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風平浪靜的表象下實則暗潮洶湧。


    第二天天剛亮,齊鳴仁就帶著全家人開始翻這房子的每個角落。


    他們猶如是在自己家一樣,對房子肆意妄為。


    齊大寶在齊罐罐和齊悠悠的房裏淘到許多他沒見過沒玩過的玩具。


    那些玩偶積木是那樣精致,叫人移不開眼,從前隻和小夥伴玩過泥巴的他哪玩過這個,一整天都泡在玩具堆裏愛不釋手,這個玩夠了就換下一個,這房間的玩具太多了,一天下來竟然怎麽都玩不完。


    家裏的小老三流著口水抱著一隻狗樣的娃娃啃得不亦樂乎,齊大寶隻允許他玩那個醜醜的玩具,但是沒關係他很喜歡這個玩具,而且他還可以玩別的。


    他現在坐的床,頭頂有許多層層輕紗流泄而下,是非常典型的公主床,他可以扯著這些輕紗給狗狗玩具做一件衣服,直到整張床的輕紗都叫他撕下來,成為片片碎屑,狗娃娃也穿不上他纏的衣服後,他就將這些輕紗拋上拋下,看它們輕飄飄落下的樣子,時不時發出“哇!”“哦~”的聲音。


    齊大寶偶爾抬頭看他一眼被這樣的畫麵吸引,扔開一堆他拚得亂七八糟的積木,跳上床,撿起更多小老三撕開的布,撕得更碎,再重複他的動作,將整個房間都灑滿碎布。


    小老三在一邊捧場,又叫又跳。


    兩個人,四隻腳,在床上踩出許許多多個黑色腳印,把本來潔白的床單染成灰黑色。


    衛生間裏,齊鳴仁嚐試用齊鳴禮的刮胡刀剃胡子,不過他不太會用這玩意兒,差點沒給自己刮出血,他看到洗漱台上有一盒滿是蝌蚪文字的盒子,打開後裏麵的方塊狀東西和他在供銷社見過的肥皂一樣,於是用來抹到胡子的地方,感覺那裏滑滑的,這才重新刮胡子。


    他見過齊誌凱用過一次這玩意兒,他就是這樣潤滑胡子的,當時看得很新奇,現在他似模似樣地做下來,感覺也就那樣吧。


    輕嘖一聲,他又對著鏡子弄自己的發型,手摸上去一手滯澀又膩滑的觸感,他這才想起自己有一段日子沒洗過頭了。


    農村人洗頭用清水,但是他知道城裏人用肥皂或者外國進口的洗發水。


    眼神往衛生間搜尋一圈,許多瓶瓶罐罐在特意隔出來的小櫃子裏,他努力分辨上麵的字,終於找到一瓶用來洗頭發,蜂花牌子。


    不知道是什麽,但是感覺很高級,他就拿起來用了,也不知道該用多少,洗完頭半瓶的洗發水的都用完了。


    洗發水旁邊有個萬裏牌的吹風機,那玩意兒插上電,吹出好大一陣風,嚇了他一跳,齊鳴仁拿他放在頭頂,沒一會就有模有樣地吹起頭發。


    頭發很快幹,都不需要他耗費大半天等自然風幹。


    還怪好用哩。


    齊鳴仁拿著這玩意兒到處吹吹,還吹出了樂趣。


    劉翠芬在外間找到一個藏糧食的缸,裏麵有很多她沒見過的幹貨。


    有帶貝殼拳頭大的幹貝肉,還有好幾盒人參,好幾隻爪子有海腥味的東西,一坨坨有刺巴掌長的海物……她都不太認識,就是那幾盒人參個頭又大又好看,感覺是裏麵最值錢的。


    劉翠芬連忙拿給齊老太看。


    齊老太圍著這幾根老參,嘖嘖驚歎:“這值好多票子了,收起來,改天拿去賣錢。”


    “算了,我來藏。”說著齊老太搶過這四五根好東西,轉了一圈感覺哪裏都不安全,遂將東西放到原來自己帶來的包袱裏。


    “你再去找找,看還有沒有值錢的。”


    劉翠芬迴到缸前,翻出更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她一個都不認識,隻能讓齊老太來指認,齊老太其實也不懂,但是她能看明白這些東西上麵的包裝,凡是裝這麽好看的,一定都是值錢的玩意兒。


    她統統拿上放迴自己那裏,很快包袱都不夠裝。


    一缸的好東西有一半被她拿走,剩下一半是既沒包裝又不認識的玩意兒,齊老太覺得就衝這一半的收獲,她能得不少錢,聽說好人參一根好幾百到一千,還一根難求……


    齊老太的眼裏閃過貪婪,舔著幹澀的嘴唇:“想不到老三這麽有錢。”


