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全家都去投靠老三,再讓老二還錢,否則這日子過不下去!”


    門外角落,被克扣晚飯因此餓得昏昏欲睡的齊惠心一下瞪大眼睛。


    臥槽,蝴蝶效應嗎,怎麽辦,那明明是一九七八年以後的事情啊,要是提前去了會發生什麽完全不知……


    “咱們家已經沒有出路了,”齊鳴仁對屋子裏的人說,“村裏人什麽樣咱們也看到了,沒人在意咱的死活,現在還有點力氣和糧食可以上路,等走不動道兒了就真沒救了,死在屋裏估計都沒人給咱收屍。”


    “可這是咱住了一輩子的地方啊……”


    齊老頭沒說話,齊老太先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祖祖輩輩都在這個山疙瘩討生活,親戚孩子也在這,真要走哪裏舍得。


    齊鳴仁煩躁道:“可他們都不管咱們,一個個還落井下石,惦記他們做什麽?”


    從半年前開始他們家的水都要自己去很遠的村口打,村裏人不聲不響地把流經家附近的水道給改了,他和齊老太圍追堵截又是撒潑打滾的都沒有用。


    可見這一村的人都沒把他們的死活放在眼裏,他和齊老太劉翠芬因為吃不飽飯早就虛的不行,村口的井那麽遠,走一趟下來人都要不行了。


    “那老齊家的祖宗還在這兒呢……”


    時下宗族觀念很強烈,可不是說說而已,齊老太認為他們要是走了,能迴來倒好,不能迴來就完了,不能落葉歸根的話,下陰曹地府都是要被祖宗唾罵的。


    齊鳴仁看了眼老娘和眉頭深鎖的老爹,知道他們都怕他一去不迴的擔憂,為了能達到目的,他隻能安撫著說還迴來。


    “到時候咱不僅迴來,還要風風光光的迴來,讓這群狗眼看人低的家夥看咱們家在外麵過得有多好。”


    “還是不好,”齊老太想了又想,說,“老三……你也知道他是什麽人,眼裏沒爹娘的人未必會幫咱,老二學了他的樣,錢指定要不迴來。”


    “要不再試著種一茬吧,說不定不會這麽倒黴,娘去請大婆偷摸著燒點紙,什麽邪祟都該沒了,”她出主意道,“順便也讓她給咱家老三驅驅邪。”


    雖說這樣的封建迷信被禁止多年,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民間還有許多蟄伏著的神婆,要請的話還是有的。


    這話一出,屋裏的人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抱著孩子劉翠芬不禁低頭,正好對上孩子吐口水的傻樣子,這孩子兩歲了還是不會說話,甭管誰逗他誰也不搭理,好像自己有一個世界似的,老人家說這樣的一般是缺魂,也許叫神婆來看看是好的。


    齊鳴仁到現在都不願意往自家得罪神明身上想,畢竟和得罪人相比,得罪這些傳說中的東西可能會更加恐怖。可他找不出地裏種不出好糧的原因,連反駁都顯得無力,隻能鐵青著臉不說話。


    “就是請神婆的錢不好拿出來。”齊老太又說。


    是啊,現在家裏根本拿不出錢,想用糧食換錢糧食又長成那樣的孬樣。


    “我,我有個法子……”


    劉翠芬期期艾艾地開口,齊鳴仁表現得很不屑,“老子都沒辦法,你有啥法子。”


    一個女人家難不成還能比他有主意?


    劉翠芬咬住下唇,“我娘家有個侄子有點先天不足,家裏人想找個可以照顧他一輩子的人……”


    那侄子比三兒還不如,是真真切切的小傻子,可家裏老祖宗最喜歡這個和他長得像的小輩,連帶著操心他一輩子的事,於是想到找“童養媳”這個辦法。


    “所以……你們看,妮兒……”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緊張地看向屋裏的齊老頭齊老太和齊鳴仁,希望他們能給個主意。


    “主要二弟三弟的事鬧出去後,他們都看不起咱,地裏出這個事後更不願意和咱往來了,如果能讓妮兒住過去,兩家的聯係至少沒斷,他們也答應給錢……如果請大婆的錢不夠,趁這交情,還能再借點……”


    “我這都是為了家裏好。”她又急急補上一句。


    隨即又像是對齊鳴仁說的:“如果到時候不請神婆了,咱也能利用這筆錢去找老二不是?”


