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迴來了?”他倚在樹上,透過紛繁錯亂的樹枝,俯視著她。


    她拿著洗幹淨的衣服,漲紅了臉,無地自容。


    因為,


    那混蛋身上穿著一套比之前穿的那套還更潔白的衣服!


    mmp!


    哦不,那個年代還沒有“mmp”這個髒話,但是沈笑笑的心情就是mmp!


    “你該不會以為孤隻有一套衣服吧?”他笑著說。


    “嗯!”她咬牙切齒,把衣服扔進了血池裏!


    mmp!


    他半點氣惱都沒有,等她迴頭,看見的是他笑意吟吟的臉:“你這脾氣可真是兇,你砸我腦袋、把我扯入血池,現在還扔我衣服,脾氣怎麽這般躁?”


    “許你亂扔果核入池裏,許你騙我洗衣服,就不許我發脾氣了?”她冷冷地說。


    “果核砸到你了?”他問。


    “嗯。”


    “那還真是我不是。”他微微一笑,一拂袖……混蛋!和鍾判一模一樣的動作,她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便被他給拂迴血池裏了!


    她冒出個頭,又驚又怒地瞪著他,不明白他怎麽就把她扔迴血池裏了?


    哼!


    “把我衣服撈上來,洗幹淨,曬幹。”他趴在樹枝上,對她笑。


    笑你個大頭鬼啊!


    她氣唿唿地想,若說第一次是氣炸了隨便拉一個墊背的下血池,現在她就是真心實意地想把這混蛋拉到血池裏!


    “不撈!”她賭氣地說。


    他也散漫,說:“什麽時候把衣服撈起來,洗幹淨,曬幹了還給我,你就什麽時候出血池。”


    出血池?


    這三個字對她來說,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你能做主?”她驚訝地問。


    在她的腦子裏,隻知道,在這血池地獄裏,鍾判就是最高級別的陰官,鍾判都做不了主的事,眼前的人就做得了主?


    “能。”他說話不加修飾,但卻有著讓人信服的力量。


    她低下頭,潛入池底,翻開一個個腐爛的鬼魂,從他們的手中、身體下,將那人的衣服扯出來。而就在她撿起最後一件褻褲的時候,發現在那腐爛的鬼的身邊安安靜靜地躺著一顆果核。


    那混賬亂扔的果核。


    莫名的,她臉頰微熱。


    鬼使神差的,她俯下身,一粒粒撿起那人扔下的果核,揣在兜裏,這才浮上去。


    她浮在水上,卻出不去。


    她就這樣無奈而眼巴巴地看著那人,羞澀地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叫喚他。


    直到他注意到她的視線。


    “上不了岸嗎?”他問。


    “嗯。”


    “那泡著的吧,方才見你順著池水往上遊去,應該知道究竟該去何處洗衣服了。”那人笑著說。


    混賬!


    她心裏麵詛咒他的祖宗十八代!


    幹淨的水在血池的上遊,這是要她自己遊過去的意思嗎?


    那麽遠!


    混賬!


    她又在心裏罵了那人一遍。


    就在她轉身準備朝上遊遊去的時候,她忽然注意到,那人吃著善惡果。


    嗯,他在吃善惡果,之前扔下的也是善惡果的果核。


    他不僅是在吃善惡果,還吃了很多善惡果。


    善惡果不是苦得想哭的嗎?他怎麽還能麵不改色地吃了那麽多善惡果?


    於是她遊到岸邊,趴在岸邊,不解地問:“你吃的善惡果?”


    “嗯。”


    “不苦麽?”


    “甜的。”


    “怎麽可能?!”她不服地叫道,“我吃過善惡果,是苦的!苦得難以下咽!”


    他說:“不,善惡果是甜的。”


    她冷靜了一下,才說道:“難道,是鍾判故意給我挑一顆苦的壞果子吃?”


    是的,在她心裏,鍾判就是一個不可靠的人,他撒了一個最可笑的謊言,還拿了最苦的善惡果給她吃。


    那人說:“你吃過善惡果?是了,兩千年前,鍾判曾向孤稟報過,血池裏,有一女鬼能浮到血池之上,也許這是機緣,也也許是陰司錯判,因此,鍾判懇請孤準許此鬼食下善惡果,以判善惡——原來那女鬼說的就是你啊!”


    竟還有這種因緣?


    而那人下一句讓她氣得原地爆炸!


    “啊,原來你是個女的啊!”


    爆炸!


    她生氣地說:“我哪裏不像個女的了?”


    難怪,這混賬大大咧咧地當著她的麵脫下衣服,還把褻褲扔在她頭上!


    混賬!


    那人說:“那你看你渾身上下,哪裏像個女的了?”


    她一呆,低頭看血池上自己的倒影。


    血水中的倒影雖模糊,但是卻倒映出一個全身腐爛長滿皰瘡的鬼。


    爛成這樣子,哪裏分得清楚是男是女?


    而且她的嗓音被血池水毒啞,也聽不出女兒家那嬌柔婉轉的音色了。


    難怪他會把自己不當女的。


    難道還當成男的不成?


    她無比鬱悶。


    隻聽那人問:“你知道你吃下的善惡果為什麽是苦的嗎?”


    她鬱悶地說:“知道,鍾判故意整我,所以給我吃了最苦的一個善惡果。”


    那人說:“非也非也。”


    她咬牙:“說鬼話!”


    那人說:“不是這樣,善惡果,就是心善之人吃下是甘甜的味道,心惡之人吃下就是苦到極點的味道。人分善惡,所以孤和你吃下的善惡果的味道並不是一樣的。你現在明白為什麽自己吃下的善惡果是苦澀的味道了吧?鍾判拿善惡果給你吃,是希望你能早日脫離血池,是好心,你錯怪他啦!”


    她冷笑,她不信:“我又不曾做過什麽錯事,為何說我是惡人,吃下的善惡果就是苦的?”


    那人說:“你若不為惡,那你為什麽要把孤拖下血池?你扔孤果核算是一報還一報,可把孤拖下血池一舉就未免顯得太惡毒了,那是要一毀俱毀的架勢啊!”


    “……”她認錯。


    可她真的恨啊!


    修煉千年,就無緣無故地被鍾判拘入血池地獄,受苦受難兩千年!


    你說她心裏能不怨、能不恨嗎?


    她說:“我拖你下血池,是因為我看不慣你們這些人能待在岸上。為什麽你們可以在岸上,而我就必須要被打入血池裏?”


    那人說:“你被打入血池,是因為你犯了錯。”


    “我沒錯!”她無比憤慨地說道,“我從沒有做錯過任何一件事!”


    那人微微一笑,說:“孤也從未見過,有人做了極惡之事後,會說自己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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