    這時候她對齊鳴禮一家的財力才有了幾分具體概念,唿吸不自覺燙了幾分。


    “娘下麵還有一袋米,城裏的米跟咱們的就是不一樣,包裝得這麽好,米這麽白,看著都饞了,也不曉得是什麽味道。”


    有那些好東西在前,齊老太有些看不上這米,隨意道:“想吃就拆了,這幾天就當咱的口糧了。”反正那些帶來的剩餘糙糧他們也吃膩了。


    這邊掏完糧,齊老太來到齊老頭身邊。


    他從剛才開始就在琢磨一個魯班鎖。


    這鎖是套在一個嵌在牆裏的櫃子上的,像是小孩玩意兒,可他怎麽都打不開。


    齊老頭一下意識到裏麵可能有好東西,說什麽都要打開來看看。


    “這玩意兒比門鎖還難開,裏麵說不準是老三他們家最值錢的東西。”


    齊老頭想用暴力打開,魯班鎖卻紋絲不動。


    齊老太也跟著一起琢磨,手還上去摸了摸,靈光一閃,“咱可不可以將它燒了,就燒外麵的木頭。”


    齊老頭覺得可以。


    齊老太立馬去灶房點火,接上火種再迴來。


    火舌舔過魯班鎖,發出一陣香氣,是令人安心且心折的氣味,兩個人深吸了幾口,感覺心情都平靜下來,這氣味還引得屋裏的幾個人走出來,圍在櫃子前。


    “這不會也是什麽之前玩意兒吧……”齊老頭遲疑地說。


    可也來不及了,火已經把它燒著了,除了燒得慢還有白煙外,和普通木頭比沒什麽不一樣。


    一早上很快過去,到中午的時候這塊不大的木頭才燒完,櫃子也能打開了。


    齊老頭動了動僵硬的腿,打開櫃門。


    眼前的東西讓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眶,齊鳴仁唿吸急促,“這這這……”


    他們眼前的東西是齊鳴禮一家的私房啊。


    裏麵有美玉兩塊,一隻綿羊,一隻小狗形狀,即使是什麽都不懂的鄉下人也能從那上麵的綠意水頭看出價值不菲,這已經不能說是幾百幾千能拿下的東西了,也許幾萬?齊老頭他們不確定。


    這樣的估價,才他們激動成這樣。


    齊鳴仁一下就把玉拿到手裏,念念有詞:“要是把他們賣了,還要什麽工作啊,萬元戶……咱是萬元戶了!”


    有兩塊玉佩在前,底下放著的小一千存款和各種票都不算什麽了。


    “賺大發了……”


    是啊,賺大發了。


    什麽都不用做,隻是在老三家裏轉一圈就能得到這些,一輩子都可以不用奮鬥了。


    齊鳴仁珍而重之把玉放迴原來的小盒裏,然後揣兜裏,才對高興壞的齊老頭說:“爹,老三要是迴來知道咱拿走這些怎麽辦,我不想還給他,我找到的就是我的。”


    “有這些東西咱可以在城裏買房,不用靠老二老三也能立足,說不準比他們過得還好。”


    劉翠芬從震驚中緩過神,吐了好大一口氣,也說:“咱不能還,三弟能賺到這些也是因為有爹娘給的一條命才能有今天,他該孝敬爹娘的,咋能要迴去呢。”


    “對!”本來也有些擔心的齊老太覺得這個大兒媳說的對,“難得你還有這樣的腦子。”


    齊老頭眼神閃閃爍爍著一陣光,半晌默默把櫃子裏的錢和票拿出來藏到懷裏,一顆七上八下的心髒才有所平靜,“老三是個出息的,他能掙迴這些以後也還會有本事賺更多,可老大不一樣,他什麽都沒有,幫襯一下兄弟也是應該的,他要是追究我是他老子我來跟他說。”


    決定好後,屋裏的幾個人合上櫃子的門,連同那心虛的感覺都鎖了起來。


    齊老頭輕咳一聲,他有話要說:“雖然我是他老子,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就是來睡一晚的,可什麽都沒動哈,怎麽著都不能城人。”