    良久,齊鳴仁:“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爹娘你們怎麽看?”


    屋外的齊惠心握緊了拳頭,全身都在發抖,恨不得衝進去給裏麵的人一人一拳頭,送他們上西天。


    怎麽看?看捏馬的,賣女兒的事答應的這麽快的她也是第一次聽說,還有她這輩子的親媽,這麽惡心人的主意竟然是她提出來的,齊惠心殺了她的心都有了。家裏其他人對劉翠芬唿來喝去,她該是對這個女人最友好的人了,可她現在都說了什麽啊!


    齊惠心眼睛都氣紅了。


    “其實這樣也好,妮兒跟著他們至少不用像現在一樣挨餓。”最終齊老太說。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虛的,她的話虛而氣短。


    “就是這麽個理兒,妮兒跟著咱實在太苦了,家裏也有兩個男娃要養我就總怕忽略了她,她要是過去那邊,吃喝肯定不愁的,以後咱家要是實在過不下去興許她能記得咱們的好,幫襯著點。”劉翠芬越想越對。


    門外的齊惠心被她這番話惡心得都快吐了,明明沒吃什麽,胃裏卻一陣痙攣,胃液翻湧間嘴裏一陣陣冒酸水。


    “那咱們找個時間把她交過去吧,請大婆的事兒不能再耽擱了。”齊老太說。


    噌的一下站起來,她再也聽不下去,她要逃出去,她一定要逃出這個鬼地方,就算流浪死在外邊都比待在這裏好一萬倍!


    齊惠心跑出家,一路向偏僻的路跑,也就幾百米的距離,再爬上那處的山,山坳背光的地方,她從雜草堆裏刨出一個竹籃,裏麵放著她所有的食物。


    裏麵有幹的不能再幹的餅子,地瓜幹,炒熟的大米,一大塊冰糖,還有零零散散從地裏撿來的能吃的東西。


    看到這些的時候,那些不安的感覺才散去一些。


    現在糧食才是她最大的底氣。


    清點完東西,就是盤算什麽時候離開最穩妥了。


    她一個人坐在這山間,別人看不到的斜坡小洞裏,腦子一遍又一遍演練各種逃跑計劃。


    直到夜幕降臨,想的差不多後,她才離開。


    迴到家後,一家子人眼神時不時就往她身上看,猶如看待宰的豬,掂量她能有多少肉供他們割。


    齊惠心心裏冷笑一聲,行為舉止更加小心謹慎起來。


    晚上的飯桌上,她碗裏的米湯裏竟然還能找出兩三粒米,她抬起頭,劉翠芬笑眯眯地看過來,眼裏慈愛又溫和。


    她打了個寒顫。


    狗東西。


    他們現在的一舉一動在齊惠心眼裏都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她懷疑米湯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拿起勺子在米湯裏攪了攪,隨即舀上一勺給渾噩的小弟。


    “三弟,啊——”


    她臉上掛著笑容,看周圍人什麽反應。


    劉翠芬:“這是給你的,你自己吃就行。”


    說是這麽說,可她也沒拒絕小老三吃這一口,齊惠心知道米湯裏大概沒料了,也不再喂他,而是自己往嘴裏扒。


    “咱們妮兒是個好孩子,以後也要這麽照顧弟弟啊。”齊鳴仁給她夾了一塊鹹菜。


    他從來都是無視這個女兒的,突然誇一句,讓齊惠心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卻還要強撐著陪他演父女情深。


