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王爺你睡得熟,著涼了不好,剛想要叫醒你呢。”她急急忙忙的收迴手,剛剛的觸感真是奇怪,冰涼涼的如同雪山底下流過的泉水,“差點忘記問,今日中秋節,王爺您為何有家不迴,都睡在我家門口了。”


    “路過,困了,小歇一會。”


    他的借口爛的出天。


    洛希這時想起菖蒲迴來欲言又止,身上還有些髒兮兮的打鬥灰塵,不禁道,“該不會是我家的小妮子找王爺您,說我、、、”


    話都不用說完,洛希就從千昕鶴的平靜臉上看到結果,兩個大字概括:沒錯。


    她無地自容,現在給自己挖墳都來不及,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棍子一扔,就坐在門檻上,“說來慚愧,其實與宋大人無關係,我這個人愛無理取鬧,所以常———”


    話音未落,千昕鶴第一次主動的伸出手,冰涼的指腹拭她臉上的淚痕,兩人之間靠的好近,黑夜無聲,唿吸都是此起彼伏。


    淡淡的茶香。


    是梨花茶。


    “是本王失禮了。”他收迴手,舍不得她輕易落淚,也不輕易觸及她的自尊。


    洛希反而一笑,覺得能認識千昕鶴一場真的是應了那句話,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還記得上次,王爺你喜歡喝桃花茶,我還以為你說謊呢,我今日正好煮了梨花茶,請你喝一杯,就當是賠禮好嗎。”


    “好。”


    他溫柔一笑。


    洛希趕緊跑進小院子裏,把供奉桌上麵的紫砂茶壺拿了出來,這時又看見千昕鶴的身上遞過來一個雙黃蓮蓉月餅,簡直喜上眉梢,“我和王爺您興趣,真是相差甚微!“


    “這本是有一卷的月餅,摔了一些,隻剩下這一個了,送你嚐嚐。”千昕鶴為她掰開兩半,將滿滿有鹹蛋黃一邊遞給她,本是菖蒲的那卷月餅已經染了塵土,幸虧書亭那卷,還有剩下的一個,便拿來了給她嚐嚐。


    正所謂禮多人不怪,洛希正是因為今晚吃的難吃的月餅,如今遇到心頭愛,滿心歡喜,兩人舉杯碰茶,欣賞著剩下的月色。


    月色漸入雲煙,


    大地黑夜寂靜下來。


    “就要所有的不愉快都通通過去!去你丫的京都,這輩子我都不會去地方,再見吧!京都!”洛希忽然振臂高唿,徹底的發泄出來,聽到遠處有一聲狗吠,接著引起另一聲狗吠,隱隱約約中聽到有人在罵街,說神經病還不睡覺,嚇得她蹲下來,耳紅心跳,這種深夜擾民的事情,她還算是第一次做,畢竟還是有社會公德心,打算自己迴屋睡個好覺,做個好夢,“王爺,月色已盡,謝謝你陪我鬧著一場,願你中秋安康快樂。”


    他目送洛希迴府。


    千昕鶴便知道。


    她性格如此,也不會隨自己去京都了。


    洛希一覺睡到天亮,心情極好,對鏡梳妝還能唱兩句曲兒,蘇鏡花本要來打趣昨日宋延皓迴來的事,經過菖蒲一番提點趕緊避開這個話題,洛希便提議,“到園畿道登山望遠如何,秋天的柿子來的正是時候。”


    “也行,馬車就在外頭。”蘇鏡花也免得她想起傷心往事,來的時候馬車寬敞,坐多兩個人都沒有問題,爽快答應下來。


    一行三人,連著馬倌,幾乎是載歌載舞,興致匆匆的往京畿道方向登山去。


    馬倌少有走過出城的路,蘇鏡花便掛起大簾子指引,繞了三圈又三圈,登上一條小道,越走越深,少有車馬經過的痕跡,洛希和菖蒲不想掃興說是否走錯路了,免得說蘇鏡花是個路癡事實,又沉默了一段時間。


    忽然,前方平坦。


    眾人雀躍,心想可算是出個頭,又有一陣微風吹來,帶著奇特的花香,菖蒲率先反應過來情況不對,大聲道,“…是迷煙!”


