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時間已至1976年,兩年過去齊鳴禮從港城輾轉至澳河。


    一年前,港城金龍街黑榜老大耿世海的親兒子被人刺殺於家中,家裏卻有他身邊智多星獨眼的指紋線索,獨眼的家族亦是澳河第二大家族,兩方一向沆瀣一氣,互相包庇,經此一事港城澳河黑色會明朗的局勢一下變得撲朔迷離。


    兩派相爭,抑或是內鬥已經無人分辨清楚,他們隻知道太子爺死的那天,金龍街的木倉聲就沒停過。


    這樣的爭端下,之前搶地盤,搶勢力,瓜分港城資源的幫派都跟著遭殃,一個不小心就陷入亂局,那些個日夜裏金龍街的水都是紅色。


    這樣惡劣的社會性案件,當地警察終於有機會插手進來。


    他們趁此機會渾水摸魚,剿滅了一個又一個小勢力,重創大型的幫派。等各方勢力察覺自己力量大損的時候,港城黑色會的地盤已經縮小原來的一半。


    金龍街不再姓耿,有一半迴歸公家。


    那時候為了不暴露,他還是死去太子爺身邊的狗腿子,為他守靈……這時耿世海的勢力已經大減,隻要再蟄伏一段時間就可以混進他的隊伍裏進行下一步,哪怕不能進入核心隊伍隻能當個打手,可也能在隊伍外遠遠看到耿世海,隻要打架夠狠,命都不要,不愁他看不到他。


    齊鳴禮來到港城剛一年的時候就是這麽得到太子爺賞識的。那時候他改頭換麵,幾經生死做局,才得到他一點青眼,得到跟在他身邊的機會。送他上路的時候,他真的分外不舍這枚棋子,如果不是同為臥底的港城警察不小心招來智多星獨眼,他可能會在幾經思量間放過他。


    齊鳴禮一向信奉放長線釣大魚。


    可到底變局發生在瞬息間,導致他現在要從頭得到耿世海的信任。


    然而這時候他被差遣到了澳河。


    “你們這批人都是跟在阿龍身邊得他信任的人,可如今……”老人哽咽了一下,拿出手帕擦眼淚,眼球凸起看人時尤其可怕,“阿龍的仇我不可能不報,條子盯咱們盯得太緊,我不能出手,但把你們送到仇人身邊還是可以的,你們之中要是有人拿到獨眼的頭,我分他一半家產收做義子。”


    齊鳴禮身邊人唿吸發緊,他也跟著眼紅垂涎。


    耿世海原來有三個兒子,後來慢慢都被他仇家幹掉了,於是乎他的私生子阿龍就跳了出來,一下就成為了他的心肝肉,畢竟他年紀大了,這個兒子估計是他最後一個血脈。


    獨眼殺他兒子,逃迴在澳河的大本營躲起來,他是怎麽也不會放過他。


    斷子絕孫的老人家現如今瘋狂到失去理智。


    ……


    “老板,這些人都是不夠資格的,為什麽還讓他們送死。”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獨眼哪怕垂涎我的位置,可他也不會拿阿龍的命刺激我……他更該做的是殺了我。”


    “您的意思是……有內鬼?”


    “有沒有試試就知道了,再說他們沒能保護好我阿龍也該死不是嗎?”


    ……


    第二年是齊鳴禮待在澳河的最後一年,他化身為澳河一個著名賭場的馬仔,賭場的名字叫荊中,正好就是當初在寶燕縣查獲的線索。


    進入賭場自有耿世海的人安排他們深入,於是沒一點資曆的他和同伴們得到培訓的機會,但耿世海的人太少不成規模,他們隻能慢慢從基層混起,一般來說,賭場隻用熟人,便是馬仔也是用他們自己培養的人,所以一開始是進不去賭場的。


    齊鳴禮踏踏實實地幹了半年,期間身邊一個個同伴消失,或是因為露出馬腳,或是打了退堂鼓,露馬腳的人什麽下場自不必說,那些打退堂鼓的估計也迴不去,耿世海不會放過膽小鬼。


