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也在這一吻中猛的緩過神來,一把就將宋延皓推開,她覺得心口莫名其妙的痛,並不是宋延皓突如其來的一個吻,而是千昕鶴孤獨離開的背影,深深刺痛了她!?


    “宋延皓你個王八崽子,老子等你迴來過中秋可不是讓你這樣強吻我的!”她呸了一聲,坐在桌子邊上,久別重逢,共賞睡蓮盛放的美景,兩人之間的氣氛居然含情脈脈。


    宋延皓坐在地上幹脆不起來,扶著腦門委屈巴巴,“洛大小姐,是你先湊過來的好不好,不要說得是我吃你的便宜…”


    “我、我看你不爽行不行!”洛希氣得扭頭一轉,臉上已經漲的通紅,她又不是沒有吻過宋延皓,那年他臨別上京時前自己就踮起腳尖主動吻過他,至今還記得他唇上還有淡淡的茶香,這一次再也感受不到茶香了。


    宋延皓拍了拍衣上的塵土,親自為她斟茶倒水,遞了過去時正欲賠禮道歉,忽然又想起什麽似的,雙手端著茶杯停在半空。


    信陽毛尖漂浮在茶麵。


    洛希也看著月色下的那杯茶,忽然有些難過,“宋大人不記得,我隻喝梨花茶麽…”


    這張供案桌上有兩壺茶,一壺是自備的梨花茶,另一壺是拜月的綠茶,或許在常人眼裏分不清茶香的味道,但是宋延皓出身林東茶園,父親宋公十裏八鄉最出名的製茶人,宋延皓子承父業,識百茶,聞萬種芬香,本領初露鋒芒,就成為同齡中佼佼者,


    她望著宋延皓有些不知如何接話,知道自己是小題大做,沒有什麽人一定要遷就自己的無理取鬧,順勢接過他的茶一飲而盡。


    “等一下…!”


    宋延皓著急的喊了一句,平常在朝堂上舌戰群儒的本領反而丟失了一樣,反而洛希笑了一聲,望著月色,“宋大人,還記得從前你還爬到茶園那棵老梨花樹,為我摘最新章的梨花來製茶,可惜啊,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你變了,我也變了……”


    “希兒……”


    “叫我洛希罷,我不喜歡別人如此親昵的稱唿。”洛希冷冷清清的迴過頭,托著腮撐在桌上望向他,微垂的眼睫毛下有淡淡的黑影,那雙極好看的桃花眸依舊是冷豔如月。


    “你會害怕我變了是麽。”宋延皓正視她的臉,望進她眼底裏最深的秘密一樣,世間萬物稍瞬即逝,人也會慢慢長大,可有一樣東西他永遠都不會變,“我可以向你起誓,我待你的真心,從未有過一絲一分的改變。”


    “誓言是最無用的東西。”


    她冷冷的笑。


    那年如何的信誓旦旦,白獅作禮,仿佛過眼雲煙,情不自禁的還是會對他徒有感情,洛希有時候也挺討厭這樣的自己,歪頭瞥了一眼桌上的月餅,蘇式的火腿餡月餅,她明明一點都不喜歡吃,偏偏因為他迴來就會買上一大盒,或許她應該給自己買兩盒蓮蓉蛋黃吃才最好,因為這樣她肯定很開心。


    “宋大人這次迴來,是害怕我不再為你賣命對吧……”她捉起一個月餅塞進嘴裏,再好吃的東西自己不喜歡吃,等於味同嚼蠟,既然不喜歡的茶也喝了,也不差應景吃個月餅,又遞給了他一個,“宋大人賞個臉吧,畢竟也是我一大清早排了兩個時辰買來的,雖然我剛剛的話是重了些,但是你吃了這個餅,就算是同意了我的賠罪,互不相欠吧。”


    “你覺得我是讓你賣命?”


