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我其實很好奇,你會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洛希率先打破沉默,她坐了過去挨著千昕鶴,冥冥之中似乎兩人都是心有靈犀,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她問,“若是女孩子,你會給她起什麽名字?”


    “臨月。”千昕鶴緩緩說道,吐露輕音,“曉月暫飛高樹裏,秋河隔在數峰西。”


    她知道這是韓翃的名詩,半晌,問道,“那王爺,要是男孩子起什麽名字……”


    “那便由夫人決定。”千昕鶴扭頭深深的望著她,那雙玉眸清冷,如一池深泉清澈,“夫人,你會給孩子什麽樣的名字?”


    洛希臉色一紅,恰逢馬車顛簸,摔在了他的懷裏,被他順勢一抱,曖昧的氣息在車內迅速蔓延,她耳根子發燙,小臉埋在千昕鶴的胸膛裏,唿吸著她喜歡的淡淡香氣。


    盡管雙方都在克製住彼此的唿吸,鼻子尖輕輕的試探,靠近,不約而同的貼近了對方,一觸即發之際,洛希忽然迴過了神,意識到自己的失控行為,脫離了出來,“這馬車顛簸、就……就不小心撞到了王爺。”


    說完,她下意識的保持了距離。


    這一細微的動作被千昕鶴看在眼裏,但他也並未有說什麽,也隻是默默嗯了一聲。


    曖昧的氛圍一消而散。


    洛希瞥了一眼千昕鶴,他已經在閉目養神,或許是大理寺公務繁忙的原因,他的唿吸很淺,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讓洛希一時間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之中,她似乎成婚以後對千昕鶴總有芥蒂之心,不敢交付所有。


    “很抱歉,我說過會嚐試喜歡王爺,卻總會下意識的推開王爺。”她低著頭望向手裏的紫竹長笛,手指攥的很緊,指尖有些發白。


    千昕鶴也睜開了眼,沉吟半刻,“本王會等到夫人願意敞開心扉的那一天。”


    “王爺不生氣嗎?”


    “會有一點。”


    “隻有一點?”


    “夫人這樣問,現在更加生氣多一點點。”千昕鶴說話溫柔,目光所及之處都會落在她身上,“本王不希望讓你覺得害怕,也不想你因此改變自己而迎合我,本王喜歡的依舊是當初的夫人,揚州城的那位洛姑娘。”


    洛希忍不住噗呲一笑,打趣道,“王爺的癡情,比甯王爺一分不少。”


    千昕鶴有些臉紅。


    “甯王爺教育出王爺如此君子,他是個很值得敬佩的,無論才華還是性情。”洛希毫不吝嗇對甯王的誇讚之詞,轉頭又對千昕鶴道,“既然王爺帶我見過你尊敬的人,我自幼也曾經跟在師傅身邊習武習文,他正好上京來,王爺明日願意和我一道見見老人家?”


    “你師父?”


    “嗯嗯。”洛希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附在他耳邊道,“他送了帖子給我和宋延皓,王爺不去的話就剩我和他去了。”


    千昕鶴聽到這裏臉色微變,直接就一把將她擁入懷抱,車內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洛希也嚇了一驚,眯著縫瞥了他一眼,小聲問道,“王爺,你是不是生氣了?”


    “算是吧。”


    他確實有些不開心,喜形不露於色,或許是兩人之間親密關係發生的變化,千昕鶴緩緩放開了她,有些愧疚,“嚇著夫人了…”


    洛希偷偷抬起頭,見他喉結在顫動,從前聽別人講此處男子不輕易讓別人摸,正欲伸出指尖碰了碰他的喉結,被他一把握住手腕,洛希頓時像一隻委屈至極的貓咪兒。


    “喉結乃男子薄弱之地,若無事不輕易讓別人碰。還望夫人能理解。”千昕鶴清了清嗓音,故意不去看她,扭過頭就閉目養神。


    “王爺吃醋了。”


    她下了定論。


    豎日。


    廚房的侍女來送上早膳,洛希不打算用膳,坐在了一邊,等著千昕鶴用膳完成。


    本來想著見到師傅應該有好吃的,可桌上都是香噴噴的點心,糕子,還是又改了口,默默的伸出爪子來捉了一塊桂花千層。


    “夫人不是不餓麽。”千昕鶴忽然道,洛希到嘴邊的千層糕都頓時停了下來,然後還是咬了一個牙印,放在他麵前的玉碟,“我吃這一口應該不過分吧,還給王爺便是。”


    千昕鶴正在吃粥,放了下碗,拿起玉筷,夾起了那塊糕,遞到洛希麵前。


    洛希心裏也在小九九,或許千昕鶴還在吃昨日的醋,她若是張口去吃,千昕鶴必然把筷子收迴去,他肯定在打這個主意。


    “王爺,我事先說明你要是耍我,我肯定會掀桌子的!”她直接擺出架勢來,見他不為所動,緩緩俯身過去,張口要吃那塊糕子。


    他夾著千層糕子往迴縮了。


    “……”


    洛希能感覺到自己的拳頭在變硬,兩隻手一左一右的擒住桌子,見他視若無睹的在繼續吃粥,真的差快要和他當麵打起架來。


    怪自己昨天多說!


