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旭怒道:“我想爭?你們敢發誓你們不想爭?”


    秦晟辯駁:“就算如此,也不會趕在父親喪事期間。”


    秦晗也怒道:“你們吵什麽,父親還在靈堂!是要他老人家看見你們有多不孝?”


    老二秦暘見三人互不想讓,欲要吵的不可開交,厲聲嗬斥道:“夠了!喪事還未過,你們一個二個是要分家?可對得起父親的在天之靈?秦家家主,選任須得慎重,豈是你們三言兩語便可選出?喪事期間,休要再提,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三人忙收了聲,靜默在堂前。


    此後幾日,四人雖不動聲色,暗地裏卻毫不鬆懈。秦暘握有兵權,以防患秦家生變為由調了軍隊駐紮在秦宅不遠。秦旭執掌秦家內務,近些日子也將秦家命脈捏的更緊。秦宅表麵上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湧動。隻等喪事一過,秦家就似要分崩離析。


    秦家四子雖各自為營,但相互拉攏也都各費了不少心思。


    喪事期間,各大氏族紛紛前來吊唁哭喪,祭奠秦老太爺生前的厚德偉績。秦長安腿疾常發作,隻得早晚人少時,來靈堂陪秦老太爺坐一會兒。


    一日日頭開始西斜,秦長安剛用完晚膳,下人便來通報,秦暘要來看望她。


    秦長安推開木窗,望著將頹的日暮,淒然的赤色傾軋過了整片天。她深歎了口氣,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秦暘說是探望,實則拉攏。她與陌家有著婚約,將來是要背靠著陌家的。有人當然想在秦陌聯姻中分得一杯羹。


    秦暘一襲白麻長袍,從院外走來。寬眉深目,長髯欲乎垂至胸前,一看便是嚴肅而深沉的中年男子。


    秦長安忙從坐上起身,行禮道:“伯父好。”


    秦暘爽快一笑,中氣十足,扶起秦長安道:“長安你腿疾未愈,不必行禮。”


    “伯父,快請進。”


    秦長安迎秦暘進門,吩咐鳳兒設茶。


    “長安,你這裏怎如此清淨?”


    換而言之,秦暘是在說,這院裏連下人也沒有,如此淒涼。


    秦長安笑道:“不礙事,我喜清淨。”


    “迴頭將我院裏的侍女調些來,你腿疾不便,多些人便多些照顧。”


    秦暘不屑笑著,認為秦旭將秦長安院內婢女打發的一幹二淨,趁老太爺死了欺壓秦長安的做法,著實是愚蠢至極。


    “伯父不必費心了,由長安去吧。”說著,秦長安漆了杯熱茶,奉給秦暘。


    “伯父用過晚膳沒?”


    秦暘接過茶杯:“用過了。是不是伯父來的不是時候,剛要用晚膳?”


    秦長安搖頭道:“雖不是晚膳,但小女正要去靈堂看望祖父,伯父可要一同去?”


    聽聞秦暘要來,秦長安將披風棉衣穿戴整齊,做足了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秦暘一聽秦長安話裏的意思,皺眉道:“今日為何去的如此早?平日不都是掌燈時才去?”


    秦長安溫聲道:“午時腿還有些疼,現在漸而好了,我想趕些去看祖父。怕晚時腿又會疼,走不了。”


    陌桑告訴她,能拖一時是一時。秦家現如今這片分權逐勢的渾水,能不淌也盡量不淌。她方才換了衣裳,借口去靈堂,便想著能避則避。


    但話已至此,秦暘若執意要強迫秦長安,秦長安也看得出她伯父便沒幾分真心。


    秦暘一改來時的和藹可親,轉而厲聲冷臉喊道:“長安。”


    語氣裏是不容拒絕,刻不容緩。看來秦暘是不會放秦長安走了。


    秦長安緩而放下茶杯,溫婉笑著柔聲道:“伯父請講。”


    越是此刻,越是要鎮定自若。這是兩人的博弈,是一場利益的拉扯。


    這門婚事雖不容她拒絕,也不容她點頭,但總歸她是這門親事兩端其一,以後便是秦陌兩家的紐帶。就算她沒有勢力,但秦家總有些忌憚。


    秦暘厲色看著秦長安,秦長安絲毫不亂,也凜然看向秦暘。秦暘板著的臉陡然碎裂,似那搽的一層麵皮窸窣零碎一地。又轉而換上和藹慈笑:“是伯父嚴肅了。”


    秦長安溫柔含笑,卻不言一語。


    秦暘心裏驀地有些沒底,忙解釋道:“伯父是替你操心。這不,長安長大了,伯父操心著你與陌家的婚事何時辦了。也好讓我這個做長輩的放下心。”


    秦長安忙起身行禮,感而道:“伯父的好意,長安心領了。但祖父喪事未過,秦家家主未立。這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得伯父們一起商議才好。我一個女兒家,著實不宜過多論說。”


    秦長安稽首一扣,婉拒有禮,淒淒然然委屈說著。她是在警告秦暘,喪事期間如此著急婚事,實為不孝。秦家家主未立,越過家族私自做主,一切都屬於那結黨營私,私相授受,是為氏族所不容。


    秦暘一聽,臉色微變,和藹的神色僵在臉上。但秦長安之言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也不好反駁。


    “既然如此,那便等喪事過去,同你伯父們商量一番。”


    秦暘見勸不動秦長安,便起身離去了。


    秦長安在秦暘走後不久,去往了靈堂。此時,天色已暗,秦長安跪在堂前,沁涼的風穿堂而起,卷起一地紙錢,纏繞相撞至夜空裏。


    “爺爺,你不在,我隻能自己護著我自己了。”


    秦長安喃著,旋飛而過的風掠走秦長安的輕語,飛去幽密而沉靜的天穹。她看著深深燭火在夜裏煌煌不滅,身後孤寂之感油然而起。從院裏出來,她便深知,秦暘不會就此作罷。她今後要麵對的,興許會更多。


    陌宅裏,下人們由是慌忙,正張燈結彩布置著裏裏外外。


    容若雖有些咳嗽,病已好的差不多。經過陌桑在身邊,每日精心的調理,容若的氣色轉而紅潤了起來。但婚事臨近,容若依舊鬱鬱寡歡,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陌桑心裏明白,卻不肯過問,裝作什麽也未發生。


    婚事前一天,容若終於忍不住,拉住正在理書簡的陌桑,沉著麵色道:“陌桑,我的病還未好,這婚事我看還是推一推吧。”


    陌桑撇過容若一眼,似沒聽見一般,繼續打開簡牘,又合上,分類糟亂的典籍。


    “我說,婚事延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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