    “或許吧。”


    她再也沒有心情說出應付的話,用力將月餅咽了下去,想起千昕鶴曾經問的話,自己是否真的過得開心,那時候沒有迴答的話,如今脫口而出,“宋大人,我累了…”


    他沒想到洛希會說這句話。


    洛希自己也沒想到。


    月色的涼意襲來,微風習習,她看了眼特意養在池子裏的睡蓮,今夜都沒有好好的欣賞它的美色,“從前我養不出花,如今也養出來了,或許真正發生變化的,是我。”


    “好,我支持你。”


    他忽然說到。


    這又是一句意想不到的話,讓她有些自責,常言伴君如伴虎,不禁罵了他一句,“你真傻,沒有兩院樓,你如何單打獨鬥呢……”


    “我做人臣子,已經迴不了頭。”宋延皓已經不僅是洛希的背後靠山,他如今是百姓的父母官,身上肩負的是陛下的期望。


    洛希坦言已經是沒有這麽高的思想覺悟,國朝一天不倒,她的內心隻有賺錢,“宋大人,難怪你爹當時罵你不肖子孫,現在想想的確不應該,你應該走自己的路。”


    “我也要迴京了。”


    宋延皓低聲道。


    洛希笑了笑,迴他,“是呢。”


    他已經在這一句風輕雲淡之中知道這是一句訣別話,這輩子無論他說多少次迴京都,洛希都不會迴他一句我也願意,或許拒絕聽多了習慣,他便不再固執的強求,隻是站走到她的麵前,望著她的玉容,在月色下托著她的下巴,輕輕一吻落在她的額角。


    這是最後一次。


    他向洛希發出的邀請。


    洛希鼻尖一酸,冰冷的淚珠劃過無聲落下,此去經年再無瓜葛,倔強的將他一把推開,“為了該死的一品大官,值得嗎?!”


    “或許,值得。”


    宋延皓已經無法遵守當年的承諾,為胡娘申冤,事成之後便來娶她,誓言還曆曆在目,但不會再迴揚州,她也不會上京都,最後一絲羈絆也在團圓節中變得支離破碎,仿佛彼此成為了陌路人,熟悉而陌生的存在。


    “滾出去。”


    洛希冷淡的道。


    他離開了,仿佛就是一刹那,洛希的生活又變一潭死水,他出現與否,其實並沒有給她造成多大的波濤,他並未真正存在過。


    菖蒲躲在屋簷上其實目睹了一切,本想要給洛希和宋延皓獨處的機會,結果又是一場冷戰的收場,她看著洛希孤獨的落淚,還是穿著她最愛的那身紫衫,本要下去安慰又發現自己口才一點兒也不好,還不如讓她靜靜的呆一小會,心情或許變得好一些。


    她想了一會,轉身跳到街外去,剛好碰見顧書亭,正在自己家大門口躊躇不決。


    “別進去,我家姑娘心情不愉快。”菖蒲出聲製止,將他拉到了一邊,不滿道,“說罷,鬼鬼祟祟,你來我們家做什麽?”


    “什麽叫鬼鬼祟祟,沒看見我手裏的月餅嗎?”顧書亭也沒聲好氣,一把就將月餅塞給菖蒲,“拿著吧,王爺親手做的月餅,要送你家姑娘的,你正好拿去,我算完成任務了。”


    菖蒲聽得出來顧書亭聲音裏滿滿的怨氣,迴過頭看見正是姑娘最愛吃的雙黃蓮蓉蛋黃月餅,想起裕王和姑娘簡直就是興趣相投的朋友,這會兒姑娘傷心,裕王來勸最好不過,趕緊就追著顧書亭,顧書亭根本就不管她,走的更快,一迴府中立馬關門落栓。


    “喂!開門呀!我又不吃你!”菖蒲用力的拍著大門喊道,“顧書亭你快開門,我是來請你家王爺來幫忙的,不是做壞事!!”


    “這裏是家宅,是王府暫居,別在這裏鬧事!你再亂來,是不是想要到知州府挨板子?!是不是想要嚐嚐牢獄飯才開心!”顧書亭也因為自己家的主子今日心情不好,變得也不喜歡洛希家的人,死活就是不開門。


    菖蒲一聽,更加是激動的拍門,就沒有聽說過中秋團圓夜還有閉門不見客的,背後一刃飛鏢襲來,她趕緊跳到一邊閃開,又是接連幾發暗器追來,殺意騰騰,迫使她走投無路,飛身上牆,直接就跳到裏麵的院子。


    “景德,你瘋啦!”為首的黑衣人大罵一句,沒想到這個小妮子武功實力非同凡響,非但不逃還跳到院子裏去,“快追上去,要是王爺出了事情,不是你我可以承擔的!”