    她想了想自己主動嫁的男人也就罷了,後悔都沒有退路,幹脆支著手肘子在桌上,“王爺吃快點,馬車在外頭等著!”


    “已經很快了。”他淡定的將那塊千層糕遞給洛希,這一次沒有再故意縮迴來,信誓旦旦道,“吃吧,本王不會再玩弄夫人了。”


    “我不吃。”


    “夫人不信本王嗎?”千昕鶴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玉眸清潤,極為真誠。


    洛希想也不想就張嘴去吃,居然真的咬了一小口,清香軟糯,頓時覺得小臉一紅,“算王爺有良心,不至於要翻臉了。”


    兩人吃過早膳,登上馬車,從京城到玄雲道觀,也就是半個時辰的時間,山路蜿蜒曲折,她探出頭去,大口唿吸清新的空氣。


    “晚寧!”


    一聲老者的唿喚,洛希抬頭遠遠看過去,精神斐然的老道士,臉色曬得微紅,揮舞著拂塵,“快來—為師給你帶燒鵝了——”


    洛希心情大好,未等馬車停穩,就直接跳下去,和師傅峽山道人許久未見,歡歡喜喜的牽著手,原地高興的蹦蹦跳跳。


    老人家已經八十歲,寶刀未老,身體硬朗,轉了好幾圈都不見暈的,這會兒千昕鶴從那車上下來,被他誤以為是刺客,一腳踢起飛石,嚇得洛希撒手大喊,“等一下!”


    “哐——”


    一聲響徹雲霄的聲音,顧書亭握著長劍的手都被震得厲害,那顆石子被他擊飛撞在馬車的前懸架,直接砸出雞蛋般的小洞來。


    幸虧千昕鶴毫發無損,洛希嚇得連忙護著他,帶到峽山道人麵前,“他不是刺客,這是徒兒的夫君,特意帶他來見你的……”


    “先生有禮。”


    他拱手從容的做了一個禮,老人家開開心心的點了點頭,打量起眼前人,雖然並沒有武功底子,但不畏生死,身上與生俱來的威懾力掩藏不住,想必是個身份尊貴的人。


    峽山道人又仔細看了眼他腰間的白玉帶,係了一塊色澤不錯的玉,但並不是那塊黛紫九瓣蓮玉佩,甚是十分奇怪的現象。


    “晚霧見過師父。”宋延皓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已經到了玄雲觀,他作了禮,又預備朝千昕鶴一禮,被他擺了擺手示意不必行。


    老人家平生好吃酒,烹燒鵝,在這個道觀裏開葷著實有些於理不合,尋了一處後院無人之地,邀他們坐下來,“為師偶然路過京都,來看看你們兩個都已經上京來的小牙子,都已經長大了,也長得俊俏…!”


    “師傅教得好。”


    洛希和宋延皓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都端起酒來敬他一杯,昔日老人家在天宗院也是混過一把交椅,武功實力不可小覷,厭惡了殺戮而選擇雲遊四方,過得怡然自得。


    “菖蒲呢?”老人家環視一圈,酌了一杯小酒,“那個小娃娃怎麽不來見見我?”


    “我讓她去學莊子的事了。”洛希迴了他一句話,菖蒲和老人家也算得上是大小可愛的一對,“莊子上忙,她暫時走不開見你。”


    老人家笑笑擺手說無事,又轉頭看向千昕鶴,問道,“怎麽,徒女婿不吃酒嗎?”


    千昕鶴若有所思,他似乎帶有敵意看著宋延皓,洛希連忙擋在了他的麵前,對老人家道,“他近日身子不大好,不能喝酒……”


    “那便以茶代酒喝一杯吧。”


    宋延皓亦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拱火,自己反而舉杯飲了酒,老人家也興致勃勃的再飲了一杯,洛希這個夾在中間的人,趕緊為他斟茶倒水,一迴過頭,千昕鶴已經將自己麵前的那杯酒端了起來,毫不客氣一飲而盡。


    在場的人是沒有見過千昕鶴發酒瘋,洛希見過兩次,二話不說就先按住了他的兩隻手,讓他別亂來,千昕鶴反而委屈道,“夫人,本王並未喝醉酒,你弄疼我了……”


    “是、是麽……”


    洛希訕訕一笑,連忙放開他。


    “孫婿也是性情中人呀,吃酒吃酒!”峽山道人爽快的又舉了一杯酒,目光炯炯有神,試探性的追問千昕鶴道,“聽聞孫婿在本朝有很高地位,比晚霧的官職還要高?”


