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劍鋒芒畢露,劃破榮安世子的麵頰,一頭紮入中榮安世子後頭的一條小圈背,刺耳的玄音還在他右耳邊迴蕩,他的臉肉發紫,連通失控的牙床都在咯咯作響。


    “王爺留著你的命自然有用處,我還不至於要殺了你,否則就不是一劍封喉的事了。”洛希冷冽如霜的語氣,不僅嚇得榮安世子乖乖聽話,連那七八個大漢都虎軀一震。


    千昕鶴揮了揮手,已經有人將榮安世子帶走,清理現場,他一路走出去,就看到地上的血跡斑斑,看的洛希臉色發紅,她心裏想著,自己身為王妃親自動手殺人,這或許與他心目中的理想王妃應該差很遠吧。


    “夫人不必擔心,會清理的很幹淨。”他微彎著腰,細膩溫潤的聲音落在耳畔。


    她咽了咽口水,這廝才是個魔鬼吧,不禁問到,“門口進來時一攤血,看起來已經有些時間,是、是王爺自己動手的嗎?”


    “本王怎麽會親自殺人呢。”他很自然的說道,在月色之下,他望著洛希,美人笑靨如花,忽然輕輕的抬起了洛希的下巴。


    洛希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她口幹舌燥,心也跳的很厲害,失而複得的快感讓她有些失神,促使她踮起腳尖,雙手圈著他的脖頸,堵上了他的薄唇,探進去貪婪的吸吮獨屬於他的香氣,無盡纏綿的濕吻。


    他一手攬住洛希的腰,由被動轉化為主動,撬開她的貝齒越探越深,彼此之間過任何的誤會,不信任,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洛希被他吻到喘不過氣來,整張小臉都變成豬肝色,貓兒似的撓著他的領口,千昕鶴這才戀戀不舍的放開了她,就遭她一迴罵,“王爺,你怎麽接吻的技術就那麽差?”


    “宮裏的嬤嬤沒教過。”


    “那、那別的女人你沒親過?”


    “沒有。”千昕鶴老實迴答。


    洛希聽到這裏已經別過臉去,夜風吹的涼涼的,也消散不去她臉上也一陣發燙,倏然,她想起了戌時已過,驚聲道,“完了!我讓書亭以戌時為信號,若我沒有出現在澄王府,他們會把那思安小娘子給扣起來…”


    “正好,本王也想要見見那位小娘子。”千昕鶴淺笑安然,那雙玉眸裏如冰層地下的暗流湧動,不動聲色,洛希一驚,很顯然沐思安也是他計劃裏的一步棋子。


    侍衛們牽過來一頭全黑的魁梧駿馬,長長的鬃毛披散下來,在寒夜裏發出一聲粗獷不衰的嘶鳴,雄姿勃勃,見到千昕鶴時又立馬安靜了下來,低垂著頭在吃地上幹草。


    “那是本王從前送給澄王的一匹戰馬,如今養的溫順,夫人不必害怕。”千昕鶴現在黑馬麵前,向略有些懵的洛希張開手,接著一把就將她抱上去,溫柔的囑咐道,“夫人握著韁繩,它便會主動的帶你迴到澄王府,夜裏風大,別跑太急,不然容易吹的頭疼的。”


    他預備轉身騎另外一匹馬時,洛希低聲的叫住了他,“王爺,你不上來嗎…?”


    千昕鶴停下來,他知道洛希並不畏懼騎馬,聽到她主動邀請自己同乘,心頭猝不及防的被溫暖包圍,淺淺的迴了一句,“好。”


    洛希也給他留了位置,他一坐上來,兩人之間就挨得非常近,千昕接過她手中握住的韁繩,並沒有握住她的手,這種適當的分寸感讓洛希一時間有些失落,空空的感覺。


    戰馬識途,不待揚鞭馬自奮蹄,四肢健壯,跑的極快,侍衛們也迅速架馬跟上去。


    田野上飛馳而過的駿馬,歪頭鼻孔裏冒出寒冷的一團團白氣,洛希靠著他好近,連唿吸都是近在咫尺,他的唿吸吐露出溫熱的氣息,身上還有淡淡的檀香,都讓洛希覺得心跳加速,不自覺的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夫人,是跑的太快冷著麽?”他關切的問道,明顯放慢馬速,單手摟著她靠近自己多一點,還不忘給她捂捂暖那雙小手丫子。


    洛希心滿意足的偷笑了一聲,悄咪咪道,“我不冷,就是想要王爺抱著我。”


    千昕鶴寵溺一笑,如她所願摟著她,一揮鞭子,黑馬加速馳騁起來,那強壯有力的四肢就像是不沾地一樣,跑的有影無蹤。


    迴到澄王府已經是臨近夤夜,街上空蕩蕩的,七八匹駿馬的馬蹄聲音格外刺耳,門口守門的小廝提著燈籠,睡眼惺忪的都不看人,直接說道,“什麽時候了!夜深人靜了就算是要拜訪王府,也明日再來罷了!”