    齊惠心露出一個孺慕的笑,“爸,我以後一定對家裏人好。”


    這話引來家裏人哈哈大笑,看他們的樣子很是滿意她的表現。


    第二天,劉翠芬離開了整一天,晚上才迴來。


    齊惠心摸到她屋外,熟練地聽牆角。


    “怎麽樣了?”這是齊鳴仁的聲音。


    “一開始說是能給六塊錢,後來被我硬生生講到十塊錢。”劉翠芬洋洋得意。


    劉家人想用齊鳴仁地裏的事壓價,說他們沾了晦氣,怕帶這個女娃娃迴來會影響家裏的運道,還是劉翠芬使勁說和齊惠心能幹會照顧人才讓他們重新提了幾塊錢。


    “十塊錢能頂什麽用,二十都少了好嗎。”齊鳴仁不太滿意地說道。


    “咱家這樣也沒半辦法了,先這樣吧。”劉翠芬勸道。


    “什麽時候帶走?”齊鳴仁問。


    齊惠心支起耳朵,大大的眼睛越發謹慎地看向四周。


    “明天後天就來。”


    聽到這個具體時間,她不用再聽了。


    今晚就跑!


    貼著牆摸迴屋,誰也不知道她來過,除了又去廚房偷吃的齊大寶。


    不過他那個腦子光想著餓,一時沒反應過來溜走的人為什麽要偷聽這個問題。


    直到第二天,家裏遍尋不到他二妹的人,又有好些他娘那邊的親戚來相看說要帶她走,腦容量不大的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妮兒到底去哪了啊?”劉翠芬著急道。


    “你們家盼弟會不會在地裏。”娘家嫂子問。


    “全找過了,沒有。”齊鳴仁有點著急,人沒了這不是耽誤他收錢嗎。


    “爸媽,我昨晚看到盼弟在你房間外偷聽……”


    所有人都看過來,尤其以劉翠芬臉色最不好看:“你咋不早說。”


    估計是偷聽到什麽,所以跑到哪裏躲起來了。


    娘家嫂子,皺眉:“今天這人還能帶迴去不,我也是抽空來的,不能耽擱太久。”


    劉翠芬大哥:“麻煩死了,這麽會跑的女娃買迴去做什麽,成天想跑哪會有什麽安生日子,大林子老婆可不能是這麽個不安分的主兒,咱還是走吧。”


    “別啊,肯定能找迴來,”劉翠芬急急挽留,“估計在哪裏躲著了,妮兒一向聽話,也怪我和她爸沒跟她講清楚,她估計以為自己要去吃苦頭,所以躲起來了,她那麽小一個也跑不到哪裏去,再找找肯定能找到。”


    說著就拍拍齊鳴仁讓他再去找找。


    為了那十塊錢,齊鳴仁隻能不情不願地再出門一趟。


    漫山遍野,村裏村外,齊鳴仁都跑了個遍,可到頭來什麽都沒找到。


    劉家人當天就迴去了。


    到手的錢飛走了,一整個晚上家裏人都沒有心情吃飯,時不時就要罵一番齊惠心。


    “我早就看出她不是個好的,在家就什麽活都不幹,也就你們倆慣著,現在好了,一聽要把她送走,連招唿都不打一聲跑了,也不想想三兒的病怎麽辦,家裏都揭不開鍋了又怎麽辦,送她出去又不是要她去死,親家難不成還能苛待她?!”齊老太越想越氣,啪的一下扔下筷子。


    “這賤蹄子要是找迴來你倆都別攔著,我一定給她好看!”


    小女孩家敢幹出這樣的事,不給教訓說不過去,一定要吊起來狠狠打一頓!


    齊鳴仁和劉翠芬沒有異議。


    他們以為找齊惠心隻會是時間問題,可一天兩天過去了,人還是沒能找迴來,他們這才慌了。


    “不會真跑沒影了吧……”


    “她怎麽敢的,外麵也沒糧沒屋的真不想活了?”齊老太問齊鳴仁,“老大怎麽辦?”


