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在這已經住了一周了。


    因為他工作的關係,家務和飯基本上都是我做。如往常一樣,在冰箱裏隻剩下一兩個雞蛋的時候,我趁他周末午睡的時候去不遠處的便利店買菜。


    在街道旁走過,刺眼的陽光使我很不適。有多久沒有這麽“正常”的在街上走過了?好像太久沒有和人有來往,除了晨,我都快忘了,我活的世界裏,還存在著上億其他人。


    真應該準備好再出來的。連帽子和口罩都沒帶,隻有那個巨型連體衫還算是能遮住我。


    臉嘛…誒,反正也不會有人認識我。在繁忙瑣碎的大城市裏,各自都充實著自己的人生,也不會有人知道,我已經…


    誒?我多久沒出來過了?距上次在咖啡廳打工,也有…


    將近一年了?


    我一年沒見過人了?


    在炎熱的天氣裏,我就那樣被這個數據震驚到…在白色的衣物裏冒著冷汗,瑟瑟發抖…人,這個字,突然變得無比陌生,無比,讓我恐懼。


    我手裏還緊攢著家中拿出來的袋子,頭發還沒來得及梳理依舊是紮著個蓬蓬的丸子頭,鞋也沒想太多隻穿了雙人字拖,但是,我就在街道中央,戛然止步。


    我想趕緊往迴跑,迴去,至少有晨在。我的小太陽,令我熟悉,會溫暖我的。


    可迴去的路又在那一瞬間,變的好長好長…長到,似乎沒有盡頭。長到,似乎我還有走好久好久,在滿是人的地方,前行一輩子,才能抵達。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冷汗浸透了我的上衣。


    前麵的路被封住了,後麵的路亦是如此…好像天下,隻有我定格的這一點,是我的。往前一步,都等於被新的世界,被未來,被所有未知事物籠罩。我再不會生活在熟悉的環境了,往前一步,是對我過去這年來經曆的所有,的破壞。


    怎麽辦…晨,我該怎麽辦…我,我好害怕。


    我不敢往前看,也不敢往後看,甚至,我都不敢動。我一動,安感就沒有了。四周是陌生,它充斥著我,吞吸著我,舔舐著我每一寸肌膚。我就那麽露骨的站在天下,被審視著。


    晨…救我,救我!快來啊…快過來啊,你不是喜歡我嗎!你不是說你愛我嗎!那你就過來啊!怎麽辦…我一個人,一個人該怎麽辦?


    我不知道時間流逝得有多快。也許,很慢很慢,也許,也很快。但我站在那裏,感覺像是過了一年。盡管低著頭,也能感覺到世界對我一樣的目光,各式各樣的人,沒一個認識我,但每個人似乎都朝這看了一眼。


    畏懼,好奇,更多的是,“她怎麽站在哪一動不動的。”


    行人去了又往,但我…我不知道了。


    好像腿已經麻了。身體也麻了,手上篡著的袋子被汗浸濕,又吹幹,又浸濕。但更多的是,我好像思想也麻木了。對時間麻木,對周圍的人麻木,對晨…麻木。但依舊,我不能讓我的腿移動分毫。


    “抬起頭。”一個低沉冷漠的聲音。


    和我說話?我?不,不要,不要和我說話…


    我似乎縮地更低了。


    “唐昕,抬起頭。”


    他在叫,我的名字?誰…我認識誰?


    但身體,卻好像本能反應的朝前看了看。


    一張陌生的臉。一雙陌生的眼睛。


    可好奇怪,好奇怪…我突然,有點,不害怕了。


    那張臉直麵著我,直到四目對焦,他笑了。


    不是晨那樣爽朗,陽光的微笑。更不是一個熱烈,狂躁的笑。


    這個笑,背後隱藏著太多,無可奈何,隱忍,和悲傷。


    那個男人就那樣看著我,保持著兩米的距離,右手想向前伸出,可僅僅是挪動了幾厘米,便篡緊了拳頭。兩米外,都能發現,指甲是如何深入血肉,留下一道道血痕。


    我無助的望著他,並不是尋求幫助的眼神。而是,我不知道拿出什麽樣的表情,更不知道該說什麽話。


    我們對視的過程,好似也有一年之久。但,時間確是流逝的很快。


    直到他在最後一秒流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轉身要離開時,我才突然意識到,不想讓他走。


    嘴好像比理性往往更容易做出判斷,意識到的時候,“別走…”已經說出口了。


    他頓了一下。高大的身軀微微開始顫抖,右手又止不住的向我伸來。可還是,在最後一秒,他突然更果斷,異常冷淡的轉過身,快步向前走去。甚至停頓都沒有過。


    他的背影,一點一滴的在我眼前消失成虛無,不知為什麽,我心中缺失的一角叫囂的比任何時候都痛苦,像是用盡身力氣向我撞來,哭喊著讓我記起來點什麽。


    是什麽呢?


    是什麽…


    但剛剛,對視的當時,心中,卻好似美滿了。


    當時的我,好像是個正常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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