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樂有初有口難辨,目光掃到街邊的亮晶晶紅燦燦的冰糖葫蘆,忙不迭討好地問:“吃糖嗎?”


    小公子的哭聲跟急刹車似的平息下來,順著她的目光掃了過去,咽了咽口水:“吃!”


    樂有初出去速度跟一陣風似的,眨眼間又迴來,一手背在身後,一手遞給他一串,笑道:“這串是道歉。”


    小公子舔著糖,聞言挑了挑眉,“還有?”


    “這一串是交換。”樂有初從背後掏出一串大了一倍的量,微微一笑。


    小公子立馬眼前一亮,伸出手就要去接,樂有初躲開了手不給他。


    “條件是告訴我掌櫃在哪?”樂有初笑道。


    “那算了。”小公子絲毫不為所動,撇過頭,看書去了。


    “怎麽了?”聶九歌滿臉疑惑:“你不想吃糖?想吃別的?”


    “我要是告訴她,她指定要跟我爹告狀。”小公子坐迴位子,拿起書接著看,“被毒打一頓和吃點糖哪個劃算,我還是分得清的。”


    樂有初把糖遞到他麵前,道:“我不說。”


    “真的?”小公子一臉狐疑看她。


    聶九歌笑道:“說謊就天打雷劈,讓她一輩子吃不著糖。”


    “好吧,勉強信了。”小公子接過糖,道:“你們再坐上一刻鍾,我爹隻是出去買藥,馬上迴來了。”


    樂有初一臉無奈。


    早知道他爹隻是出去一時半刻,就不必做多口舌了,隻是……沒人能與一個小孩子真的計較什麽。


    小公子的話剛說完,就看見門外走進來一位肚子渾圓的中年大叔,樂有初起先沒把他放眼裏,因為這位大叔與小公子生得是非點不像,五官十分粗獷,濃眉大嘴扁平鼻,下巴起碼有三層,走路時連地板都要輕微震上一震。


    感受到震動,小公子抬起頭,笑道:“我爹迴來了!”


    聶九歌牙關顫動:“這位是……你爹?”


    “幹爹。”小公子解釋道。


    樂有初也才恍惚迴神,笑道:“掌櫃,借一步說話?”


    二人介紹過自己的身份後,隨掌櫃來到逍遙樓二層的一間茶室。


    “敝姓薑,叫我老薑就好了。”他笑嗬嗬道。


    樂有初微微頷首,道:“我第此次前來,是來取薑掌櫃這處的賬本。”


    “要做什麽?”薑掌櫃警惕地看向她,眸底一絲精光閃過,“難不成二位以為,逍遙樓易主,我們原先這些掌櫃就要任人魚肉麽?”


    “自然不是。”聶九歌淡笑道:“隻是看一看這的每日進賬,做一做生意上的改進。”


    薑掌櫃沒應,抿了口茶。


    “罷了,賬本的事暫且不急。”樂有初睨他一眼,道:“如今我需要用到十張人皮麵具,請薑掌櫃指令手下去辦妥,三日後我要見到成品。”


    說罷,她將帶來的圖紙展開,是這幾日城頭值班的侍衛,以及將要戴上麵具的暗衛的圖像,每一副都畫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薑掌櫃知道今日新主要來,特意尋機出了門,想給新主來個下馬威,卻見對方半點沒有懈怠的神情,反倒是振振有詞地要求他交出賬本,現在又隨口一句分派了任務,話中有“請”,卻是命令的口氣。他經商這麽些年,有什麽場麵話是沒見過的?這番直接打了個直球過來,倒是讓他接得難堪。


    當他抬眸對上樂有初那雙平靜無瀾的鳳眸時,又無端感到一股冷意竄到腳底,拒絕的話就如何也吐不出嘴了。那是一種無形的壓迫力,讓人天生就去執行她說出口的話。


    他愣了愣。


    聶九歌慣會看生意人的眼色,攛掇人的心思,他微眯起眼,不疾不徐地增加壓迫,道:“薑掌櫃或許對我們心存不滿,但如今新主已定,做事的人,最好把那顆胡思亂想的心給關上,順勢而為才是君子之風。或是想一想,為何秦公子願意將這麽大的逍遙樓交由我手。難不成,薑掌櫃的眼光高過秦公子不成?”


    這一番話下來,直戳薑掌櫃的心中所想,眼下就像是被人扒光,讓他浮起不快,但反駁不能,冷哼一聲,連渾圓的肚皮都顫了一顫。


    “那麽這事就交給你了。”樂有初定定地凝視著他,笑道:“相信薑掌櫃不會讓我失望。”


    薑掌櫃瞅了她一眼,宛若被火灼傷般迅速躲開目光,怯而不服,“自然不會。”


    “對了,逍遙樓是全天開業吧?”樂有初問。


    “這裏一直都是。”薑掌櫃徒生出一股不耐,賭坊與戲樓何處不是全天開業,一時間更認定他們是外行人,打攪他做生意。


    聶九歌笑著搖頭,一臉無奈。


    “你這是什麽意思?”薑掌櫃皺起眉,覺著聶九歌比樂有初好對付多了,一時間話裏的諷刺和怨氣全往他那撒,“有什麽高見直接說出來,別假模假樣,搖頭作甚?”


    聶九歌莞爾道:“薑掌櫃,不妨試一試卯時閉館,午時再開業。”


    薑掌櫃根本不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下,冷笑一聲算是揭過了。


    聶九歌卻不打算讓他糊弄過去,接著道:“若全天開業,逍遙樓的傭人們是不是要替三輪?”


    “是又如何?”薑掌櫃道。


    樂有初譏笑了一聲,也沒跟他客氣,冷聲道:“要花費人力物資的幾個時辰,客人卻沒幾個,薑掌櫃覺得很值?”


    薑掌櫃微微蹙眉,這話確有幾分道理,但……


    他道:“值不值不知道,這麽些年逍遙樓都是這麽營業,從未虧損過。”


    樂有初“撲哧”一聲笑了。


    “薑掌櫃,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別拘泥於眼前這麽小的利益,想賺大錢,風險是少不了的,但在我們這卻沒出現過風險二字,你可知為何?”


    薑掌櫃滿腹狐疑地看她。


    樂有初翹起兩根指頭,另一手拍了拍聶九歌的肩膀,絲毫不吝惜誇讚,道:“他這個人生來有二用,一,是唱遍天下戲,二,是賺遍天下錢。”


    聶九歌自信地揚了揚眉,道:“別不信,我經手的店鋪,沒一個虧過,去年火遍江南的狐離酒館,前年安歸縣第一招牌丹青樓,再往後是洛陽,西庭,安歸,青川,大可以打聽打聽我聶公子的名號,能做生意的人都是天生的,而我就是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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