    洛希也頓時覺得頭昏腦漲,站不起身來,登山的喜悅讓她或許放鬆警惕,一抬頭就看見道路兩旁蹦出來的綠林好漢,馬倌吸入迷藥太多昏倒在地,蘇鏡花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被一個壯漢伸手一擒,頓時擄掠了出去,菖蒲趕緊捂著嘴巴追出去,和三五個人扭打在一起,她畢竟要唿吸,一唿吸就覺得下墜感加重,勉強靠在一棵樹支撐住。


    “菖蒲,你吸入的迷煙最少,快迴去請救兵來……!”洛希也吃力的跳下馬車,將菖蒲推上馬車,拉著韁繩扭頭,匯聚全身力氣一掌拍下馬背上,送她趕緊離開是非之地。


    馬兒吃痛,奮力疾跑。


    幾個大漢想要追上來,洛希順勢抽出腰間青劍,左右開弓,使得他們的肩膀胸口都劃破好幾道痕,紛紛都不敢小看這位中了迷煙的小姑娘,將各自看家武器都亮了出來。


    一個大銅鐵錘掄了下來,洛希無力可擋,踉蹌的跌倒在地,那人便對其他兄弟張開手往後一攔,動了動手中的銅鐵錘,說道,“讓我來,免得順勢欺負她一個女流!”


    “這話你也說得出口?”洛希冷的嘲笑一聲,眼裏盡是不屑,強撐著點了心門兩穴,雖然損耗心脈修為,但也能讓自己如同龜息,緩慢的再次持劍站了起來。


    大漢被他這樣一說,氣的憤怒再次砸向她,鐵錘沉重,每一次抬高揮舞都會有時間差,洛希就趁著即將落下來前的一刹那,調整唿吸,一次又一次完美的躲開傷害。


    “劉四,你到底行不行啊!”莽漢中有人吹了一聲口哨,嘲笑道,“你要是不行換別的兄弟上,別讓這小妮子給看低咯……”


    他被刺激到身體發震,咬牙切齒的高舉鐵錘,看準時間再掄下去,即便砸不中也迅速反應過來再用力掄一次,掄的她無路可逃,洛希冷汗琳琳,唿吸也變得急促,身體開始發出嚴重的警告,雙腳仿佛是灌滿鉛一樣,她不能再劇烈運動,否則會立刻昏厥。


    劉四看出了她的破綻,見她邁不開左腿,朝她右邊用力砸下去,誰知洛希出人意料的左腿一邁,靠他的身後,在他反應過來前,軟劍抵在他喉嚨上,沒有半分猶豫,無情一割,青天白日,撒了滿地的熱血淋漓。


    “劉四!”


    一聲痛苦高唿,莽漢首領氣的顫抖,望著地上死不瞑目的劉四,竟不知自己的親兄弟居然這般愚蠢被反殺,拿起大刀就要抵在昏迷的蘇鏡花身上,大聲朝著洛希道,“賤人,把你的劍扔下,否則她身首異處!”


    洛希勝算甚微,眼見蘇鏡花深陷危險,她負隅抵抗也無濟於事,把劍一扔,任由山賊拿起麻繩將她五花大綁,帶迴山寨中。


    原來這座是小嶺山,官道歲月失修,長年累月途生雜草,成了山賊藏匿之處。


    州府派兵,連夜搜尋。


    容柏才也在搜索的隊伍之中,他心急如焚,帶領一支小隊深入腹地,近身的小廝都求他道,“大人,這件事讓州府來做好,你堂堂一個探花郎,怎麽做這等吃苦受累的事…”


    “閉嘴,繼續找人!”


    他憤怒的嗬斥一句,眉頭緊鎖,這裏荒郊野外,蘇鏡花生來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往日踩著一點兒泥都會嫌棄,現如今被三賊擼去,磕破些皮,受一點傷,他都不敢繼續想下去,發了瘋的深入叢林找人。


    另一頭的黃州也帶領州府官兵搜索,山路崎嶇,難度再次大大增加,又聽到官兵緊急來報,“黃大人,裕王他來這裏了…”


    “王爺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菖蒲姑娘固執的想要再跟來,導致激動昏迷不醒,雇人去請來大夫,正好碰上裕王的人,王爺聽說這件事後,就命令了所有的親信近衛都來山林尋人了。”官兵恭敬的說完,又匆忙的再次投入到封山尋人之中。


    黃州雖然心有疑惑,也不敢多問,唯有繼續加大力度排查,朝著更深的腹地搜索。


    王府近衛身手了得,七八條黑影直接竄上竹林之巔,如同幾道無影無蹤的龍卷風,官兵們抬頭一看剩下竹子晃動,乍一看還以為剛剛的是微微微風錯過,心中不禁感歎王府的高手武功高強,非爾等雜奴役兵可比。