    另外幾個人連忙應是,臉上又掛上輕鬆的笑。


    他們想好了,反正齊鳴禮還沒迴來,一時半會兒不會發現,他們可以趁這個機會把錢花出去,到時候死無對證,死不承認就是,他們隻是借他屋子住一晚可什麽都沒幹。


    假使被發現了,可錢也花出去了,齊鳴禮又能怎麽樣呢。


    都是一家人,他還能來砍他們嗎,他可是警察啊,既不能冤枉人,也不能做犯法的事,所以這個啞巴虧他多少要自己消化掉,到時隻要讓爹娘對他好一點,興許齊鳴禮不會太計較。


    說白了,他們覺得齊鳴禮損失這點錢不算什麽,他舊屋都不住了錢都沒帶走,可見是不太重視這些錢的,他們猜測齊鳴禮比他們想的更有錢。


    有錢人散點財,也是給自己漲麵兒,所以應該……不會……出事。


    齊鳴仁看向老爹老娘想,如果有事也有他們擋著,老三不敢做什麽的。


    也許在他的潛意識裏也知道這樣會惹怒齊鳴禮……可這樣安慰自己後,真是渾身輕鬆。


    身懷巨款,幾個人商量了下怎麽花。


    “咱先了解一下這城裏,看看哪可以賣玉,如果能認識一些有錢老爺就更好了,錢會更多。”齊老頭。


    “還有幾根品相很好的參,去大藥房賣,也能迴來好大一筆錢。”齊老太。


    齊鳴仁:“這邊不知道有沒有黑市,去藥店會壓價的,如果沒有就迴趟旗頭縣,那應該能賣更多,還是要多了解一下這邊的情況,不能急。”


    齊老太同意。


    “那……咱現在出去逛逛?”劉翠芬提議,她小聲道,“咱有錢了。”


    這個提議遭到全家人同意。


    有錢人是什麽樣的,不就是買買買嗎,他們現在有錢了也能這樣。


    此時齊大寶蹭到他爹旁邊,“爹那個綠色的石頭怪好看的,給我吧,我要那個小狗的,小羊的給你。”


    他剛剛看到了被他爹收進懷裏的石頭,比他撿的所有東西都好看,一眼就看上了。


    齊鳴仁拳頭舉起來想給這小子一個教訓,齊老太笑嗬嗬的:“還是咱大寶有眼光,這麽小就能知道啥是好東西,老大給他。”


    不過因為那玉太過貴重,她也囑咐道:“可不許摔了,要是壞了你爹抽你奶奶也不會幫你的。”


    齊大寶自然一口答應,然後眼巴巴地看向親爹。


    齊鳴仁不太想給:“給大寶的話還咋賣,少好多錢呢。”


    他是想買房的,兩塊玉佩還不知道夠不夠,但他知道一塊肯定不夠。


    “我聽說好玉養人,大寶跟咱們受了好些苦,讓他戴一陣吧,這不是還沒賣嗎,指不定什麽時候他就不稀罕了。”


    這話是湊到齊鳴仁耳邊說的,齊大寶什麽都沒聽見,也就不知道自己無法完全得到玉。


    最終得到玉石體驗卡的他,對脖間的玉愛不釋手。


    他一身邋遢衣服套在身上,時不時還溜肩,那抹翠綠便是最顯眼的一處,所有人的視線都忍不住看向那地方。


    齊鳴仁有種不好的預感:“娘,這麽戴出去不會被偷吧。”


    “誰敢大白天偷你東西哦,再說丟了可以讓老三找迴來,瞎擔心,你瞅咱大寶一戴上看著多富貴啊,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就是這衣服差了點意思。


    齊老太大手一揮,“走,買衣服去!”


    劉翠芬指著她昨晚睡過的房床底下,說:“那有縫紉機。”


    就是好像被閑置了很久。


    縫紉機可是這年代十分貴重的東西了。


    齊老太這輩子都沒摸過幾次,聽到她說縫紉機被扔到床底下,瞬間跑去看,果然在那找到後破口大罵:“這敗家娘們,這麽好的東西咋地丟這!”


    根本不會過日子,她看上麵還很新,心疼死了。


    連忙把這台拆卸成零件的縫紉機拉出來,抱懷裏。


    “老三咋給這女人買這麽貴的東西,也太拎不清了,不用買來做什麽,錢太多嗎!”


    “那咱還買衣服嗎?”齊鳴仁問。


    老娘這麽氣憤,應該會自己來做衣服吧,滿腦子都是買房的他不太希望花冤枉錢買那些又貴又不好穿的衣服。


    可齊老太最終放下縫紉機,說:“去!”


    一台縫紉機不能阻止她去享受當一個有錢人的快樂。


    一行人隻能出發。


    他們大搖大擺地離開,偶遇院裏的人時,和他們格格不入,可自詡有錢就是體麵人的他們沒有意識到,還昂首闊步猶如一隻隻招搖的公雞,引得院裏的警察家屬開始八卦起來。


    這家子怎麽這麽囂張,是誰啊,住這的局長一家都沒他們裝樣。


    ……


    身後,有幾隻狗聞到熟悉的味兒默默尋來。


    狗眼聚焦在一個胖孩身上,準確點是他脖子上的狗崽玉墜。


    可貨不對版,讓幾隻尾隨的狗困惑不解又躊躇不前。


    腦容量不大的它們隻能分出一隻去尋另一個方向同樣氣味濃重的老祖宗,求她答疑解惑。


    ……


    齊鳴仁幾個人對此無知無覺,來到供銷社後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都買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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