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裏除卻太子殿走水一事,近幾日都沒什麽動靜。雲懷瑾以往在宮中就是個呆不住的性子,這時突如其來的消失也沒人感到奇怪。


    又過了幾日,京中忽然有些騷動的傳聞,老百姓們雖忙著耕田種菜,但也對那富麗堂皇的宮中的之事好奇不已,聽說那個不少千金小姐心目中的太子殿下,在前幾日走水時毀了容,一整張臉滿是火燒過的痕跡,太監侍衛當時把火滅了,卻不見太子殿下轉過身,連說話的語氣都變了不少,這幾日也不見人影,更不見上朝。老百姓紛紛替他喟歎惋惜。


    這風聲奇怪得很,傳著傳著就到了宮裏頭去,連康平帝也有所耳聞,不過父子倆的關係向來不好,自然也沒有到新建的太子殿作多過問。


    離王在殿中聽到下臣稟告時卻是覺著奇怪,依雲懷瑾的性子是訣計不會讓人算計了去,可這四下尋來也沒有他的蹤影,索性就靜觀其變。


    真正著急的隻有雲懷瑾那些親信和跟隨他的黨羽了,其中異常急躁的要太歲幫的人了,俞攸寧三天內先後四次想闖入金陵王府,無一例外被楚晏的影衛擋了迴去。


    樂有初則是日日在院裏修花剪草,累了便坐到亭台裏小酌點清茶,過得那叫一個悠閑自在。


    何知許道:“主子,外邊有人求見。”


    “逍遙樓來人了?”樂有初瞥了他一眼。


    “是。”


    “讓人進來吧。”樂有初勾了勾唇,起身要迴廂房換件衣裳,又道:“談生意還是得聶兄來得靠譜,你順道把他叫過來。”


    何知許去照辦了。


    彼時才辰時,聶九歌正在美夢中睡得香沉,就被何知許叫醒。


    “時安兄,饒了我吧,我起不來。”聶九歌揉著眼睛,滿臉寫著欲哭無淚,懶洋洋道:“又是樂有初讓你辦得好事?”


    “睡太多對精神也不好。”何知許無奈地看他:“逍遙樓的人來了。”


    聶九歌“騰”一下從床上竄起來:“走!”


    樂有初見到他時,就是一副精神抖擻,頭發沒梳,像個邋裏邋遢的街頭流浪漢,她道:“你這作息,看我遲早給你掰正過來。”


    “得了吧,這麽多年就這樣過來的。”聶九歌打著嗬欠,“不說有賺錢生意嗎?人呢?”


    樂有初扶額,“你轉個身。”


    門口站著兩男一女,其中兩人聶九歌倒是認識的,一個是關竹縣逍遙樓的芍藥姑娘,另一個是前幾日套他的人皮麵具騙了樂有初的男人。


    而最前麵那位男人……


    用聶九歌的話,就是長相跟女人似的。


    楚晏是美,何知許也是美,但那都是男人的美,有嫵媚也有剛強冷淡的一麵。


    可他的五官卻是秀嫩得像個閨閣女子,一雙杏眼幹瞪著也仿佛在暗送秋波,臉上未施粉黛,卻長著張飽滿的紅唇。乍一看約莫十八來歲,雖年輕但看氣質也有二十來歲了,看人時給人一種溫潤如玉的感覺,卻帶著危險的鋒芒。


    聶九歌那雙眼睛覺得有些眼熟。


    “諸位,客氣什麽,快請坐吧。”樂有初笑道。


    “你!”聶九歌突然指著那個男人,抬手遮住了他的鼻子嘴巴,咬牙道:“果然是你!”


    “聶公子,不必激動。”男人朝他微微一笑,“敝姓秦,名錦風,字瞿,久違了。”


    “秦錦風!”聶九歌忿忿地看著他,擼起衣袖,一派蓄勢待發,“你還笑!你想毒死我還差點燒死我幾個,還敢找上門來!你看我不打——”


    何知許攔腰阻住他的動作。


    “時安兄,你做什麽?”聶九歌掙開他的桎梏又要動手,何知許又給他勒了迴來。


    “打住!”樂有初瞪他一眼,解釋道:“這位是逍遙樓的主事,第一所逍遙樓就是他建的。”


    一聽和要談的生意有關係,聶九歌的氣焰一下就澆滅了,揚起了老道經商人的笑容,“秦公子,久違,久違哈。”


    “明人不說暗話。”樂有初看向秦錦風,笑道:“秦公子此次到來,想必已經知道我的心思,這易不易主且同我的管家說去,你的手下能不能活命,芍藥姑娘的弟弟能不能續命,就看你的了。”


    “誰是你管家?”聶九歌“呸”了一聲:“秦公子,有什麽事跟我談便是。”


    秦錦風眼睫動了一下,莞爾道:“直接把兩條人命押在我的肩頭,可叫我好大的壓力啊?”


    聶九歌坐到他旁邊咬了塊糕點,道:“秦公子真會說笑,兩條人命的交易值是不值,秦公子自己掂量著,外人不知道你心中這把秤,但既然今日來都來了,想必是同我們談出一個結果,還是開門見山,有話直說吧。”


    聶九歌做生意喜歡一針見血,完全不喜歡樂有初他們那些官話上的彎彎繞繞,把商品的價值明碼標好,如何掂量才去看對方的表情。


    芍藥坐在一旁神色有些奇怪,她上一迴就見識過聶九歌說起生意事時的口才是不好糊弄,秦錦風似乎也有幾分意外,抿了口茶水,道:“雲懷瑾還在你們手裏吧?”


    聶九歌並不知情,迴首看了眼樂有初,她笑道:“秦公子消息還挺靈通,不過,這不會成為籌碼中的一環。”


    秦錦風一笑,道:“我若隻想用他換呢?”


    “那就怒難從命了。”聶九歌蹙眉,搖頭淡道:“逍遙樓做的人命買賣,不過是聽著新奇,不做也罷,天底下生意這麽多樁,滿地都有黃金,到我手裏頭就是錢生錢,顧主攤手坐著還有分成可以拿,多得是人求著與我做生意。隻可惜……人死不能複生,秦公子心中的秤砣既然拿捏得住,想必也不在意這些。”


    這番話把拒絕說了個實打實,倒叫秦錦風怔了一怔,他原先是想著迂迴折中,再說接下來的話,可沒想到對方連條退路都沒給他留。他心中自然是放不下這兩條人命,且不說芍藥的弟弟,便是逍遙樓的殺手第一次失手,還被人下了毒藥折磨得痛不欲生,若此事不管,之後也難以再手下麵前立威。


    芍藥的臉色更是不好看,可她又不敢駁了秦錦風的意思,另一個男人已經被那慢性毒藥弄得失了嗅覺和聽覺,可看到兩人的臉色,心中也涼了大半,他的唇闔上又張開,心中悲痛不已。


    樂有初勾了勾唇,“或者還有一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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