    “黃大人,我們找到了一處小道,有大量的血跡,看樣子是剛剛打鬥結束,血跡還沒有完全幹透。”官兵急忙來報新發現的情況,黃州一聽心中暗想不好,連忙跟上去。


    官兵在事發地周圍巡了一圈,不見屍首屍首,但是地上的血量過大,一看就知道定然那人必死無疑,捕頭也麵色凝重起來,對黃州道,“大人,有可能姑娘已經……”


    “那血並不是洛希的。”


    千昕鶴的聲音從遠遠後麵的駿馬上傳來,他免了眾人的行禮跪拜,淡淡的繼續道,“地上的血跡是呈弧形噴射,說明此人生前遭遇一劍封喉,兵器需是劍刃匕首一類,且要非常近身作戰確保萬無一失,山賊更擅長的是直接砍傷斃命,不會形成這種血跡。”


    “那依王爺看,這有可能是山賊的血?”黃州也心想洛希武功不凡,並不會輕易被擒,但是手下又從四周找到有藥粉的吹筒,呈上去給千昕鶴,“這吹筒裏麵的正是和菖蒲所提及的奇異香味有關,倘若姑娘們已經昏迷,她們也沒有在沿途留下印記。”


    “她已經留下印記了。從這裏往前看左邊的泥土,有不同的石子規律分布,沿著這個方向繼續找,應該能再跟蹤一段路程。”千昕鶴穩重的說道,臉上看不出什麽變化,隻有他知道自己此刻內心有多少的不安和心急。


    官兵們繼續沿著石子追尋了一路,原來在下山的過程中還有一處密林,王府近衛在竹林頂端探風,看到密林往西的方向有一座古橋,眾人立刻整裝待發,果不其然就搜索到山寨的入口,密鑼緊鼓的派出武兵先收拾掉看守的哨兵,再一舉發起進攻,聲勢浩蕩,山賊們被打的措手不及,死傷無數。


    容柏才衝進暗地牢獄,見到被困的蘇鏡花時,二話不說就脫下身上的披風,將瑟瑟發抖的她摟在懷裏,低聲安慰道,“姐姐別怕,柏才來接你迴去了。”


    蘇鏡花早已失神恍惚,意識到自己得救時瞬間被悲從中來,嚎啕大哭,“你怎麽才來!這裏好髒,他們還不給水我喝...!”


    “姐姐受累了,我帶你迴家。”


    容柏才看著眼前的人心疼不已,環顧四周,卻沒有找到洛希的身影,連忙問道,“姐姐,洛姑娘呢,她沒和你在一起嗎?”


    “....啊、姑娘!\\\"蘇鏡花忽然一聲高唿,方才黑老大說要拿她換贖金,單獨帶走了姑娘要給兄弟報仇,連忙捉著容柏才的衣服失聲道,“黑老大、、他把姑娘帶走、、說要丟下山喂禿鷹,你們快去救姑娘...!\\\"


    話未說完,她一時激動起來,竟然昏了過去,容柏才趕忙將她抱出牢獄歇息。


    隨後趕來的千昕鶴聽到這裏,迴頭要往山頂的方向去,顧書亭也趕緊跟上去,官兵一路搜索,在西側山頭邊發現劉黑子正在綁著洛希,帶著剩餘的幾個嘍囉在負隅抵抗。


    麵對重重圍堵,劉黑子冷的一笑,“沒想到官府的人,這一次居然能找到山寨來,看起來這位小娘子對你們還是挺重要的,居然出動這麽多的官兵衙役來捉我們?”


    “放了她。本王許你一條生路。”


    千昕鶴冷道,墨瞳泛著幽幽光。


    “她殺了我兄弟,我劉黑子若是不為兄弟報仇,我還算是個人嗎?”劉黑子扭頭呸了一聲,這一次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兄弟慘死,山寨被滅,留他一個人還有什麽意思,“我劉黑子今天就把話撂在這裏了,這個女人必須死,她必須給我兄弟陪葬!!”


    洛希掙紮了起來,要不是嘴上塞了一團布,她差點就要罵出來,剛才和劉四對打,招招致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還要雙手奉上性命不成?


    劉黑子正氣在頭上,一腳就把洛希踹倒在地,又捉住她身上的麻繩拽了起來,氣洶洶的說道,“我那個傻兄弟最喜歡的就是在山頂上喂禿鷹,等我送你下去,摔得血肉模糊,動彈不得的時候。眼睜睜看著禿鷹吃身上的肉,我看你還敢不敢亂動....!\\\"


    “本王來換她如何!”


    千昕鶴忽然大喊,在場的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堂堂一個王爺居然要以命相抵換一個普通女娘,隨後他又說道,“此番剿滅行動,是本王命人端了你的山寨,殺了你的一眾兄弟,用本王的命來抵不是更解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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