挨打,洛希現在是倍感壓力,也抱著他,“王爺,那個、那個主動認錯…會不會容易得到寬恕?”


    “你打了太後最信任的吳嬤嬤,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千昕鶴緩緩的低下頭,看著像隻貓兒一樣的洛希,又笑了笑的抬起她的下巴,“還有,本王什麽時候要勒斷你的手?”


    “你今日的確發酒瘋了。”


    “然後呢?”


    “唔……”洛希的腦海裏想起揚鞭一甩,顛簸起來害他一腦袋撞在車壁的事情,頓時改口,“然後你自己撞在車壁上,還勒我手!”


    千昕鶴眉頭一擰,深深望著她,那雙玉眸有一種震懾的魄力,要把她最深處的秘密挖掘出來一樣,頓時看的她心頭一慌!


    洛希背身過去,不曾想被他翻身覆上去,按住了她的手腕,曖昧氣息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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