    顧書亭正和菖蒲僵持著,論實力自己很難打的贏他,但是看到七八條黑影同時躍下高牆,心裏也有了底數,“菖蒲姑娘,你已經是私闖行府,若是行刺,就是死罪一條。”


    “行行行,我走行吧。”


    菖蒲無奈一攤手,表明自己不再強求,正欲離開,又是一刃飛鏢過來,她瞬間警惕的抬腿一踢,目露殺意的迴頭,看著黑衣人中有個正夾著飛鏢的近侍,看身形是個女子,有仇必報,是洛希教給她的硬道理。


    顧書亭飛身一落攔在了菖蒲麵前,他是最為清楚菖蒲實力的人,她要出手,整個院子裏的人都不可能活命,“這是王府近侍,護主心切,多有得罪,請菖蒲姑娘離開吧。”


    景德並不這樣想,暗暗握緊飛鏢,掌事就曾經千叮萬囑不能讓王爺深陷任何的危險之中,她自當奉命,幸虧為首的近侍長也看得出來顧書亭對菖蒲何等忌憚,手中暗中點穴讓景德不能動彈,再迫使景德的手腕一疼,飛鏢應聲落地,以此表明讓路之意。


    “看起來她很不滿呢。”


    菖蒲望著的看著景德那雙憤怒的眸子,衣袖中彈出一顆石子,輕而易舉就解開景德的定位穴,“正好得空,陪你玩玩又如何?”


    顧書亭眼見情況不妙,正欲出言阻攔,忽然大門一開,千昕鶴走出來,聲音冷冷的傳出來,”景德,向菖蒲姑娘道歉。”


    景德倔強也不敢忤逆千昕鶴,服軟的低頭認錯,幾個黑影也在王爺的屏退下越牆而消失,千昕鶴遠遠的現在屋簷之下,渾身都散發出一股攝人的氣息,連菖蒲也覺得可怕,何況自己不請自來,是大逆不道,連忙跪下來,手裏拿著的那卷月餅也跌落在地。


    “滾出去。”


    一聲逐客令。


    他的威嚴不言而喻,轉身再次進屋。


    “王爺,我家姑娘心情不好,如今哭了。”菖蒲心想來都來了一趟,借機說了這事,或許他並不會迴頭,已經不抱希望,但是見他居然會停在原地,機會一來,立刻添油加醋,“姑娘本是開開心心見郎君,三言不合,兩句就散,哭的真的覺得梨花帶雨,她本是個愛笑的人,王爺你既然和姑娘相熟,她待你如知己,請你去勸勸吧。”


    顧書亭未免也覺得她的話簡直誇張了百倍,但一見王爺動容,或許還有機會,也接著說,“屬下也看見了,的確是很難過。”


    “她難過,與本王並無關係。”說罷,他冷冷的就走進屋內,一關門,了無生息。


    菖蒲都沒想到這麽絕情,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家姑娘欠了王爺幾千萬兩,心想也就作罷,迴到府上洛希還獨獨坐在那裏,見她走過來,便道,“別勸,誰勸都不管用,要麽你就坐下來安靜的吃月餅,要麽迴去睡覺。”


    “那我迴去睡覺好。”菖蒲二話不說轉頭就走,剛剛那卷雙黃蓮蓉蛋黃月餅在打鬥中摔得稀爛,迴來的時候也懶得去撿了。


    洛希又吃了一口難吃的火腿月餅,真的是越難吃就越傷心,都怪月色惱人,喝茶都能映出來宋延皓的模樣,她腦海裏無數次告訴自己別自討沒趣,自己提的分手,但是就會止不住的掉眼淚,不禁朝著天上望,試圖讓眼淚不再流出來,結果隻會繼續辣眼睛。


    夜過三更。


    更夫的木梆子都敲了三下。


    她覺得冷,猛的驚醒,才發現自己睡在在拜月的供桌旁邊,水果,糕點,杯盤狼藉,看起來就像是老鼠光顧過的場麵,收拾好心情起身,還不如迴屋子裏睡到大天亮。


    忽然,大門吱咯。


    “……老鼠?”洛希瞥了一眼外頭,再看看供桌上亂七八糟,睡意全無,二話不說抄起一根棍子,氣勢匆匆的推開門就要打下去。


    千昕鶴就坐在門口。


    似乎睡著了


    洛希頓時嚇得就收住了手,自己這一棍子下去真的可以直接把他送到西方極樂世界,緩緩的蹲下身來,望著他白淨的臉,在微冷的月色下尤為驚豔,這種溫潤如玉長相,她居然好想摸一下,緩緩的伸出了一根手指頭,鬼使神差的就點在他的眉心中央。


    他睜開了眼。


    洛希的動作都還沒有收迴來,僵在那裏,另一隻手還握著棍子,敲下去他應該會暈吧,會不會就忘記現在發生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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