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上的人越來越少了,他們一邊向下走去,一邊交談。


    雖說已是最寒冷的時節,但因為紅房子的厚厚牆壁,走道裏並不十分寒涼。


    張辰均說:“在見到你之前,就已經聽說你了。不管怎樣,現在總算是找到你了。”


    葉玹問:“張先生曾經聽說過我?”


    “你前些時候幫了我一個忙,我總要找到你當麵感謝。”張辰均停了下來。


    葉玹沒有說話。


    “葉先生當時來芷歸城時,到銅陵鎮是否遇到過一位青年。”


    葉玹想了一想,不知道張辰均說的是哪位青年。


    “那人姓徐,當時他在銅陵鎮采買藥材。”張辰均說,“如果不是你,他就可能會送一車假藥到醫學會了。”


    葉玹立刻想起了,張辰均所說的是那位徐先生,他笑道:“的確是有這件事。”


    “看來我是沒有找錯人了!”張辰均爽朗的笑著,“多虧你,讓我們收集到了那難得的一批牡丹皮。”


    葉玹恍然大悟:“這也是幫到了醫學會。”


    “當時你說是去芷歸城,熟識藥材,還知道藥商都不知道的產藥地,猜你一定是醫學會的會員。”張辰均接著說。


    “這裏會員這麽多......”葉玹說。


    “小徐向我描述過你,這一點都不難。”張辰均說。


    這人憑借描述就能識別一個人,葉玹又看了他一眼,他長著一雙長圓的眼睛,眼睛不大但靈動有神,薄薄的嘴唇上方和下巴上,都留有短短的胡須。


    他們一同走出這座紅房子,圍牆前成排的桂花樹上,積雪在悄無聲息的溶解,但那不時的滴答滴答的落水聲,暴露了它。


    張辰均立在紅房子前麵的石階前,他對葉玹說:“我們還會再見的,以後有什麽事,盡管來找我。”說完他就向醫學會的大門走去了。


    葉玹看見大門前,早已停了一輛褐色的精致的輕便馬車,張辰均徑直的走向這輛馬車,馬車旁邊站了一位青年,正是那位徐先生。


    徐睿傑問:“將軍,你找到了嗎?”


    張辰均向徐睿傑說了幾句,徐睿傑向大門裏看,隻看見葉玹轉身向裏麵走去的背影。


    剛剛在下樓時,走在葉玹他們後麵的,就是施代山和許智青,他們更是老友相見,談性正濃。


    許智青雙手握在胸前,對施代山說:“恭喜啊!施兄,今後你就是醫界的會長了。”


    施代山謙遜的揮揮手:“隻是代理。”


    “施兄過於謙遜了,我看隻是時間的問題,施兄早晚如願。”許智青輕聲說。


    施代山滿足的輕笑幾聲,“智青啊!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兩家從祖父輩就是至交了,你看你們許家在臨川城,和我們施家在芷歸城的地位相當,可以說是,都是醫界的一城之最了。”施代山瞪著老友,“怎麽,你是要斷了我們兩家的交情呀!”


    許智青忙說:“哪有,哪有!忘了什麽,也不能忘了施兄啊!”


    許智青一時陷入了迴憶,“還記得,當年我怎麽都不想跟父親學醫,你知道當時大哥特別愛好醫學,每天跟在父親身後,凡事問個不停,父親就特別喜歡大哥那種好學勁,我從小就對醫學沒有多大興趣,還有一個特別愛好的大哥比著,就更覺得沒趣,如果不是你父親相勸,我也不會走向從醫的道路的。”


    “這就是了。這大半年來,竟連一紙問候也沒有了。”


    許智青一時眼神看向別處,他遲疑著說:“施兄,我家的情況,你也大致了解了吧!”


    施代山一時想起了,剛剛一味質問老友,現在隻覺後悔不跌,許家雖沒來信,但是幾個月前,臨川城發生的那件事,還是沸沸揚揚的,早就傳遍了芷歸城。


    當時的喜事,可以說是全城人眾望所歸的喜事,一朝變成了喪事,這件事,一時被當作奇聞,幾乎家喻戶曉。


    施代山一聽聞這件事時,一時無法辨別真假,當時就寫了一封信,送去了臨川城,不知道許智青有沒有看見這封信,現在想來大約是看了,隻是無心迴複。


    “這麽說,之前的傳聞都是真的了。”施代山麵色凝重的問。


    許智青淒然的點了點頭。


    “隻是可憐欣兒啊!花兒一般的年紀。”施代山用手在他腰上比比,“還記得欣兒當年這般高,在街上,非要粘著我給她買糖人,買一個還不夠,非要每一樣買一個,你說糖人不都是一樣的嗎,非要一樣買一個,她說樣子不同的,味道也不同。”


    施代山苦笑,他拍著老友手臂,安慰老友,“要是讓我遇到那小子,我決不放過他。”


    他又對許智青說:“你難得來這裏一次,醫學大會已經結束了,你不妨在此地多逗留一些時候,我倆正好敘敘,有好多事,我都想和你討論討論。”


    許智青一開始想要婉拒,但這時他們正走出紅房子,而葉玹剛好從他們身旁走過。


    許智青與施代山邊走邊談,沒留意向他這邊走來的人,但當葉玹和他擦肩而過時,他還是無意的向這位一襲白色衣衫的年輕人看了一眼,葉玹步履不急不慢,但許智青隻是恍惚的看了一眼,一開始他沒有認出這人是誰,很快他就想到,這人的麵容輪廓像極了那位,即使是在夢裏,他也會指責唾棄的人。


    許智青不能確定剛剛那人就是他,他站住了,迴想那人的麵容,等他再迴頭去看時,葉玹早已消失在走廊裏了。


    施代山驚奇好友的這番舉動,問他:“到底怎麽了?”


    許智青隻是說:“看來我得在這裏逗留些時日了,可要叨擾你了。”


    “這樣最好!這樣最好!”施代山一掃剛才的陰霾臉色,這時已經滿臉容光。他拉著老友,走出醫學會。


    葉玹站在藥務室的門前,額上滲出了冷汗,他仍然心有餘悸。許智青雖然不確定,剛剛從他身邊走過的人就是葉玹,但葉玹卻一眼就認出了許二老爺許智青,也就是許文欣的父親。


    許智青會迴頭看,是因為他的不確定,而葉玹沒有迴頭,是因為確定。


    他如此懼怕見到許家的人,是因為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去麵對他們。許文欣的突然離世,在他看來,全都在他。


    他沒想到,短短數月,這位之前看起來像是四十出頭,麵容比實際年齡年輕的許二伯,已經鬢發斑白,麵容枯槁,儼然一副老態了。


    葉玹深知其中的原因,他竟無顏以對。


    藥務室的門突然從裏麵打開,李榮山探出半個身子來,他聲音尖銳:“怎麽還不進來,範會長正在找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滄笙踏歌骨遺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新月與星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新月與星塵並收藏滄笙踏歌骨遺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