    “閉上你的嘴!也不看看來的人是誰,竟敢攔著裕王爺的馬!”魯明是軍中出了名的彪悍子,一聲高唿就嚇得小廝連連後退。


    守門的小廝這匆匆跑下來石階,本想要提起燈籠照亮為首的來人,後頭的魯明大手一推,本來還半趴在馬上的榮安世子被臉朝地被丟了下來,疼的他吃痛驚醒,又被自家小廝照了個見麵,瞬間是羞愧的無地自容。


    “去給他擦些藥油,再等到正廳來見本王。”千昕鶴的語氣冷的驚人,居高臨下,渾身都是透著一股王權強勢的鎮壓,小廝都不敢不從,趕緊就攙扶著榮安世子進府上藥。


    他率先下馬,抱著洛希下來,柔聲對她說道,“夫人,女眷之地本王不便進去,請你將沐姑娘帶到花廳來見本王,好麽?”


    洛希被他這種切換自如的氣場所深深吸引,她就喜歡這種裝大尾巴狼的角色,不禁一笑,給他打了包票帶人來,轉身躍高牆。


    她來到沐思安的居所,一開門,顧書亭等一眾暗衛都個個手持刀刃,那位可憐嘁嘁的小娘子被捆了手腳,見到她出現,連忙哭著道,“姑娘救我!他們是、是壞人……!”


    “不巧,我也是壞人。”洛希擰了擰眉頭,見到小女娘被粗繩一圈一圈從手腕捆到手肘的位置,看得出來顧書亭他們真的憂心主子安危過度,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都困成粽子了,便對那沐思安歎氣道,“我猜想你拿了一些不應該拿的東西,這便不能怪我們,要怪就怪你哥哥榮安世子好了。”


    沐思安一聽,本來在哭泣的聲音戛然而止,洛希笑了笑,轉身對顧書亭道,“帶去花廳,王爺正好要問問這位小姑娘事情……”


    顧書亭立刻領命,扣著沐思安雙肩到大廳,榮安世子也跪在地上,見妹妹一來,趕緊向著坐在中堂位置的千昕鶴求饒道,“皇叔,不關思安的事,她什麽也不知道的…”


    “可她拿了本王的兵符,是嗎?”千昕鶴忽然淡淡的說道,骨節分明的食指敲了敲桌麵,因為沒有人接話,兩聲清脆的響音特別刺耳,沐思安的臉色也瞬間潮白一片。


    “五年前,本王交給澄王的兵符,他說他一定會嚴加看管,至於藏在哪裏,本王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便是他說絕對不會輕而易舉放在王府裏,他後來暴斃而亡,是死在莊子上,陪在身邊的是沐姑娘…”千昕鶴頗有興趣的望著這位小女娘,生的淒美,美貌淚痕招惹人心疼不已,不禁道,“你生的和澄王一樣的眼睛,可惜他眼裏帶有戾氣,到你這裏變成了哀泣,郭太妃死了十年,他都沒有讓你改名姓千,你多少對他應該有恨意在……”


    沐思安沒有說話,隻是聽著千昕鶴繼續講著,“澄王的性格是不容易相信外人,他應該臨死前也沒有把兵符告訴你在哪裏。”


    洛希聽到這裏也看到了不僅僅是沐思安,榮安世子臉上也有同樣的愕然。


    “但你很聰明,你告訴榮安,澄王臨死前告訴你,兵符在我身上,讓他扣下我。”千昕鶴從魯明手中接過來一份調兵信,鋪開來,“你還試圖以本王名義調動軍隊,讓陛下將矛頭直指本王,以保全榮安的未來,很可惜你猜錯了這一群將士的能力,偽造的書信上雖然有兵符,可本王從未有領過兵……”


    “可王爺你、”


    “當年是澄王領兵進攻京城,本王替他擔的罪責。”千昕鶴輕描淡寫的描述一段過往的曆史,那段屍橫遍野的迴憶,還帶著濃濃的血腥味,他思忖良久,“就算是本王的命令,澄王手中的,也不過半塊兵符,又怎能指揮王者之師,你真當行軍打仗是輕易事,國破山河,又豈能是你一個小女娘所承擔?”