    他煩的不行,大吼一聲:“最好給老子死外邊一輩子別迴來,敢迴來我一定打死她!”


    這天之後,一家人不再刻意找人也是因為實在找不到人,所以隻能偶爾留意一下有沒有哪個地方突然有死掉的三歲女娃。


    沒有那十塊錢就不能請神婆,地裏還是種什麽,什麽變埋汰,而且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家裏的糧食越來越少,每天喝的稀飯越來越稀,全家餓得隻能勒緊褲腰,這日子過得比過去饑荒還慘。


    齊鳴仁再一次提出要投奔齊鳴禮,這一次他帶著十分的執著,誓要說服齊老頭齊老太。


    “爹,娘這日子我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我可以去求老三,跪下來給他磕頭都成,隻求他給我個工作,我真的不想種這破地了,再種下去命都要種沒了。”


    他猛地跪到地上,給二老磕了個響頭。


    這一聲,叫齊老頭都坐起了身,齊老太更是三步走到他麵前要扶他起來:“老大呦快起來,你咋這麽狠,疼不疼啊,你是要心疼死娘啊。”


    一時間擔心祖宗怪罪的想法都拋擲腦後想不起來了,齊鳴仁是他們最愛最疼的孩子,如今看到他這麽痛苦,兩個老人也快哭了,一腔慈父慈母心腸更加深重。


    齊鳴仁眼睛擠出兩滴眼淚,死活不肯起,“娘,我真的熬不下去了,小時候是我糊塗一時欺負了老三才讓兄弟倆離了心,讓爹娘也難做,是我不好,但是我真的想改了。”


    他伸手往自己臉上打了一巴掌,懺悔之意讓兩個老人都動容,他們也有些後悔當初那麽對齊鳴禮了,否則老大不會這麽卑微地跪在這,可能早就在兄弟的幫襯下飛黃騰達了。


    齊老頭想這其中有自己的責任在,沉重地歎了口氣,“爹去,去求他。”


    齊鳴仁還要再給自己一巴掌的手頓住,露出一個喜極而泣的表情:“老三小時候最想得到爹的關心了,您去求他一定會好好對咱們的,到時候等我有了工作一定好好孝順你們,和老三一家好好相處。”


    齊老太看著這一幕悄悄抹去眼淚,即使不願意她還是想問一句:“老三那樣的人會答應給咱活路嗎?”


    齊老頭:“我,我,我是他,他爹!讓他給,給老大安排,就要,安排!”


    他們都覺得齊鳴禮可以輕而易舉給他們安排工作,如果是他親自求情,拉下臉來,齊鳴禮是要幫一幫的,他連同樣對他不好的齊鳴義都能幫,他們是父母,哪怕一開始對他不好可眼見要改好了,他怎麽也該打破隔閡出手相助。


    知道齊鳴禮有多狠心的齊老太咬咬牙:“要是他到時候見死不救,老娘親自去跪他,他要是要臉就一定會顧忌。”


    齊鳴仁眼前一亮,激動:“謝謝娘!”


    事情商量好,一家人開始準備收拾東西去袁洋縣。


    根據他們的糧食推算,可以堅持一個月左右,徒步去袁洋縣不需要這麽久,完全足夠支撐路上的消耗,就是可能要辛苦一點,畢竟他們沒錢坐車。等到了袁洋縣就什麽都好了,到時候可以吃住在齊鳴禮家,還能省一筆開支。


    想好後,第三天天黑黢黢的時候一家人偷偷走了,他們沒通知任何人,就怕有人阻止。


    家裏三塊地,每年要交的公糧都頗多,如果告訴別人要一走了之肯定會被扣下來的,所以不通知任何人悄悄離開最好。


    至於被發現了逃跑後怎麽辦……齊鳴仁想著等那邊安頓下來立刻就迴來,應該也沒什麽事。


    就這樣齊鳴仁一家離開了旗頭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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