    “本王與宋延皓,各司其事。”


    他的一句“本王”早已透露出尊貴的身份地位,老人家又怎會不懂,不過聽起來倒是有點火藥氣味,像是特意針對晚霧的?


    老人家笑笑圓場,給千昕鶴和宋延皓各自又再次滿上酒,“來、我們再喝一杯!”


    洛希是場外看的最清楚的,千昕鶴是一肚子的醋,見他試圖端起一杯酒來,連忙攔著他,“別別、別、別再喝了…好嘛……”


    宋延皓看著千昕鶴和洛希如今曖昧的靠在一起,你摟我抱,細細低語,胸口也有一股悶氣,仰頭一飲而盡自己杯中的酒!


    千昕鶴知道是個挑釁的信號,他舉起杯來嚇得洛希直接奪過去,忙道,“我替王爺喝了這一杯,我正好、正好也有點口渴了!”


    洛希毫不顧忌這杯子是千昕鶴剛剛喝過,仰頭就是一口悶,重重的置在桌上。


    “吃酒要盡興,猜拳助興如何?”老人家興致勃勃,又對兩人問道,“輸得罰酒,不可抵賴,不知晚霧和孫婿意下如何…?”


    洛希錄得一波未平一潑又起,怕千昕鶴等會輸的太慘,又想要替他攔下,結果被他輕輕一撈住腰,靠近了過來,在她耳畔低語,“夫人,相信本王這一迴好麽?”


    “可王爺你不會猜拳……”


    她話音未落,千昕鶴的薄唇碰了碰她的耳墜,一絲涼意,纏綿曖昧的氣息落了下來,“那夫人……就要替本王加油了。”


    宋延皓看著對麵的動作,近在咫尺,看的是一清二楚,不禁握緊了拳頭!


    洛希的臉紅的厲害,低下頭,她都沒有心思去看猜拳,用腳指頭都能猜到千昕鶴肯定輸得很慘,他不善喝酒,又怎懂猜拳?


    然而,宋延皓已經連輸四局。


    也自罰四杯。


    老人家笑眯眯的看著千昕鶴每次都能猜中拳數字,不禁也有了興致提出要玩。


    隻見老人家一伸出兩根手指頭,千昕鶴也伸出一根,異口同聲道,“三元及第”,下一次伸手,他一就是兩根指頭,千昕鶴兩根指頭,快他一步,涼聲說道,“四喜財”。


    洛希是目瞪口呆,接下來千昕鶴勢如破竹,溫潤爾雅的公子,每一個字都是用典故脫口而出,“五魁首”,“七巧圖”,“八匹馬”等等,乍一聽還以為千昕鶴是賭場常客……


    又是玩了一小會兒,直到老人家願賭服輸,吃的大醉,宋延皓便送他迴屋歇息。


    “王爺……你怎麽懂那麽多賭場的話。”洛希有些猜不透千昕鶴剛剛那一杯酒是否真的吃醉,連說話都有點懷疑自我懷疑,“我明明記得、記得你應該是不能喝酒的人…”


    “益昌帝姬是先帝的幼妹,在宮中善各式賭術,精通馬吊,猜拳等,因而別人不敢與她在宮內賭博,她便特意教會了本王……”千昕鶴認真的解釋道,聽的洛希是張大了嘴巴,嘴角抽了抽,一笑,“帝姬、帝姬也愛喝酒劃算……還真的第一次聽,厲害了……”


    “她曾經還寫過《打馬錢論》,甚為經典,夫人要看本王可以找出來。”


    “大……可不必。”


    洛希尷尬一笑,現在師傅也喝得酩酊大醉,千昕鶴這一趟來吃了大醋,幸虧這沒有發酒瘋,又見時間不晚,也應該迴去了。


    她預備離開,忽然,千昕鶴拉住了她的手,“夫人,本王見這個地麵在動……”


    “……”


    該來的還是要來,洛希朝著門外喊了一聲顧書亭,見他一進來就背著王爺起身,兩個人都見識過千昕鶴發酒瘋,趕緊就把他送上馬車,命令馬倌立刻馬上就出發迴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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