    沐思安僵住,她也不過想要保全哥哥不必上京負罪,未曾想到後麵如此多的事。


    “皇叔,思安隻不過是關心我才做那樣做,請你、請你把一切罪責罰我的頭上,我我都願意承擔!”榮安世子想要扣住千昕鶴,隻不過是那塊兵符能保佑兄妹倆的性命,兵行險著,沒想到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


    千昕鶴眸色冷了幾分,“一把劍刺過去連褲子都濕了的人,有什麽本領承擔罪責?”


    洛希聽到這裏一怔,暗暗發笑。


    “明日啟程出發,你一旦住在京都國公府,不許出任何門,否則不是陛下要你的命,那便是本王要你的命。”千昕鶴終究是有過虧欠澄王,要在天子眼皮底下保住榮安世子並非易事,他嚴肅道,“過往之事本王不與你再多計較,你記住了今日的話,他朝尚且能娶妻生子,過上一個平安穩健的生活。”


    榮安世子極為不舍的自己的妹妹,又聽見千昕鶴道,“將沐姑娘送到庵廟禮佛,二十年以後,若有改正,再送上京與你團聚。”


    眾人都不敢出聲,這樣的處罰似乎太過於嚴苛,但轉念一想到若不是沐姑娘是澄王外室所生,假傳軍令,是要淩遲處死的,那一刀一刀片在身上,定然是痛不欲生的。


    這一夜風波過去,將士們也已經返迴軍營,當初澄王一出事,千昕鶴真知灼見,派安翁到軍營親自傳令,一旦發現蓋有兵符的文件到軍中,就立馬扣下人嚴刑拷打,追根溯源,這才查到送信來的人正是從沐夫人莊子上的,通州大營的上柱國將軍唐昌親自派了一隊將士前往,這才解救下來千昕鶴。


    侍衛們在沐思安的房間內搜到兵符,交到了千昕鶴,他揉著那塊玄黑兵符,久久並未說話,眉頭緊蹙,似乎還在想著什麽事。


    “王爺在想什麽?”洛希也陪著他留在房中,從花廳迴來他一直都在沉默不言。


    千昕鶴抬起頭,看了眼窗外月色,或許已經是三更天了,淡淡道,“澄王向來行事謹慎,沐思安與他並不親近,為何她最終能拿到兵符,難不成是澄王說出來的…”


    洛希聽到這裏噗呲一笑,故意擺出一副神算子的姿態,“我倒是,有小小見解。”


    “夫人請講。”


    “澄王暴斃是在莊子上,他是冬季狩獵傷懼發作,聽聞死的時候,用了一塊極大的虎皮覆蓋而葬,是他生前最愛。”洛希說著想起那莊子上護衛用鉤子偷襲自己的時候,牆上那片陰影的痕跡足可看出來是多大的一隻猛獸,又聽見她一定要跟著上京前天天趴在那些大箱子前哭,說是父親的遺物,又道,“出殯下葬的那天她或許已經將莊子翻了個遍,大箱子也不可能有,最終察覺到那張虎皮可能藏有東西而趴在邊上哭的撕心裂肺…”


    “夫人認為那塊虎皮藏著兵符?”


    “或許吧。”洛希也不清楚,或許她也隻是胡亂猜測,並無真憑實據,“隻是她那樣厭惡父親棄她不顧,斷然不可能哭喪……”


    千昕鶴望著洛希臉上陷入一陣陰沉,仿佛這觸及到她的傷心過往,這時顧書亭也走了進來,低聲道,“王爺,沐思安已經承認她從澄王最愛的虎皮裏拿到兵符,如今她也無怨無悔,自願跟著庵廟師太,常伴青燈。”


    洛希猜對了。


    並無快樂可言。


    千昕鶴並未試探過有關於她的任何家世背景,屏退顧書亭,他輕輕的拉起洛希的手,將她擁抱在懷裏,柔聲說道,“很抱歉,看起來讓夫人想起不愉快的事情了……”


    “我爹也不是個好人。”


    洛希言簡意賅,不想要繼續話題,沐浴更衣後,千昕鶴在主臥裏頭,她在梢間,隔著小小的柵簾,一時之間就有些尷尬,明明是成親的夫妻,活成了相敬如賓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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