    把他們安排到這,除了達成目的,沒有退路。


    半年後,二十人的隊伍裏隻剩下五個。


    仍是進不去內場的一天,不過他可以出任務了。


    半年時間,他的踏實肯幹得到周圍人的認可,又有耿世海的人給他露臉機會,有主管看上他要帶他外出“收貨”。


    為了準備“收貨”,賭場的人又準備了半年,據齊鳴禮觀察,他們好像在籌集非常龐大的資金。


    一籌集完,如期行船,齊鳴禮和其餘上百號人登上大船。


    船行至澳水之上,一路平穩地來到熟悉的地方——寶燕縣。


    齊鳴禮摸摸臉上的胡子和眉尾的疤,慶幸這兩個特征都是真的,胡子拉碴的他和幾年前來寶燕縣的自己肯定不一樣,被認出來的可能性降低。


    他在船上仍是給人幹雜活,哪裏都小心,哪裏都討好,除了幹活賣力,並不不起眼,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小嘍囉,所以沒有那麽多人關注他。


    齊鳴禮因此默默逛遍整條船,還能看見密室裏一箱箱即使黑木封箱卻仍在縫隙處發散金光的財帛。


    寶燕縣那隻在渡口生活過的狗曾經說過它在船上看到了好多好多金子銀條,應該就是這些了。


    數不盡的金銀玉器在黑木箱中堆積,稱一句金山銀山不為過。


    夜晚船行至寶燕縣,絡繹不絕的“客人”上船,黑木箱裏的東西被人抬出來,齊鳴禮遠遠看著,想知道這筆龐大資金最後會落入誰手。


    同時,他才發現當初那些渡口居民在這搖身一變,成為了各個“客人”的保鏢。


    而那些“客人”才是真正上場的玩家,身邊保鏢拿著一箱箱賭資,為他們今晚的狂歡買單。


    這些“賭資”有些是有名有姓的珠寶,某個人的象征物,或是哪個朝代的古物……每一件都有前主人的標簽,有些拿出去都會叫人打上舊文化烙印,一失足便是牢獄之災。


    齊鳴禮想到了一起群體盜竊案,當年如果羅氏族人把東西帶來這邊處理掉,也許就沒有他立功什麽事了。


    齊鳴禮默默記下“客人”的臉,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推測社會身份,一晚上腦子沒停過。


    而上船的“客人”在酒色歌舞裏沉迷,在骰子骨牌上揮金如土,一點都沒留意到身邊有隻毒蛇在窺伺。


    在這場遊戲上,沒有絕對的輸家——


    輸了不見失望,贏了蹦上三尺高。


    輸去來路不明的賭資,贏迴來的是無主的真金白銀……


    這樣的遊戲規則該有多令人著迷啊。


    齊鳴禮一整個晚上就沒看到有誰是哭著出去的,這些人臉上都是雀躍和興奮。


    黑木箱很快就見底,見底時亦是天亮時,“客人”散盡,盛宴結束,船迴澳河。


    累了一個晚上,有些人迴房休息,有些人才要開始收拾狼藉。


    齊鳴禮就是那個收拾東西的人,他疲憊地按了下額角,到底是年紀大了,記東西不如年輕時候利索了,他慶幸有資格上船的人不多,髒亂差還算是可以接受的程度。


    他摸摸身邊老狗的頭:“走吧,上班。”


    他確實是隻勤勤懇懇的牛,一晚上高度緊張中,能像他這樣還沒倒下的不超過十人,目之所及,甲板上都是隨地昏睡過去的人,搖晃的風浪讓他們睡得更沉了。


    於是齊鳴禮和為數不多的同伴開始清掃。


    路過一間歌舞女郎梳妝的房間,老狗停了下來,齊鳴禮以為它是要他從這間開始打掃,無所謂從哪裏開始的他走了進去。


    亂扔一地的衣服,來不及收拾的化妝品,還有東倒西歪的酒水飲料,是那些上船表演的人留下的,表演完她們拍拍屁股下船,倒留下一堆垃圾給他。


    齊鳴禮從門口收拾到門內,轉眼就見老狗站在一個箱子前,側頭看他。


    “怎麽了?”齊鳴禮走過來。


    老狗拱了拱箱子。


    有什麽東西嗎,想著這個問題齊鳴禮打開箱子。


    這時撲麵的白色粉末襲來,他仰頭退後,說時遲那時快,一道人影輕巧地翻出箱子,在快要跑開之際,被齊鳴禮抓住手腕拖了迴來。


    手中的觸感讓齊鳴禮感到一陣訝異,可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嘭——”


    令人牙酸的撞擊聲,隨即是個小女孩的痛唿聲,她被他拖著撞到了黑箱子上。


    齊鳴禮因這聲音手下放輕了力道。


    白粉散去,低頭,他有些愕然地看著麵前三歲小娃。


    很快他看了眼開著的房門,三步並作兩步關上門。


    “小孩你是哪家的,怎麽會在船上?”確保這個房間隻要他們兩個,齊鳴禮開始問。


    齊惠心揉著發痛的頭,這男人怎麽這麽粗魯,痛死她了。


    聽到他的問題,她反問:“你又是誰?”


    清脆的女童聲音響起,齊鳴禮說:“你不應該在這,我送你……”


    本想說送她下船的話,可瞥見窗外波濤陣陣,齊鳴禮咽下話頭,他感到一陣頭疼。


    一個來曆不明的孩子突然出現在這裏,不管她是什麽理由混上船的,一旦被人發現免不了一個被喂魚的下場,外麵的人可不會因為她是女童而放過她。


    齊鳴禮自己處在如履薄冰的境地,實在不願意管陌生女童,再一個他已經決定不管任務進行到哪一步三個月後一定要返迴袁洋縣,已經到了約定的兩年之期,延長的三個月是來掃尾的,如果中間再因為這個女童發生變故,他又怎麽向妻女交待。


    “待在這我會死嗎?”


    女童發問,她長著一張像是餓了好久的臉,別人家的孩子白白胖胖,她臉上一點肉都沒有,還蠟黃蠟黃的,跟貧民窟裏出來的一樣,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一點也沒有小孩的天真,像是真的在思考生存問題。


    和他的女兒們真是太不一樣了。


    “這裏是哪裏?”她見齊鳴禮不說話又問。


    從齊家村逃出來,齊惠心輾轉了一個月,走哪算哪,現在早就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了。一路乞討才沒餓死,沒得乞討的時候就偷,可偷東西有風險,這不因為不小心偷到幾個賊小氣的女人身上,她被發現了人家要扔她去喂魚。


    她們話裏話外視人命如草芥的模樣,讓她明白自己是遇到壞人了,那幾個女人根本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她被裝到一個大箱子裏送上船,期間沒有逃跑的機會,原以為命不久矣卻沒想到開箱的人不是那些心如蛇蠍的女人。


    但眼前的男人看著也不是好人。


    絡腮胡,刀疤眉,一臉兇相,因為緊張感讓他身體緊繃起來,連帶著讓本不顯眼的肌肉鼓脹至肉眼可見,感覺比那幾個女人還可怕。


    他說她不該在這想要送她去死。


    她想,這輩子就算到頭了,也要弄清楚這裏是哪,眼前人是誰,否則下地獄找閻王的時候都不知道怎麽哭訴。


    “你到底是誰?”


    齊鳴禮走過去,沒有迴答她的問題,甚至居高臨下的:“不想喂魚就安分地躲起來,不要出聲不要到處亂走。”


    從這個角度看去,這孩子更小了,隻有齊罐罐兩歲一般大。


    他將人重新抱迴黑箱子,關箱之前想了想,道:“今晚十二點停船,你隻有這一個機會可以離開,否則等維修船隻的人進來,你依舊逃不過。”


    他不知道她能不能聽懂,但是他什麽都說了,希望她自求多福。


    將一個幼女留在這艘到處都是壞人的船上,他有罪。


    可這個變數一旦被發現,他如果要保她,勢必做出犧牲,犧牲什麽不得而知,可隻要有一點點暴露自己的可能,他會死。


    他死了,他該怎麽迴家。


    懷著這樣的念頭,齊鳴禮重新關上箱子。


    打掃完這間屋子,他關上門,接著第二間第三間……直至把一整條走廊的房間都打掃完,然後他走到甲板上和其他人匯合,去往有賭桌的房間清掃,那幾個地方規定不能單獨進去,所以必須有一個及一個以上的人陪同。


    天明時分開始行船,傍晚才收拾好這些房間,等到晚上那些在甲板上睡覺的人才陸續起來。


    船停了下來。


    齊鳴禮和一起收拾的人站在走廊處,扶著腰朝廊間的窗外看,到碼頭了。


    遠遠看去烏泱泱一堆人,數不清有多少,火把的光照耀在每張沒有表情的臉上,宛如殺人越貨的悍匪等待他們這船待宰羔羊。


    不過這都是他的錯覺,船上和碼頭上的那夥人出自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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